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回兩行清淚單身狗,一對CP虐出翔
重歸帝都的這個春天,眾人的心情是史無前例的輕快。
過去的日子裡常居五道營笑臉八方客的日子,代表著啥事兒沒有的平靜輕鬆。根據清平館的行政總廚朱澈之同志和資深領班周思賦同志的回憶,在今昭和華練這兩隻糟心的女人到來之前,他們清平館過的,都是這種波瀾不驚的好日子。
後來今昭來了,陳清平開始奇奇怪怪起來;
後來華練來了,陳輝卿開始,嗯,不提也罷。
總之這兩位呼風喚雨的女紙給清平館帶來了血雨腥風——老宋深吸一口含著五道營衚衕公共廁所味兒的空氣,無限感慨地說:「回家了啊。」
「今天的採購單。」陳清平把一張紙遞給老宋。
老宋悻悻然看著老闆,片刻之後突然瞪大眼睛:「你……你……」
「你什麼你,去買吧。」陳清平伸腳在老宋的膝窩一踹,提著從西跨院撈出來的幾條帶魚走了。
今昭起得晚了,洗漱完畢的時候,東跨院已經都起床了。從東跨院的月亮門一路出來,她分別在東跨院門口看見了石化的老宋、甬道上看見了石化的鬼王姬蔓藍、廚房門口石化的老元和端著一打盤子呆若木雞的老周。
「你們怎麼了?」今昭拍了拍站在廚房門口愣是沒進去的玉卮。
玉卮轉臉看了看今昭,突然詭秘一笑:「你自己看?」
今昭在玉卮臉上看見這種華練式的笑容不明覺厲,探頭看了看陳清平正在和朱師傅討論春季菜譜,兩人都穿著廚房裡做活兒的行頭,談得頗為投契的樣子,朱師傅似乎找到了一份清朝的食單要試試,陳清平卻一笑表示,今年打算做古菜革新。
好像沒什麼不對?
今昭茫然轉臉看著玉卮。
玉卮撇嘴,又瞄了一眼陳清平的笑容,拍了拍今昭的肩膀:「自己感受。」
感受?
今昭一邊擦著桌子一邊琢磨。
自從從那個戰國時代神獸製造出來的「理想國度」裡面出來以後,今昭就對那一段「理想的幻覺」有點記憶模糊了。她不是不記得發生了什麼,而是彷彿那一段幾乎涵蓋了一生的記憶里發生的事情,都以蒙太奇手法處理,大段大段地跳躍著,導致她對那一段記憶,有一種看了很多遍的電影一般的熟悉。
或者說,她此時此刻感覺那是她演過的一部電視劇,感情什麼也挺真實,但總是和眼下有點區別。
她記得,她在那個完全沒有任何神鬼的世界里,從改變她命運的那一天開始,做一個普通人,畢業,工作,四處尋找清平館眾人,最終找到了陳清平,而後平靜地繼續如一個普通人那樣,和陳清平過著普通的生活,普通地結婚了,有了孩子,然後像一個普通老太太那樣老死了。
雖然說起來應當是十分粉紅並且臉紅心跳的事情,但因為裡面夾雜許多家長里短,顯得平淡無奇,並且今昭還是覺得這一段跟演電影一樣,有點半真不真假戲真做之類混亂的感覺。
總之,好多的細節和橋段,都像是電影里不被表現出來的那些零碎的,無關主題的事件,剪切掉了。
她的確是感覺陳清平已經十分親近,並且徹底在內心裡消滅了對陳清平的最後一絲男神崇拜之愛,已經十分能夠把他當做是喜歡的人,所愛的人,身邊的人,一起走下去的人——好吧其實這樣已經算是很厲害了。
不過現在真的讓她滾個床單什麼的她還是會炸毛的好嗎!臣妾做不到啊!
太歲低下頭,深吸一口氣。
不過呢,今昭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這是清平館的天空,天空下時常出現陳清平的身影,只是現在想想,少了些激動顫抖,多了很多溫暖恬靜。
這也不錯嘛,好好洗毛巾去吧。
「溫水?」陳清平的聲音響起,視線落在今昭手裡的盆上。
今昭嗯了一聲。
陳清平點點頭,往外面走去。
今昭想了想,好像那一段蒙太奇的電影里他們一起生活了很多很多年的某個習慣,就是陳清平不允許今昭用冷水洗衣洗碗。
「哎!你也還記得。」今昭對著陳清平的背影喊。
陳清平回過頭,有點無奈:「當然。」也許記得比你還清。
「哦,那我們這幾天吃香椿吧。」今昭覺得莫名其妙心情愉悅,恨不得抱著盆竄上樹去撒歡。
陳清平轉過頭:「我已經讓老宋去買了。」
說著,他也抬頭看了看清平館熟悉的天空,與今昭不同,他的目光,帶著幾分遺憾和凝重。
北京早春季節最好吃的當季時令當屬香椿。
老宋的香椿供應者是居住在京郊山裡的小小土地神,家裡人口多,十幾個兒子一頓飯簡直能吃掉一隻大象,因此時常賣自家山頭的山貨來貼補家用。
瞧著土地帶著兒子們來倒騰山貨,老宋覺得去年見到他的時候,似乎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可惜真切地講,對於土地來說,也就是過了一年。
圍著這位土地爺買香椿的妖魔鬼怪不少,幾位吃家家中的廚子都到了,老宋瞧見一位熟面孔,上去打招呼:「黃阿姨!」
「你這小鬼頭,這裡兩個黃阿姨,你叫哪個?」一把風風火火的聲音響起,是一位比黃夫人瞧著年輕個幾歲,剪著一頭利落短髮的女人。那一對兒濃眉和生機勃勃的大眼睛,與黃少卿和黃尚書像極了。
必然是黃飛虎的妹妹黃飛燕了。
