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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回 莫笑前任腦子渾,誰人年少不情深

  距離濟南城不遠的城郊的陵園裡,昔日灰白的墓碑和鮮花帶來的那種整潔感已經蕩然無存,留下的只有一地黑灰,燒過的焦土。大理寺魔物專案的負責人黃天祥帶著他的副手觀雲海,看著這一地的焦土黑灰,鬆了一口氣。


  「數量略大。」黃天祥擦汗。


  「頭兒,這不是略大的問題。我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見到幾十隻規模的魔物呢。」觀雲海也擦了擦眼鏡。


  「剛才剩下那個比較厲害的,說他臨死前聽見了鎮魂歌,還是他死去的老妻親口吹的鎮魂歌,那是什麼鬼東西。」陵越問。


  「總不會是惑靈樂。除了幾個特殊部門,惑靈樂已經不使用了。」觀雲海搖頭,「肯定不是我們官方的東西。」


  「難道是宮韻白?」衛玠皺眉。


  「天音?」江潯揚問。


  「嗯,之前我們遇見過一位天音族。」衛玠想起那段醒來就過了好幾年的奇異時光,每天晚上,都有仙樂自耳邊響起,煩不勝煩。可惜他們修好清平館以後,還沒有來得及揍宮韻白一頓,那人就不見了。


  「應當不是小宮。」江潯揚搖頭,「他現在在維也納還沒回來呢。再說,天音族的音律可以控制時間的色彩,但卻不能催生魔物。我們還是應該往魔族去想。」


  衛玠想起什麼事,點頭:「不如跟我回清平館,找鬼王姬幫忙。」


  「去清平館也好啊,順便問問剛才的魔物是怎麼回事。」觀雲海說,「剛才他們報案,遇見了一個能附身的魔物。」


  「啥?!」陵越瞪大眼睛,「這麼重要的事情你不說!」


  觀雲海臉一苦:「一隻而已啊。他們還有那位大人,怕什麼。」


  黃天祥看了看手機,一笑:「我嫂子把我哥也交過去吧,這個熱鬧,我們不能不湊。」


  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有熱鬧不湊王八蛋的清平館夥計行為準則,陳輝卿審這個前女友魔,清平館傾巢出動,連好久沒出來的酒吞和利白薩也出鍋了。後者特別貼心地張開了海神領域,防止漏音或者漏魔。


  有了海神領域,審訊就在西跨院樹下進行了,好歹有桌椅板凳。


  陳輝卿始終面無表情地按著那青年的頭頂,好像下一秒鐘,就會施展九陰白骨爪,把人家的頭蓋骨給抓碎了。


  「掀起了你的天靈蓋兒,讓我看看你的腦,你的腦花兒滑又嫩哪,好像那豆腐燉雞蛋~」老宋哼著歌。


  「你別做夢了!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的!」那前女友魔色內厲荏地叫。


  陳輝卿將青年按在石凳子上,自己轉身坐在石桌上,一條腿踹著另一個石凳子,居高臨下地說:「希望如此。」


  那女魔張了張嘴,不敢反駁。眾人從那細小的刺啦刺啦的好像電火花一樣的聲音里也能聽出,陳輝卿正在發招。


  好吧沒想到房東大人也是會用酷刑的。


  今昭扶額。


  「你還愛他?」陳輝卿突然問。


  別說是那女魔,就連眾人也是一愣,這是神馬展開,情感諮詢熱線?

  「我當然愛他!是他不愛我了!他有了別人要跟我分手!」那女魔大叫。


  「他不愛你了?」陳輝卿又莫名其妙地問出一句。


  「他……他渣男!」那女魔厲聲尖叫。


  「所以你為了渣男自殺。」陳輝卿語氣平淡,平淡的好像是在念過期食品上的生產日期,帶著一種站在制高點的嫌棄。


  「我沒有!我不是自殺!」那女魔反駁,「我就是出去溜達!」


  「我聽你前男友說,你出事的地方是一條車很少的馬路。要不是你想死,怎麼會撞到車前面去。所以,他也覺得很內疚,他懷疑你是自殺。」


  「賤人!我才不是自殺!我才不會為了那個渣男自殺!我是看見他跟一個女人在一起!兩個人在一起!賤人!」那女魔生怕別人真的相信她是為情自殺,「賤人!我想過去打他,結果就莫名其妙地死了!我不甘心啊!」


