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回婚前前任誰最多,大理少卿青衫濕
「我就跟你說,最近有點不對勁,我們快點回去吧……」
「不就是下屆嗎!我們之前不也來過!你怎麼越來越畏手畏腳了!我們都五百多年的道行了害怕什麼啊!」
「可是趙粉,你沒聽說前陣子連年族都出事了。」
「姚黃,你不去就算了!」
「萬一出了什麼事情不值得!」
「我就是看一眼!那個人不是要結婚了嗎!多少年都沒結婚我就想看看誰樂意嫁給他!」
「可你當初……早知今日……」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姚黃白著臉看著那瓷瓮里一抔灰土。
沒想到不過是一夜之間,再相見,便是生死永隔了。
趙粉的老子娘還在大理寺哭號:「都是你們大理寺的那個黃少卿啊!負心漢啊!負了我女兒!要不是為了參加你的婚禮她何至於會出事啊!」
「伯母,不要喊了,趙粉她走得清清白白的,哪會和什麼少卿扯上關係!」姚黃覺得趙粉娘喊得不像樣,心中酸楚,人都死了,還非要掰扯這些,只能平白給人看笑話而已。
「你這個小表砸!我饒不了你!要不是你攛掇著,她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到這個破地方來!」趙粉娘轉身撲向姚黃,扯得姚黃臉上一道指甲刮痕。
姚黃看著趙粉娘手指上的紅指甲還沒去,心中湧起深深的厭惡感。
要不是這個不靠譜不著調的娘在一旁攛掇,趙粉又怎麼知道黃少卿結婚?又怎麼會心生不甘,跑來偷窺?若不如此,又怎麼會遭遇飛來橫禍?
一面想著,她的心也灰了,只怕惹了一身泥水,被這個趙粉的娘給拉下來,她只盼著大理寺趕緊來做筆錄,做完了筆錄,她就趕緊走了。
今昭也盼著趕緊把事兒做完。
青婀的婚前準備蠻多,比如說布置房間,她被安排了一堆的核對工作,到現在還沒把那些玩意核對完。
大戶人家結個婚,也是不容易。
太歲揉著額頭,一邊喝著土蜘蛛帶來的宇治抹茶,一邊跟燕三郎還有楊法醫聊天。鬱壘皺著眉頭進來,手裡拿著一個瓷瓮:「最近署里也夠亂的。這還沒做鑒定就拿去給家屬了。」
今昭瞧著知道這是那個玉女族受害人的骨灰,心裡頭有點添堵。對於華練來說玉女族也許是個打掃丫鬟,但對於今昭來說玉女族可是個小美人很多的養眼之地,而且環肥燕瘦,各有姿秀,比小清新雲集的素女族要好看許多。
不知道哪個紅顏須臾白骨,從此不能綠鬢視草,雲袖山河。
太歲閉上眼睛,準備凝神去看,可她剛一閉上眼睛,馬上又張開了——「哎呦我去嚇死我了!」
鬱壘起身,臉色凝重:「怎麼了?」
今昭拍著心口:「卧槽這還是個熟人!熟人!」
鬱壘皺眉:「你認識她?」
今昭深吸一口氣:「基本上算是清平館曾經的一位客人,但是因為當時的情況有點獨特,所以不能算認識,但也不能算不認識。」說著,今昭給鬱壘稍微解釋了一下,「當時還是五都峰會的時候,黃夫人給黃少卿安排的相親,相親的地點就是清平館。死者是一位玉女族的人,就是黃少卿相親的對象。那次相親因為這個死者,嗯,趙粉姑娘,實在太挑剔了,又擺著一副瞧不起我們黃少卿的樣子,大家看不過去,就給攪合黃了。」
