第256章 男人的承諾
不過,依舊很美。
對,就像是下血雨一般,讓人有一種無法呼吸的傷痛。
靜靜的站在城牆之上,眺望著那下方,他記得,有個男人跟他承諾,當漫天都是蒲公英,楓林城的楓葉全紅之時,就是他歸來之日。
現在,蒲公英已經滿城,楓樹已經紅了,就只差那個男人,那個遲到了二十五年的男人!他的娘親,已經在地下等了他十五年,現在,他終於可以出現了嗎?
雙目,期待的看著下面,卻是糾結著,煩惱著,當初的那個人,到底長什麼樣?他只是在娘親的口中,知道他是一個將軍,身穿戎裝的大將軍,從徐叔的口中知道,那個男人,跟他很像,只是比他多了一抹威武霸氣的氣息,少了一份陰柔。
微風起,吹起黃沙飄飛。
那前方的身影漸漸的清晰,出現在城池之外!
雙手緊緊的抓住城牆上的磚頭,万俟玉鎖住那前方的身影,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呼吸已經變得絮亂,早已經暴露了自己的情緒!
是他嗎,是父親嗎?是他回來了嗎?
期待著,盼望著,那一雙白皙的手指在磚頭上磨出鮮血,眼前的人也渾然不知。
離得近了,那期待,也漸漸的少了。那徐徐走來的身影,卻是沒有想象中的那般俊美,也沒有想象中的鬍鬚,只是一個年輕的小子,背著一個大包裹,手中還抱著鎧甲。
心,兀的沉了下去,万俟玉認識眼前的人,那是跟雁雲夕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天見到的男人,絕殺。不是他爹,不是那個男人。
可笑,他居然去相信那二十五年前的承諾,真是幼稚呢。
「吱呀……」城門被打開了,那捧著鎧甲而來的人登上城牆,看著與雁雲夕站在一起的万俟玉,伸手將鎧甲放在了他的手中,「這是你父親生前穿過的……」
「父親,可笑,他為什麼自己不來?」似乎還沒有從那轉變中清醒過來,万俟玉輕聲笑著,卻是兀的一愣,剛剛眼前的人說什麼,這是他父親,生前穿過的……
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万俟玉偏頭看著一旁的絕殺,那醇厚的聲音也低沉了幾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就算說十遍也還是那樣,這是你父親生前穿過的戰甲。」雁雲夕冷聲說道,伸手摸著那冰冷的鎧甲,就好像當初那絕望自刎的人一般,死在朝廷之上。卻還未來得及,對其他人說出,他還有一個相愛的女人,而那個女人的肚子里,留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孩子。
「你胡說,我爹怎麼可能死,他不是在京城裡活得好好的嗎,他不是為了其他女人不想回來,徹底忘記了我娘親嗎!」聲音變得尖銳起來,万俟玉的臉色慘白,抓著一旁的城牆,才沒有出醜。
全身不斷顫抖著,就好像是落入了水中的落湯雞一般,瑟瑟發抖,又顯得那般的無力。這一切,都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當初,親眼看到娘親離開,他恨不得那個男人也去死,為什麼要留下他,眼睜睜的看著娘親離開。但是……多年以來,他是多麼希望自己的爹能夠到楓林城來看他,就算那麼多人前來勸說他,他都坦然的拒絕了。其實呢,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離開這裡,親自去京城找那個男人,問問他,為什麼要拋棄他們母子!
然而現在……一切都沒有必要了,手中的,是那個男人,生前所穿的戰甲,生前……就好像是一柄重鎚,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心坎上,痛得他無法呼吸。
他現在,是沒有娘疼,沒有爹愛的孩子了。
小時候,經常聽到那個熊孩子們罵他,有娘生,沒爹教,現在看來,果然如此,他確實是沒有爹教,永遠都是一個沒有爹的孩子!
「二十五年前,林如風將軍為反抗太后專權,死在皇宮宮殿之中,可笑的是他的兒子,還誤認為他在石榴裙下,跟其他的女人鬼混,就算是泉下有知,你的父親,也不會原諒你的吧。」緩緩登上城牆的紫色身影,站在万俟玉的對面,伸手一招,那身後的楓樹擺動著,血紅色的蒲公英在天空飛翔,就好像是血雨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確實很無知啊。明明可以知道那個男人在哪,那個男人是否還活著,那個男人在幹什麼,只是……他不願意去看,也不願意去算,只想等著他親自回來,看看他。
心底的防線完全崩塌,那黑色的眸中早已經被霧氣環繞,十指緊緊的捏在一起,万俟玉伸出左手來,大拇指在那四根手指上輕輕一點,絕望的閉上雙眼,「他,果真去世了二十五年,可笑,可笑……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早點算出來結果!這樣,我就能告訴娘親,爹他,其實一直都很愛我們的,一直都愛著……」
「滴答……」眸中的淚,緩緩的落下,稀稀疏疏的雨點降落下來,將那血色的蒲公英打濕。那站立在城牆上的人,緊緊的抱著懷中的戰甲,無力的靠在牆壁上,緩緩地坐在地面上。
為什麼,偏偏這麼晚才知道,為什麼,總是不給他機會。就連見上一面,都那麼的困難嗎?
