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回我勸天公重抖擻,天公勸我趕緊走
「啊——」
今昭被陳清平撲倒,貼著地滾了一圈兒,躲過了那隻迅猛龍的突襲,可是手臂卻與迅猛龍的利齒擦身而過,被劃出深深傷口。
那隻迅猛龍動作極為靈敏,一擊不中,落地后立刻彈跳起來,再度扎向了今昭。
陳清平猛地一揮,那隻迅猛龍被那大勺顛得流暢的有利手臂一掄,向後退了幾步,悶聲叫著,鳥一樣左右擺著頭,似乎在揣摩眼前這三個人的實力。
「空空!」一隻體型較大的迅猛龍發出訊號。
那些包抄上來的迅猛龍雖然體型都不算大,可是那麼十來只惡名昭著的玩意包圍著,還被划傷了手臂,今昭第一次被嚇得一動都動不了了。
原來真的面對恐懼的時候,人是會變得軟手軟腳,站都站不穩的。
陳清平一把將今昭拉起來,順手抄起地上不知道什麼恐龍留下來的一截大腿骨,警惕地看著正在縮小包圍圈的迅猛龍們。
「……I can』t run from the fate I have been fighting for so long……」
今昭的腦海之中,突然傳來有人唱歌的歌聲。
這不合時宜的歌聲讓太歲突然一個激靈,對,這裡是夢中之夢,是八荒界和六合界那不可思議的地方,而她,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她是代表著「今朝」的太歲,「今朝」、「現在」、「眼下」這種東西,可不能這麼快就玩完了啊!要是這麼快就完蛋了,那讓過去在清平館混的時候見過的那些邪門歪道情何以堪!難道大妖怪酒吞童子還比不上一群迅猛龍更恐怖嗎!
酒吞童子知道這種事情會殺了她的!
今昭一把扶住陳清平站了起來,嗯,她站起來了。
陳輝卿依舊是站在原地,袖手旁觀,可奇怪的是,那些迅猛龍就好像看不見他一樣,不僅如此,那些迅猛龍,就好像看不見陳清平一樣。
不管它們怎麼左突右襲,目標都是今昭。而且它們的攻擊目的很強,似乎想要把這三個人,驅趕到什麼地方。儘管時不時它們也會咬上一口,連陳清平掛點兒彩,但是萬幸的是,這些動物的體型和電影之中那種相去甚遠,陳清平和今昭一邊打一邊跑,雖然身上傷痕纍纍,好歹撐著沒有被放倒。
「……Give me something to return to your heart……」
那歌聲又離奇傳來,今昭皺眉,難道是宮韻白在密室里守著他們的時候太無聊了所以竟然唱了起來?但是宮韻白的聲音並不是這樣的啊!
伴隨著那歌聲的,是一聲響亮的嘯叫。
那些迅猛龍似乎覺察到了危險,放棄了今昭和陳清平這一對,索性叼起了剛才咬死的兩三隻鴕鳥龍,以極快的速度,跑進了不遠處的森林之中。
一隻六七米高的恐龍腳步靈巧的跑向了那一處潭水流淌成的小河,那隻恐龍身上長著奇怪的骨帆,都不用今昭細看,光憑那滿嘴的利齒,就能猜到,這又是一種食肉恐龍。
「這邊。」陳輝卿說道。
這一句話,分明是對今昭和陳清平說的,但那隻棘龍卻突然轉過頭看了過來,小河周圍因為迅猛龍的圍獵,已經半隻鴕鳥龍都沒有了。
又有一隻棘龍,沿著河道跑了過來。
「卧槽這麼大格子還要群居這樣好嗎!」今昭破口大罵。
三個人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跑。
對於長得跟大火雞一樣的迅猛龍,也許還能打一場,畢竟陳清平經手的火雞腿和聖誕火雞餐也不知道有多少頓了,但對於這種好幾米高的棘龍,除非陳輝卿發大招,不然他們是毫無勝算的。
今昭跑得眼前發白,她幾乎已經能夠聽見棘龍的腳步聲就在腦後,突然她的小腿被什麼東西絆住,扭頭一看,竟然是一隻小棘龍。
瑪麗隔壁啊!不是說好了恐龍不撫養幼崽嗎!