「啊,這個我想起來了,有一段時間,這邊都在傳,說黃少卿在相親的時候態度惡劣,沒有風度,署里一些女同事那段時間還給了黃少卿不少的白眼。」燕三郎拍大腿。
今昭啊了一聲:「這,這都是我們不好,攪黃了也是我們乾的,跟黃少卿無關啊。」
「你們一時之氣,也許做的不錯,但凡事都有後果,這也是沒辦法的。」楊法醫說道,「快點開始吧。我們加持的法術維持不了太久,不儘快做鑒定,法術消失就沒有辦法了。」
大理寺為了儘快弄清楚這次的事件,利用這次死者的死亡與時間有關的特性,特地設置了一種法術,通過這種法術的加持,今昭可以用太歲的點讀筆本事,窺見一段時間內死者死前發生的事情。
只是這種法術昂貴而脆弱,所以堅持不了多久。剛才送錯骨灰就已經浪費了時間,現在楊法醫還沒拿到數據,也有點著急法術快要失效了。
今昭有點慚愧,但還是先提起精神去做鑒定。
案發地點,距離清平館不太遠的樣子,瞧著應當是國子監附近。
那個趙粉和曾經今昭見到過的樣子不同,並不是那種矜貴的散漫,而是怒氣沖沖,大步流星往五道營衚衕這邊走來。
今昭跟著她拐進五道營衚衕,此時正是將近子夜,這裡還有不少吃完飯出來的人,這條路倒不顯得清冷,尤其是門口那家今昭去過的茶館,儘管普通的人類看不到,但各路奇人異事都聚在門口,瞧著其中幾個是刑部的人,好像也有大理寺的人,估計在說著參加婚禮的事情。
難道這是黃少卿的告別單身派對?
還真人挺多的嘛。
今昭在一群人里還看見了眉飛色舞的神荼。
就是這樣令人覺得安心的熱鬧境況,今昭實在不明白,趙粉為什麼會出事。
那個鬼冢暗裘每一次下手,都是挑著沒有人的僻靜之處,五道營衚衕如此熱鬧,他要怎麼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人變成灰骨?
很快今昭就看見了鬼冢暗裘。
不得不說,這個人如果不與他對視,瞧著還是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有點個別女生很喜歡的那種頹廢與憂鬱。
這個頹廢憂鬱的,高大英俊的男人,只是看了趙粉一眼。
趙粉竟然就跟了上去!
今昭也是跪了!
這麼來路不明的男人隨便看你一眼你就覺得人家看上你了就這麼傻了吧唧跟著進了小衚衕這樣好嗎!顏控到這個地步難道不會死嗎!
小衚衕里空寂無人。
鬼冢暗裘靠著斑駁的牆面,一隻腳踩著牆壁,默默在抽煙。
今昭覺得這個畫面還是有點吸引人的文藝氣質的,只是陌生人就是陌生人,這麼隨隨便便就搭話,她實在是覺得太危險了。
喂喂不要人家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啊!
「……我也是來參加他的單身派對的。」死亡回閃之中的死者趙粉低下頭,寂靜的巷子昏黃的路燈,映著外面的熱鬧,顯出一份屬於弱質女子的落寞和嬌羞。
「說起來我也只是看看他,畢竟我們曾經……」
曾經相過親又怎樣啊!今昭抓狂。
「只是好像,突然有點不想進去看他了。」
你也沒有請柬啊大姐!
「我們已經結束了,就讓這一切結束吧。」
我勒個去根本就從來沒有開始過好嗎!
