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回呦呦鳳鳴,食人之蘋
黃少卿盯緊那尚付的眼睛,片刻不敢轉移。自古面對此等具有一定智慧的野獸,雙方對峙,氣勢決不能遜弱,若不敢與之直視,便會被視為怯懦被其吞吃。黃少卿雖然接觸怪獸不多,但身為大理寺少卿,這一點事情還是知曉的。
他只能把身後那隻手對青婀擺一擺,希望青婀能理解他的意圖。
這是個小大兩個房間的茅草土牆農屋,格局上絕無任何可以迂迴的地方,若是給那三隻尚付進來,必定會空間局促,無法迴轉。那怪鳥齒爪皆是鋒利,這樣小的空間里轉來轉去,眾人很容易受傷。
黃少卿示意青婀,等他的示意,立等放出幺蛾子,數十幺蛾子的光芒,會暫時吸引那尚付的注意力。
眾人總要先跑出這棺材板大小的空間,才好想辦法幹掉那尚付。
青婀的手輕輕戳了黃少卿一下,表示她明白了。
「快跑出去!」黃少卿大喝一聲,聲音之大,震耳欲聾,包含真氣。
這一下毫無防備,震得那尚付呆立當場怪叫一聲,青婀也瞬間放出一個光團朝著那尚付飛去,數十隻幺蛾子像是跗骨之蛆一樣纏飛在了那隻尚付的身前腦後,尚付不知道這些光芒流燦的生物是什麼玩意,又抓又撓。那隻房頂上和那隻窗戶下的尚付也急於救助同伴,拚命想要從那不大的口子里擠進來。
眾人聽了黃少卿的話不敢耽誤,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黃少卿也猛地躍出門外,一腳順手關上了房門。
蔓藍催動法術,那些屋頂的茅草和房子周圍的爛樹根瞬間長成了藤蔓亂糟糟地將那房子給捆住了。
「這些植物乾枯脆弱,撐不了多久的。」蔓藍急道。
「我們跑不遠,這尚付是會飛的。」老周說道,「戰五渣們想辦法藏起來,老黃老宋留下,青婀幺蛾子留下,往它們的眼睛里撲。」
話說完,老周順手找了一段破爛木柵欄踹了幾腳,拆下一根棍子來,老宋也拿了一個鐵鍬一類的工具,嘀咕:「怪不得這屋子裡留下來的東西不少,敢情人家不是逃難去了,是被這幾個玩意給吃了。」
「那些尚付看上去連骨頭都要挫骨吞灰,這一大片的區域應當都是它的領地,老天爺保佑別有更多隻吧。」青婀說著,拽著蔓藍和今昭找地方躲。
「沒事都躲在我身後,年族天賦技能是存在感較低,它們不太容易能發現我。」老元躲著還不忘自我吐槽。
「沒聽說過年族存在感低謝謝!」青婀叫。
「年族外面混的時候都是不顯山露水的不然怎麼辦事!」老元反駁。
「我說你們倆不是要藏起來嗎別喊了啊。」今昭無語,轉頭又喊陳清平,「老大你快點過來!」
陳清平卻沒有走。
老周皺眉:「老大,您老別添堵行不行。」
陳清平拿著不知道哪裡摸來的一把柴刀一樣的玩意:「不過是火雞而已。」
「那我不管了,死了我可不賠給今昭。」老周說道。
話音一落,那三隻尚付果然已經撐破了那房子,一隻最大的赤色頭顱的尚付沖了出來,黃少卿大叫一聲:「別給它們機會合體!趕緊纏鬥!」
說著,他自己提劍上去,儘管這地方離奇削弱了他的力量,不過如常人一般,但劍術本身卻是至高的技巧,就算他全無力量,單憑技藝,也不是一隻動物能夠抵抗的。
「小心毒液!」黃少卿幾招下來,已經得了不少的信息,「它們的羽毛太厚了,你們的鐵器砍不死它,翅膀下面和下腹是弱點!」
咣!
那是老宋抄著鐵鍬糊上了那黃色頭顱的尚付的腦袋,那尚付的頭果然也十分堅硬,但被老宋這大力一下揍來,也是眼冒金星,一時間不能回神。
三隻尚付里,似乎兩隻紅色頭顱的可以噴出毒液,黃少卿刺入身體最大的那隻尚付的小腹,猛地一攪,那隻尚付便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黃少卿不敢託大,拔劍又補在脖子上,將那尚付的腦袋給切了下去。
那邊另外一隻紅色頭顱的尚付原本被老周纏住,但一見同伴慘死,立刻棄了老周向著黃少卿沖了過來,撲楞著翅膀便要去削黃少卿的腦袋。
這時候,那把柴刀貼著那隻尚付的翅根過去,極快的時間裡,那隻尚付的翅膀竟然就被那柴刀卸掉了!僅有翅膀上堅韌的皮與身體相連,骨肉卻已經被分離開去。
「卧槽這是庖丁解牛的神技啊!」老宋大叫,仗著身高力大,輪著鐵鍬,那黃色的尚付比他身量還小些,被他掄得東倒西歪,一時間就算是急著想要去救同伴也做不到,只能哇哇怪叫。
「這些尚付並不難對付啊,為什麼它們在傳說里卻顯得格外神秘呢?」蔓藍皺緊眉頭。
「也許合體的尚付不好對付?」今昭想了想。
「我聽說尚付還有闕如之類的,臨死似乎會放毒還是怎麼的。總之年族的記載也很模糊,應該是這些東西有特別不同尋常之處。」老元摸著蔓藍的頭,「沒事,黃少卿一個左手就能幹掉它們仨了。」
「總之——你們小心啊!這些尚付臨死前可能還會放毒!」今昭見戰局分明,便跑到了那邊提醒眾人。
