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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回大風起兮雲飛揚,詩酒劍書饈過腸

  「你緊張么?」蔓藍抓著玉卮冰涼的手。


  「我有點緊張。」玉卮很誠實地回答,「因為感覺很奇怪。」


  「我也覺得。你一直肚子扁扁的,也沒有太多的妊娠反應,生的時候還完全沒有感覺,按照你的描述,就跟放了一個屁一樣,然後就當媽了,結果孩子還沒有了,現在一轉頭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郎要喊你當媽,換做我,我也是很方的。」華練一邊嗑瓜子一邊說。


  「你當時慌么?」玉卮端走了華練的瓜子,咧嘴一笑。


  華練抓瓜子抓了一空,扁著嘴哼唧了兩聲才回答:「我的情況,比你還糟心。我當時生了一個肉身,嗯,其實只是肉身,然後我真正的孩子,卻生去了六合。我也很懷疑,這個肉身和六合的孩子,哪個是我的孩子。從情感來說,我也是十月懷胎,那個肉身,儘管我心知肚明,不過是一副皮囊,可到底是玩命生出來的,就算這個人一定只是個普通人,沒有半點兒法力精靈,我也還是覺得很糾結。那個六合的真正的孩子,就不用說了。和你一樣,等我到了六合,人家老大不小了,喊我一聲娘,我都覺得瘮的慌。」


  「貴圈真亂。」今昭點頭,嗑瓜子。


  「是啊,要不然為什麼九天雲上,也不願意讓我們生,非得弄出來那麼多的監管。這要是我負責這些事情,連監管都沒有,誰也別想生,太特么的混亂了。」華練從今昭手裡拿走幾顆瓜子。


  「好了,一會兒青婀和桃夭也該回來了,我先去廚房瞅瞅。」今昭被拿走了瓜子以後沒有寄託,乾脆起身,蔓藍也說要去找點兒好酒,去了庫房。


  玉卮盯著華練看,好像華練突然現原形了似的,半晌,華練漸漸斂去笑意,嘆了一口氣,靠在靠墊上:「你問吧。」


  「那個鄭姓宮女所生的女兒,不,其實鄭姓宮女,根本沒有生孩子,那是你的孩子,龍鳳胎,對吧。」玉卮拋出天雷。


  華練差點從胡床上滾下來。


  「請問,為什麼,你覺得我這種不負責任的媽,會生龍鳳胎這麼可怕這麼小言這麼瑪麗蘇的生物?」華練問。


  「因為盤古遺族,都是一男一女,比如你和房東大人。哦不,我突然覺得你們倆算是龍鳳胎?」玉卮故意捧臉。


  「不至於!何至於!」華練徹底從胡床上跳起來,「我們雖然都有盤古血脈,但是我們出生的真的是倆物種啊!他是洪荒天神東皇太一,我可是燭龍啊!真的不是龍鳳胎!什麼玩意啊!這個鍋我不背啊!你自己去找伏羲女媧啊!」


  「你不要激動。」玉卮擺擺手,「我就是隨口問問,我總覺得你有什麼事兒,特別大的事兒,瞞著我們,這麼看,這件事情並不是你女兒。而且你女兒也不是我發現的,是澈之發現的。他畢竟是齊王。我們是在天啟年間混的時候知道的。」


  「我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就該讓你們不知道兒子生到什麼地方,漫天的找,然後那時候就知道求我了。」華練悻悻然說道。


  「我是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房東姐夫女兒的事情,但是我先警告你,這個孩子的確是不同尋常,我想她既不是一個純粹的肉身,也並非是六合裡面那個不靠譜的皇帝那種真正的繼承了你們的精神的孩子。哦,雖然我覺得繼承的是你們的精神病。」玉卮說到這裡,眨眼想了想,露出了一個非常朱師傅的笑容來,「我只是希望,後面你別拿這個苦瓜閨女做文章,比如後面給我弄出來什麼酒吞童子愛上她之類的,你又不是紀曉芙。」


  「我要是告訴酒吞,你把他比喻成殷梨亭,他會跟你玩命的。」華練說,「金蛇郎君還差不多。」


  「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你和酒吞還有個閨女我真的跟你玩命。」玉卮瞪眼。


  「我對天發誓絕對沒有我又不是有病!」華練尖叫抓臉。


  「好了,那就到這裡吧,反正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生了孩子也是白生,都只能自我安慰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想想南矣兩口子,還不是一樣。」玉卮嘆氣。