鬼冢暗裘從頭到尾,就只說了一句話,就是一開始那一句問話:「你也是來參加那個傢伙的派對的?」
後面發生的事情,快得令人不忍繼續看。
趙粉依舊是用那種軟糯又憂鬱的語氣說著什麼,鬼冢暗裘卻突然打斷了她,說了一句:「我餓了。」
接著,鬼冢安全轉過身,以壁咚的姿勢,俯瞰著趙粉。
趙粉微微張著嘴唇,幾乎要閉上眼睛。
鬼冢暗裘突然一口咬在了趙粉的嘴唇上,鮮血瞬間順著兩個人的下頜流下來,而被咬掉了嘴唇的趙粉滿臉驚恐。
「阿瑟說得對,肉,還是不好吃。」鬼冢暗裘吐掉了那一口血肉,伸出手,按在了趙粉的肩頭。
紅顏,須臾,灰骨。
今昭痛苦地睜開眼睛。
就算是這個趙粉千百般不好,配不上黃少卿,可她所有的不好,都抵不過她依舊是青春年華,大好時光,她不應該死。
她只是個渴望被當成公主的小丫鬟,幻想著有英俊的騎士來娶她,僅此而已。
今昭轉向楊法醫等人,點點頭:「還是鬼冢暗裘,但是他提到了一個名字,阿瑟。」
「阿瑟?英國人?」鬱壘眉頭深鎖,「難道是塔烏鴉那邊的?」
今昭接過燕三郎遞給她的溫溫的茶,一杯茶喝下去,才覺得五臟六腑暖和起來,繼續跟鬱壘解釋:「我覺得剛才鬼冢暗裘說這個名字的時候,咬字比較生硬,我也不能確定到底是阿瑟,還是Arthur.這樣,你稍等一下,我問問朝華,看看如果是日語的話,Arthur是怎麼發音的。」
「好。」鬱壘把這個問題放到了一邊,先記下來今昭說的旁的細節。
今昭這邊去打電話,楊法醫那邊看著鬱壘速記的細節和疑點。
「這個鬼冢暗裘,感覺像是專門沖著天化來的。」楊法醫用食指敲著桌面。
「你是說,專門找這個地方么。」鬱壘看著他圈出來的案發地點。
「對。還有他說的話。如果他真的害怕被抓,他不可能選擇這個地方。要知道十幾米之外,就是天化的單身告別派對。昨晚我也在,根本沒有任何聲響。」楊法醫沉吟片刻,「所以這是示威?那麼多的咱們的人,還是刑部的,里行使那邊的。」
鬱壘點頭:「你說得對。我去問問秘書處,看看昨晚的賓客有沒有人提到什麼?鬼冢暗裘如果是站在一邊看了好久,應該有人注意到他才對。」
片刻之後今昭走過來對楊法醫說:「不,日語發音不是阿瑟,我覺得咱們可能需要考慮,這不是一個叫做Arthur的亞瑟王,而是一個叫做瑟的人,昵稱是阿瑟。日語的發音,r是還跟著湊熱鬧的……」
燕三郎突然想起來:「哎呀,就是神樂那種么?昆布醋阿魯!」
楊法醫白了燕三郎一眼,鬱壘這會兒也回來搖頭:「沒有人看見他。」
「這說明在趙粉現身之前,他是隱藏在影子里的。因為看見趙粉剛好有五百年的道行,所以順手就來個夜宵?」燕三郎撓頭。
「最主要的是,我們就算是知道了他是誰,沒有實際的證據,也無法抓捕,尤其他還是遣唐使的人。」鬱壘捏著手指,「我們得抓現行。」
「可是元夢澤都……」今昭覺得抓現行不現實。
屋子裡的幾個人都面面相覷,想不出個辦法來。
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哭喊——「大理寺卿!你們要對我女兒負責啊!」
今昭嘴角抽搐。
鬱壘和楊法醫都覺得十分頭疼。
燕三郎咧咧嘴:「太歲啊,你先回去吧。這邊現在這樣,你要是被那個老媽子發現你曾經圍觀過那一場相親,恐怕會吃了你啊!」
今昭也覺得此言有理,連忙點頭,走到大理寺和清平館特地給她開的通道門那邊,開門,回家。
一進清平館的西跨院,那棵大樹滿樹杏花,花瓣隨著初夏的風垂落,彷彿一場浪漫的小雨。
小雨里陳清平正在看一卷殘譜,喝一壺蒙頂石花。
今昭鬆了一口氣,雖然很為趙粉感到哀婉,可她也覺得,這審美有病,真的是要命啊。
比起頹廢的抽煙男,當然還是愛生活愛廚房的美食宅男更好吧!
想到這裡今昭露出個笑臉來,大力喊出:「陳清平陳清平!我回來啦!」
陳清平轉過臉,順手給她倒了一杯茶,點點頭:「今天的事情麻煩么?先喝點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