「來不及啦!」老宋大喊著,那焦黃色頭的尚付連連被鐵鍬拍頭,這一下被結結實實拍在地上,黃少卿縱身躍來,一劍補掉了那黃色的鳥頭。
「漂亮!」老周忍不住稱讚。
這幾句話的功夫,陳清平已經被那尚付的抓破了手臂,幸好尚付的腳爪無毒,陳清平放棄去解剖那尚付的另一隻翅膀,而是就地一滾,從哪尚付的腳下滾到了尚付的身後。尚付沒防備這人動作很快,想要踩陳清平卻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黃少卿也提劍過來,那尚付缺了一隻翅膀,無法平衡身體,眼看著就要被黃少卿一劍封喉,情急之下,只能用腳爪去抓黃少卿,對自己身下狡猾路過的陳清平,卻是無計可施了。
噗。
鮮血噴涌。
卻不是黃少卿砍掉了最後這一隻尚付的頭,而是柴刀順著這隻尚付的菊花而入,嘩啦一下,沿著下腹劃開。
陳清平側身滾開,那尚付腹部被深深刮開,柴刀還留在肚子里,這樣的重傷,又怎能不倒。
黃少卿順手補刀。
三隻尚付在沒來得及合體之前,被眾人幹掉了。
雖然以黃少卿的劍術來說,還不至於讓大家被這三隻怪鳥可滅了,可若是沒有其餘幾人纏住兩隻尚付,恐怕這三隻合體,也是很難處理的。
一群人圍攏過來。
尚付臨死前的放毒奇觀根本沒有出現。
「難道這些怪鳥不過就是會合體?」老宋一臉納悶,「這比蚩孓還好對付的感覺啊。」
「我在六合時聽說過這種鳥兒,據說是很神異的啊。你們還是先離遠一點。」黃少卿說著,接過老宋的鐵鍬,想要上前去看看,卻被青婀一把拉住。
大概是青婀的動作太大太突然,嚇了眾人一跳,老元也瞬間抓住了蔓藍,與此同時,今昭也拽住了陳清平的袖子。
老周斜睨了眾人一眼,用他手裡的木棍捅了捅那焦黃色頭顱的尚付的屍首。
那尚付的屍首頓時化作無數斑駁光韻,有點像是幺蛾子,但那些光斑聚攏成了一個不斷在扭曲的奇怪的玩意,那玩意看著像是個喇叭,喇叭裡面是藍紫紅橙變換的光,喇叭深處是看不分明的黑暗。
「這五毛特效的感覺,怎麼有點像是蟲洞之類的?」老周皺眉。
「卧槽老周你當心!」老宋大喊一聲,伸手去抓老周的脖領子。
這一抓倒是抓住了,可那「喇叭」像是會吃人一樣,一口吞掉了老周之後,連帶著把抓著老周的老宋,也給拽了進去。
「怎麼回事!」老元剛才順手抓住了老宋,也給吞沒了半邊,於是他猛地一推,想要把身邊的蔓藍給推走,可誰知道那「喇叭」猛地一擴,像是最後的一口一樣,豪邁地把蔓藍也給帶走了。
「原來這村子里沒有人,也和這個有關么?」黃少卿看著那喇叭吞了蔓藍以後,消失不見。
「理論來說這是老周說的,觸發劇情了吧……」青婀覺得既然是華練的副本,應當沒有太可怕的事情發生才對。
可惜青婀並不知道,華練的副本,並不是她自己的空間,而是類似於「投放」一樣的,一個鏈接了真實世界的固定區域而已。
兩人正在說著,身後的那隻赤頭尚付也變成了「喇叭」,先一口吞了沒有防備的青婀,黃少卿也毫不猶豫,跟著青婀一腳邁進去,自投羅網,丟給今昭一句:「當心!」
今昭被這兩伙人發生的事情給驚得腦子都不會轉了,一轉頭最後那隻砍柴刀劃破肚皮,腸穿肚爛的尚付,也變作了那光怪陸離的通道一樣的東西。
陳清平伸手:「看來我們也要走了。」
今昭想起老周說過,華練留給老周的話是,看到那個東西,他們就會知道,那就是觸發劇情的徵兆。
那就是這個?
今昭看著陳清平身後的「喇叭」,握住了陳清平伸過來的手。
兩個人一同走進了那「喇叭」裡面。
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今昭覺得自己好像吃多了紅燒肉又喝了兩勺橄欖油接著就被推上了過山車——那種一下車又失重又噁心又想吐但是還擠在嗓子眼兒吐不出來的感覺。
她猛地睜開眼。
可是,迎接她的,卻不是她預料之中的某人或者某個阿姐,而是她熟悉的天花板。
天花板微微發黃,有明亮的白熾燈可供看書複習,天花板連接的一側牆壁,貼著打工時候在電影院拿來的各色海報,而另一側,則是她那用了四年已經很舊了的帘子。那一塊兒布順著宿舍床的蚊帳桿繞了四圈,將這張床圍城了一個相對封閉的小小空間。床頭是不大的小柜子和上面的小書架,腳下則是電腦床桌,還有些衣服盒子之類的雜物。
因為她大學四年從不願意回家,所以這小小空間里的東西,差不多是她的全部家當。
有課本文具,有衣物生活用品,有她鎖在日記本的私房錢,還有朋友同學們送的,被她珍愛的東西。
這些東西在她那一次莫名其妙的死後,她沒有回去拿過,但現在,在那尚付死後化作的蟲洞里,竟然又離奇出現在她的面前。
今昭拉開帘子下床,正是下午時分,陽光好得燦爛,她環顧自己熟悉的寢室,腦子裡卻只有一個念頭:「陳清平。」
陳清平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