「也許,你娘親和爹爹,早已經在地府相見了,你的娘親,希望你能夠活得更好,而不是守著她的墳墓,一直留在楓林城。」伸手從身後拿出那一捧**,遞給坐在地面上的人,「去看看你的娘親吧,讓她跟你爹多聊聊。」
「喂,小雲夕,你為什麼送菊花啊?」浪季飛在後面冒了一句,看著那坐在地面上的人,無奈的攤手,將一旁的雨傘遞給了万俟玉,「帶著吧,你這小子體質比娘們還弱,淋雨後肯定會生病。」
「謝謝。」接過雨傘,万俟玉站起身來,緊緊的抱著那戰甲,朝著前方飛奔著。
腦海之中,也只有那一個念頭,快點,快點去娘親的墳頭。
伸手接著落下的雨滴,雁雲夕抬起頭來望著那陰沉的天,唇角向上揚起,伸手環抱住葉天凌的腰,淡淡的問道:「葉天凌,要是有一天,我們也變成了這樣,你說,我會等你嗎?」
「胡說。」伸手敲了一下雁雲夕的小腦袋,葉天凌的按住雁雲夕的後腦勺,朝著自己的胸口更加靠近了一分,「永遠都不會有那樣的一天,我不會讓你等下去。」
「是嗎?那一起看看這雨,可好?我聽別人說,雨是一個人對另外一個的思念,而雲,則是兩人的送信使者,下雨了,記得想起我。」緊緊的抱著身邊的人,雁雲夕靠在葉天凌的懷中,感受著那溫暖熟悉的氣息,仿若初來異界之時,靠在他身邊,睡得那般香甜一模一樣。
雨,嘩啦啦的下著。
毫無樹枝的墳頭,早已經被清理的乾乾淨淨。那屹立著的紅色身影打著雨傘,將那戰甲放在墳頭,十五年了,一晃十五年過去了,娘親,也應該與爹相聚了十五年了吧。只是,為何不在夢中告訴他,已經不需要再等待了。
「娘……」低聲呼喚著,万俟玉放下手中的雨傘,跪在那濕潤的土地上,好似白玉般的手指按著墓碑,靠近著那冰冷的石碑,曾經,他以為,在她的身邊,就會滿足,在這裡,就有他所堅持著的目標。
而現在,他才發現,自己所堅持著的,都是錯誤著。當初錯誤的決定,無法挽回的悲傷。當初所有的堅持,都在這一瞬間瓦解,那麼現在,他又應該何去何從呢?
可笑,曾經的他,是多麼的無知啊。
「娘親,玉兒陪伴您二十五年了,這剩下的兩個二十五年,能否讓玉兒自己去闖呢?有爹陪著您,娘親就不會憂傷了吧。」輕輕撫摸著眼前的墓碑,万俟玉淺笑著,抬起頭來看著那陰沉的天空,繼續說道:「他們,還有著一個坎沒法過去呢,我得留在他們身邊,成為他們的幫手,至少……能夠讓端國,少一點紛端,這不是娘親你教導我的嗎?做官,當以百姓為重……」
夜,漸漸的深了。
返回客棧時,雁雲夕和葉天凌已經淋成了落湯雞,而浪季飛則是一臉的鄙夷,窩在床鋪上也不下來,抱著被子睡覺。
「浪季飛,万俟玉哪裡去了?」沒有看到那熟悉的人,雁雲夕有些疑惑了,這麼晚了,万俟玉會哪裡呢,難道說,還在紀念母親,沒有回來嗎?
掀開被子,浪季飛挑眉看著雁雲夕,「我也不知道,不過,今天剛好是第五日,那小子回去有什麼不對,你不是跟徐叔說好了嗎,五日的時間,就還回去,現在還想多霸佔他幾天嗎?」
「喲,我怎麼聽這話酸溜溜的呢,浪季飛,難道你還真有龍陽之癖啊?」哈哈一笑,雁雲夕看著那床上的人,看到浪季飛抓枕頭丟過來,連忙關上房門,朝著自己的房間鑽去。
然而,就在回房的那一刻,雁雲夕的大腦有些充血了,那站在浴桶內的人,似乎是剛脫下衣衫,肌肉分明的身體,強壯無比,而那目光中帶著一絲疑惑的色彩,看著那目瞪口呆的人。
「怎麼?」又不是沒有看過他的樣子,用得著這麼吃驚嗎?「需要一起洗?」
「呃……當然不用,那浴桶這麼大一塊地,我能坐在哪啊,還是你自己洗洗,我一會兒洗。」那全身濕淋淋的,雁雲夕還當真想要清洗一下身子,只是見葉天凌在這裡,不大好意思脫衣服。
只是那浴桶中的人劍眉一挑,右手一展,伸手一提,雁雲夕就好像是失去了自身的重量一般,猛地朝著葉天凌移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