那隻小棘龍儘管是幼崽,也有一人多高,此時一口咬住了今昭的小腿,將今昭放倒了。
陳清平猛地將手裡的大腿骨敲在那小棘龍的眼眶,小棘龍吃痛哀嚎,鬆開了今昭的腿,今昭就地一滾,順勢就著陳輝卿的手站了起來。
兩隻大棘龍似乎被兒子的哭聲刺激,憤怒地吼叫著,低頭一口咬向了陳清平。
白色的光籠在陳清平的身前,那隻棘龍的嘴一碰到那白光,瞬息之間,便化作煙塵,消失不見了。
陳清平毫不遲疑地將今昭扛了起來,跑進了那植被稠密的樹林之中。
陳輝卿沉著眼看著剩下的那隻棘龍,它眼睜睜地看著三個弒妻殺子的仇人進了那一片樹林,卻無動於衷。
「它認為這樹林對它來說,有致命危險。」陳輝卿轉過頭看著樹林之外那隻棘龍,即便是他們此刻背對著那隻棘龍,它還是無動於衷。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現在,也許能大概猜到了。
陳輝卿轉過身,走進了那一片令棘龍忌憚的樹林之中。
根據生物領地性的原則,一般來說大型獵食者都是不會與旁人同居的,因此在同一片區域出現一大群霸王龍這種事情,很難發生。然而這個原始而野性的時代里,對於普通的人類來說,可以致命的動物太多了。
剛才如果不是陳輝卿張開了白光為盾,恐怕今昭的一條大腿已經成了那隻棘龍的盤中餐。
暮色四合,這個世界最危險的夜晚就要來臨。
今昭忍著劇痛被陳清平架著,連拉帶扯,上了樹。
然而樹上也並非是絕對安全的,畢竟當年跟著科教頻道愛好者華練看了不少關於恐龍的科教片,至少在她的記憶里,什麼鳥龍啊馳龍啊,都是能夠上樹的。
高大的樹木盤絞成了一片交錯的網,那些枝椏相連,像是一片懸浮於地面的空中走廊。陳輝卿坐在靠上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什麼,陳清平則將自己的襯衫撕扯開,給今昭包紮傷口。
「不必擔心。」陳輝卿道,「我們的方向是對的。」
「方向?」今昭嘶嘶哈哈地看著陳清平以平時剔骨剖雞的手法處理著她小腿上的咬痕。
「你聽不到嗎?」陳輝卿問,「那首歌。We?were?left?in?this?world?for?each other,but?I?can't?run?from?the?fate?I've?been?fighting?for?so?long……」他頗有閑情雅緻地哼了一句。
歌聲一落,奇怪的咕咕唧唧的聲音從那空中走廊里傳來。好像是被什麼刺激,一群嬌小的尾羽龍滑翔出來。
今昭望著那群尾羽龍滑翔出來的方向,她看到了一隻眼睛。
《侏羅紀公園》這部片子,是今昭的童年陰影,那顫抖的大地和杯中的水面,那令人窒息的俯視,曾經令今昭好多個晚上都不能好好睡覺。
所以,今昭認得出來,這是一隻霸王龍。
難怪剛才的棘龍寧可拋妻棄子,也不肯進入這一片樹林,原來這裡是霸王龍的領地。
那隻霸王龍的頭在這些葉子和枝椏之中緩緩轉動著,似乎在聞著什麼味道。
今昭屏住呼吸,巨大的恐懼如同潮水將她吞沒,她只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並且逐漸變得冰涼。
這一刻,她突然想起,在平行宇宙里的另一個今昭,那個從一開始就穿越到了白堊紀的今昭,她是不是也曾經經歷過這樣的巨大恐懼,甚至更甚,因為那個今昭從來沒有在八荒界生活過,她也從來沒有被人好好地培訓過,甚至更加甚至,每一次的死亡,那個今昭都能更加清晰地記住那種被啃咬的疼痛,將恐懼和疼痛,變成深植肌膚的本能。
就像此時此刻,今昭覺得自己小腿格外地疼痛,因為她的傷口記得那種啃咬,所以面對另一個可能造成啃咬的獵食者的時候,就會更加疼痛。
霸王龍的鼻息就在今昭的頭頂,她看著那隻碩大而殘暴的頭顱,就在陳輝卿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
陳輝卿站在霸王龍的面前,面無表情,只是今昭能夠感覺到,陳輝卿殺意凜凜,那種殺意幾乎能夠傳達到自己這邊,刺痛皮膚。
耳邊離奇的歌聲越唱越響,那歌詞已經清晰可辨,那聲音在溫柔含情裡帶著一點點誘人的黯啞。
You change the sound of my name.
A moment of truth that I saw in your face,
霸王龍輕嗅著陳輝卿,那距離不過半臂,那比人的手更長的利齒,貼近了陳輝卿的衣袂和皮膚。
It hurts inside,a moment of this vile that u bought alive,
All the road lead back to you.
霸王龍低垂下頭,緩緩張開巨口,慢慢地,頗具閒情逸緻地,將陳輝卿吞了進去,而後轉過臉,又將陳清平,也吞入口中。
Give?me?something?to?return?to in?your?heart.
I?fear?nothing?but?to?leave?here?without?you?for?life.