  華練也跟著嘆氣:「是啊,所以真的,我們不如不生。」


  兩個當過媽但是又沒有真的體會過什麼叫做當媽的女人相顧無言。


  廚房裡這會兒有熟悉的畫面,陳清平和朱師傅兩人有條不紊地忙著,你切了我下鍋,你蒸好了我澆汁,這種和諧是今昭許久沒有見過的。她笑呵呵地站在門口,覺得什麼迅猛昭什麼黑粉塗佛龍捲風,都是小事。


  能有此時眼下,歲月能如此靜好,那麼背負多少負重前行,都是值得的。


  涼拌蒲公英,香椿炒雞蛋,蒜薹肉絲兒和紅豆薏仁粥和棗豆糕,這些家常的小菜,根據硃砂提供的消息,是朱慈烺,哦不,南琪,喜歡吃的。


  這倒是果然和硃砂,哦不,崇禎的口味一模一樣,喜歡家常風味,偏好蘇州那種清淡微甜的風味。


  於是不光是這幾道家常,還有松鼠鱖魚、碧螺蝦仁、蜜汁火方、櫻桃肉、蒓菜銀魚湯、響油鱔糊、母油船鴨等等著名的蘇幫菜。


  今昭圍觀這會兒,試菜用的母油船鴨已經做好,那鴨型十分完整,紅紅亮亮,香氣撲鼻。陳清平順手遞了筷子給她,朱師傅也莞爾一笑,很順口地讓她嘗嘗。


  太歲十分感慨這份久違的習慣,夾起一筷子連皮帶肉,只覺得鴨皮醬香微甜,濃郁肥嫩,鴨肉酥爛鮮美,飽滿地含著內里餡料的滋味,皮肉里湯濃味醇,餡料豐富馝馞,能吃出來的就有芡實、糯米、白果、蓮子、香菇、筍丁兒、火腿丁兒、五花肉等十來樣。


  「能吃出來這麼些樣,你也可以出師了呢。」朱師傅擦著手笑,把另外那隻母油船鴨上了火。


  「並不能好嗎!我只會吃不會做啊!」今昭說道。


  除了這些家常菜蘇幫菜,老朱家祖宗地鳳陽的瓤豆腐之類也赫然在座,還有諸如胭脂鵝掌這樣的明代傳統菜和燕京風味的宮廷菜。林林總總,一桌子放不下,只能擺在西跨院拉條兒出來擺在條桌上,當做自助餐。


  自助餐也好。


  今昭覺得朱慈烺和朱師傅玉卮三人見面,場面可能比較尷尬,自助餐這種沒有固定位置的,熱熱鬧鬧地,還不必眾目睽睽,裡面加上硃砂參合一下,可能會讓雙方緩解不少的壓力。


  這麼想著,她也捲起袖子,幫忙做果盤之類,忙忙碌碌一天,就到了約好的傍晚。


  清平館人物俱全,連利白薩宮韻白都在,甚至酒吞也不請自來,帶來加賀金箔陳釀,杜宋燕螭蓮香還有遼哥兒等熟人也趕來慶賀,一時間西跨院不得不擴大數倍,否則眾人就只剩下立錐之地了。


  今昭許久沒見清平館的人這麼全,連吸血鬼賞金獵人杜蘭都抱著腦袋和希臘時間之神藍眼睛的美男子柯羅諾斯在聊天。


  國外來的熟人里,今昭一眼就能認出時間之神兩口子,因為容貌氣質十分出眾。利白薩雖然邪魅,可看習慣了也不覺得什麼,倒是他那個王后,真的是美貌拔群,從來了以後似乎就沒打算立刻利白薩的身邊,一直含笑跟著,雖然今昭很懷疑,她到底能不能聽懂利白薩那一口流利的,帶著各種流行語和吐槽的中國話。


  杜蘭那個善舞長袖的不用說,拉斐爾也出現在這裡就有點恐怖了,更恐怖的是,拉斐爾還把那個天真無邪的伊蘇利爾帶來了,伊蘇利爾跟著利白薩說話,這還能學著好么?!


  看完了國外,國內的老熟人比如朱橚什麼的,也都來了。相反,今昭倒是沒看見是個歲時十二族,也許是最近事情很多吧。


  元夢澤倒是來了,不愧是社交型的人物,不過今昭怎麼看怎麼覺得,老元比起元夢澤,是沒人家適合當世子的。


  太歲倒是來了倆,還是目前在這邊辦事的謝九和炎黃。


  這麼幾眼的功夫,燭龍一族的姬發也進來了,看著那擦了擦嘴的動作,估計是先去廚房吃了一通。


  眼風掃過姬發,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姬發身後金逸的身上。


  再度重生的金逸這個性格么……今昭對著金逸翻白眼,金逸全然不管,依舊對今昭拋媚眼,笑得十分蕩漾。


  今昭甚至看見了草薙朝顏和羽衣狐!