老宋立刻跟著叫:「黃姑姑!」
「黃姐姐!」黃飛燕糾正。
「飛燕,你淡定。」黃夫人微笑著捏了捏那女人的臉。
「嫂子!這就是,那家的人吧!」黃飛燕問。
黃夫人含笑點頭。
老宋有點納悶,但還是一臉笑地跟黃夫人和黃飛燕寒暄了幾句,倒是黃飛燕興緻極好,預定了中午過去清平館吃飯。
一晃兒就是中午,因為黃少卿已經是清平館幾乎一份子的存在,大家也就把午飯擺在了西跨院樹下,讓黃夫人和黃飛燕跟著清平館老幾位一起吃。
新買的香椿做了蛋餅,做了涼拌,還燒了一碟子老豆腐,那鮮美香氣四散飄逸,老綠色的葉芽兒點綴在焦黃黃油汪汪的雞蛋餅和煎得滋滋冒氣兒的老豆腐上,又配著涼拌里的黑豆腐絲兒和星點兒紅彤彤的剁辣椒,顯得極其有食慾。
配著香椿吃的也是家常的時令菜,雜糧的米飯還有爆炒的小牛肉。每道菜量盤都不大,也沒有什麼奢侈,就是家常味道。
僅有一道甜杏仁湯,是特地為兩位黃阿姨做的。春天燥火,喝點兒甜杏仁銀耳枸杞湯,可以清熱潤肺,平燥生津。
青婀還記得黃夫人很喜歡甜食,也喜歡濃郁的湯味。
所以陳清平得了這兩條兒小貼士,先把甜杏仁打磨成漿,過濾掉渣滓,只留下濃濃的杏仁露。之後把發好的銀耳燉出膠來,加入甜杏仁露和冰糖,熬到杏仁露已經徹底與銀耳湯融合在一起,略略有點黏稠,才收了火。
甜杏仁的渣滓,也烘乾了加在了餅乾里,做了杏仁口味的手指餅,給黃阿姨們吃了飯聊天搭配著用。
夥計們沒有跟兩位黃阿姨客氣,輪著來吃飯,聊聊天寒暄幾句,吃完了還要去忙。倒是青婀被眾人始終留下,從頭作陪到尾,一頓飯吃下來表示莫名其妙有點緊張
眾人憐憫地看著青婀,表示一席話聽下來他們都替青婀緊張。
「我感覺我不知道的祖宗十八代都被打聽出來了,這是長輩女性的職業技能嗎?」青婀做捂腮做名畫吶喊狀。
「我覺得你這個什麼也不想的腦子能什麼也不想到這個地步,也是你的職業技能了。」鬼王姬雙手環胸,頗為鄙夷地看著青婀。
同樣是從那「理想國度」里出來,老周和老宋大概是習慣了這種跨界,並沒有任何出奇冒泡的地方,跟以前一樣;今昭經過華練的特訓,顯得機靈和鎮定了許多,經過那理想國度吧,雖然有點懵圈,但基本上也穩定發揮,尤其可喜可賀的是,對陳清平有了那種老夫老妻的自然和繾綣,儘管她自己意識沒到;陳清平則是變化頗大,大概是因為和今昭過了一輩子,被今昭感化了,整個人雖然依舊是寡言,但看著稜角打磨掉許多,散發著一種類似朱師傅的溫潤,而且還比朱師傅顯得更居家——那種沒有心機城府,就是平平淡淡過日子的宅性恬淡。
鬼王姬委實沒有想到恬淡倆字可以用在陳清平身上。
蔓藍和老元,因為老元的年族技能,壓根兒沒在那裡面呆幾天,很快就出來了,所以沒有什麼變化也沒有產生火花,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然後就是黃少卿,嗯,這個人一回來就因為突發奇案被大理寺召喚,到現在也沒有再露面,想來他算是官復原職,又投入到神探黃洛特的職業生涯之中了。
倒是青婀,的確沒有任何變化,但是,這種沒有變化,和老周老宋那種見過風浪的沒變化不一樣,這尼瑪完全就是缺!根!弦!
這個女人和黃天化同志在那地方雖然說沒過多久,但好歹是生離死別。
歷經生死後青婀難道就絲毫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和發展?
鬼王姬很想劈開青婀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杏仁露不是。
黃家兩位阿姨這番來,分明就是在相看媳婦嘛!
青婀如此缺根弦少根筋,鬼王姬默默在心裡給黃少卿點了一排的蠟。
「說起來,大黃當時接電話的表情好像特別恐怖。」青婀認真回憶。
鬼王姬也皺起眉頭:「我讓鬱壘去打聽了,隱約聽說出了一檔子大案,還是跨國的。里行使也參合了。」
「里行使參與的話,難道是不太能見光的?」青婀摸下巴,「不知道是不是華練姐的鍋。」
「喂喂!你們說我什麼壞話哪!」華練打著呵欠走過來。
「阿姐,大理寺那個案子,你的鍋?」鬼王姬問。
「是你的鍋——還你的益達呢。」華練撇嘴,「跟我一毛錢關係也沒有。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正差人打聽呢。不過卿卿給人叫走了,估計他回來后,能有不少的一線情報。」
「啊,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青婀握拳。
「……這話你說的,好欠扁。」鬼王姬扶額。
清平館外的春日,大風起兮雲飛揚,這是一如既往了很多年的帝都特色春風怒號的時節,空氣里有香椿芽味道,五道營衚衕的下午,依舊慢慢堆走起四處拍照的遊人來。
這一天看似與以往沒有什麼不同。
這一天註定與以往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