今昭連呼吸的能力都已經忘記,她只看見了霸王龍的利齒間,那一片白襯衫的下擺。她撿起那根腿骨,好像突然被通電的機器,沒命地將腿骨砸向了霸王龍的嘴巴。
We?were?left?in?this?world?for?each?other.
But?I?can't?run?from?the?fate I've?been?fighting?for?so?long.
霸王龍伸出短小可笑的前肢,一把將今昭抓在了手中。旋即,它轉過身,快步跑向了某個方向,帶起一陣大地的轟鳴。
You made me who I am.
Until the dawn of time I have walked alone.
今昭只覺得那前肢的指爪刺入了自己的小腹,可那致命的痛楚卻絲毫不能減輕心裡一波高過一波的錐痛,她甚至知道,那並非是為了陳清平而痛,而是為了另一個更加遙遠的影子。
You tie up a storm.
When all hope was lost,but time revolves,
I have to let go one never meant to be.
這一瞬間她的眼前出現了另一幅畫面,同樣是這一個危機重重的世界,同樣是一隻暴虐的霸王龍,同樣的自己被抓在手心裡,眨眼之間就被那利齒撕扯兩瓣,連一聲痛哼都哼不出來……
同樣是一片山坡,同樣是一群被追逐的似鳥龍,那一群追逐者卻調轉了攻擊的方向,將她撲倒在地,那比雉雞大不了多少的年幼的迅猛龍並不懂得要先咬斷獵物的喉嚨,那些被啃咬的劇痛從身體的各個部分傳來,已經無法分清……
同樣是攪合在一群鴕鳥龍之中,被迅猛龍圍獵,那一隻迅猛龍像一隻鷹隼飛撲上來,一口咬住了自己的咽喉……
同樣是河畔那一家棘龍,幼小的棘龍咬住了她的小腿,撕扯掉了一塊兒皮肉,在摔倒的瞬間,她感覺到後背上有一隻腳爪重重踏了上來,隨即脖頸一涼……
今昭放聲大叫著,好像要把這些可怕的記憶從腦海之中驅逐出去。
陳清平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半跪著將她從那隻霸王龍的手中抱出,緊緊摟在了懷中。
今昭聞著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香草的氣味,慢慢停住了大叫,從那些可怕的記憶里回過神來。
他們已經被霸王龍帶到了一片紅土山地。
霸王龍將兩個人放在了一個山丘上,又張開嘴巴,陳輝卿撐著霸王龍那可怕的牙齒,輕巧地跳了出來,落在地上。
星夜月華,蒼茫廣袤的紅土荒山,近在咫尺的恐龍霸主,這一切都沒有眼前的這個人來得令人吃驚。
那人有和陳輝卿幾乎一模一樣的眉目,但因為氣質完全不同,而顯出另一種魔幻的俊美,那種俊美像是幼獸一樣天真而殘忍,帶著妖冶的眸光,還有一種對什麼都滿不在乎的疏離。
透卿。
「呦,你們來了。」透卿搖了搖手,算是招呼。
陳清平放開今昭,站了起來,一記重拳狠狠揍在了透卿的臉上。
透卿在那拳頭即將打中他的瞬間,伸手攔住了那一拳,可陳清平卻順勢揮出左拳,打在了透卿的小腹。
「咳咳。」透卿被打得倒退了幾步,「不就是讓她身臨其境地體會一下,你至於這麼緊張么。如果不好好體會,她怎麼能了解呢。」
「體會個卵!」陳清平掙開右拳,膝蓋一送一頂,將透卿揍翻在地。
透卿猛擺著手:「喂喂!我只是個保安,你要有怨氣去找物業啊!找華練啊!」
「我會的。」陳清平的語氣,是生平初見的咬牙切齒。
「那個,我們還是先把正事兒辦了吧。怎麼樣,鑰匙呢。」透卿把手伸向了陳輝卿。
陳輝卿從懷裡不知道什麼地方,掏出了一顆紅豆。
透卿將那顆紅豆放在了地上,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那顆紅豆就鑽入了紅土之中,迅速地生長起來,藤蔓一樣的葉子一卷,便將陳輝卿卷在了那一片枝繁葉茂之中。
「別擔心,他已經進入那顆紅豆里的小宇宙了,很快就能回來了,跟她一起。」透卿站了起來,看著那已經長得突破天際,消失於星夜之間的紅豆秧子。
「你沒事吧。」陳清平將今昭拉了起來。
「啊……」今昭看了看陳清平,又把剛才半小時內發生的亂七八糟的事情稍稍回溯了一遍,點點頭,「我想吃牡丹餅,紅豆沙綿綿冰,還有紅豆紅棗黑芝麻糊。」
「好。」陳清平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