  草薙朝顏還好說,今昭搖搖手打個招呼,可羽衣狐那副掛在華練身上,一副百合花開的樣子,就有點不忍淬讀了。


  陳輝卿的臉色十分冰冷,今昭甚至懷疑下一秒鐘,他老人家就會一記白光,把羽衣狐給KO了。


  還真的人挺全的,黃家的老幾位也在。


  不愧是風神南喬的認親大會,大家都沒空手,不僅有各色禮物,還有不明就裡以為是滿月宴拿了金鎖來的。


  人真是齊,今昭看著新任連城城主趙勛正在和蔓藍說著什麼,然後老元就把蔓藍給拉走了。


  因為太過齊全,她甚至心生惶恐,恐怕這圓滿之後就是一個淬不及防的結局。


  「別擔心,身為歲時十二族,時間如旅途,長而無終,我們能做的,就是任憑生命穿梭所有時間,靜觀其變,而後隨時間漂泊,直到我們被選擇,停泊。」炎黃站在今昭身後,看著謝九和元夢澤說著什麼。


  「旁觀者么……」今昭點頭。


  炎黃一笑,用眼神示意一旁站著吃點心,一副糙丐模樣的敬哥兒:「我們說起來還是比落凰這種,要幸運很多啊。」


  「噗,大哥你說的,我簡直無法反駁。」今昭笑著看著炎黃。


  炎黃拍了拍今昭的肩膀:「歡迎歸隊,幺妹。」


  兩個人相視一笑,而就在這個時候,硃砂的聲音也響起來:「來遲了,諸位多多擔待。」


  硃砂跟著去門口迎接的老宋一起進來。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了硃砂和老宋身後那個少年。


  那少年眉目俊雅,面如冠玉,一身書卷氣,身形頎長,氣質如春風拂面,令人見之則親。


  今昭想起當年第一眼看見朱師傅的時候,這活脫脫就是小了很多歲的朱師傅!

  「好,完全不像你。」青婀的嘀咕從身後傳來,今昭差點想要笑出來,她轉頭去看玉卮,玉卮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眼神里波光閃閃,估計這會兒情緒十分複雜,十分,十分複雜。


  一抬頭那少年眸光之中光華清澈,開口聲音溫潤:「朱家元子慈烺,見過,各位仙家。」


  那是朱師傅的聲音,卻是玉卮尋常時候那揉不得沙子的清澈眼神,可是這樣的眉目眼神,這樣的氣質聲音,說出來的,卻是這樣的話。


  今昭心裡也是理解,一時半刻這就換了爹媽了,實在是難以接受。


  可是朱慈烺的下一句話,更讓人吃驚:「國破碎山河,今日之後,雖然烺力法微薄,但還是希望父親和母親大人指點一二,烺願以平常醫者身份,去救助因我朱家之故,輾轉於戰火之中的人。」


  「是想要當一個醫生,去幫助那些因為戰亂受傷得病的人么。那麼多的人,你救得過來么?」老周聲音清冷響起。


  「能有一個,便救一個,孤,其實也只是自私地想要自己的心裡好受一點罷了。」那少年低下頭去。


  老宋狠狠踩了老周一腳,讓他閉嘴。


  「好。那麼吃過今日的認親酒,我們一起去吧。」玉卮突然開口,她拉住了朱師傅的手。


  朱師傅也莞爾一笑,笑得春風拂面,音色溫潤:「如此甚好。」


  朱慈烺有些愕然地抬起頭來,看著面前年輕得完全不像是為人父母的一對璧人。玉卮看著朱慈烺,微微撇嘴:「你以為,醫術什麼的,是那麼容易教給你的么?要是為了這個再去調整時間,房東姐夫也不會放過我們一家三口的。還不如我們就一次去了,我一邊教你。」


  「吃飯什麼的,老爹我手藝也是不錯的哦。」朱師傅微笑,還看了看硃砂,「魔君大人一起來嗎?要是有人成魔了,你順便拉一把?」


  硃砂笑著擺手:「魔界事務繁多,我還答應華練幫她追殺黑風的事情,就免了吧。」


  倒是朱慈烺,臉上表情一時間有點僵硬,可片刻之後,便不知道是想通什麼,還是血緣到底可以戰勝無數複雜的情緒,他展顏一笑,如珠如玉:「那便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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