  「只有心智不正常的人,才會成魔。」陳輝卿繼續輕描淡寫地刺激著女魔。


  「胡說!我想成魔就能成魔!我是特別的!」女魔氣得發瘋,可眼前這個面目俊美,神情卻十分冷酷的男人,不知道施展了什麼邪法,讓她這個魔,都能感覺到劇痛。


  「沒有人是特別的。」陳輝卿繼續淡定。


  「我是!因為我聽見了那個歌!」女魔嚎叫著,「那個歌說我是被選中的!」


  「選中你,不過是因為你特別蠢。」陳輝卿連睫毛都不動一下。


  「不是的!不是的!你胡說!只有被選中的人才能聽見!他們說只有特別的人才有機會選擇!」


  「他們不過是一群惡作劇的鬼怪而已,這些孤魂野鬼說的話,不能信。」


  「不!他們不是孤魂野鬼!他們是魔神!」


  白光突然一閃,那青年的表情,像是被點中穴道一樣,一動不動了,幾秒鐘之後,青年的眼角流出一滴眼淚,黑灰色。


  陳輝卿抽開手:「牽扯到魔神,不能讓她繼續說了。不然,會驚動對方。」說完,他順手拽了一張濕巾擦了擦手,轉向趕過來的黃少卿,「不管是不是魔神,這個女人也已經說的夠多了。」


  「和我們目前手裡的一些證詞對上了。最近出現的這種新生的魔物,都提到過死靈之歌,鎮魂歌,有人唱歌之類。」黃少卿看了看黃天祥,黃天祥也點點頭。


  「唱歌,天音族?」今昭想起了宮韻白同志。


  「也有可能。畢竟說是魔神,未必真的是。」老周皺眉。


  「宮韻白倒是自帶BGM,但是他和華練有什麼仇?」朱師傅也一頭霧水。


  「等等!我就是隨便一說啊,我沒說肯定是宮韻白!」今昭炸毛。


  「也是有這個可能的。畢竟宮韻白認識華練的時候,她還是穿著獸皮裙子的九幽。」老周聳肩,「天音族很少顯身干涉別人的事情,誰知道宮韻白有沒有什麼別的目的。」


  「……你只是單純不滿意他和你一樣毒舌吧。」今昭扶額。


  「我們在這裡瞎猜也沒有用,還是菜來鍋炒,肉來勺煎吧。」朱師傅笑著總結陳詞。


  「所以交給你們了。」陳輝卿起身,走到陳夙蕙面前,「可能是沖著你來的。雖然你不記得,但是的確有一位魔神,和你有過節。」


  陳夙蕙勾唇一笑:「是,和,華練,有過節。」


  陳輝卿聽了這話,也沒有什麼反應,依舊站在那裡,好像只要她不走,就這麼站下去了。


  事情很快被大理寺整理出了結果:


  最近頻出的魔物事件,是因為一些魔界中人的故意為之,他們藉助音律和歌曲,助長人心的詭暗陰私,助他們成魔。這些新生的魔物脆弱,但是瘋狂,對普通人很有危險,又會潛伏在普通人的生活里,防不勝防;還有一些魔物,是因為魔界中人想方設法鬆動了個別法陣禁制,導致一些魔物出現在了人間。這些魔物多半有實體,有特殊的需求或者行為方式,對八荒中人的興趣更高,容易在八荒界滋事。


  黃家兩兄弟帶著觀雲海回去復命,衛玠和陵越則留下來準備吃午飯。桓王姬住院后,他們倆的日子倒是好過了很多。


  陳夙蕙只是站了一會兒看完結局,就回屋去蒙頭大睡了。陳輝卿倒是站在原地想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最後開車出門了。


  整件事情里,大概受到打擊最大的,很可能是那個青年,因為他在女魔被消滅的瞬間就陷入了昏迷之中。根據大理寺目前的規矩,這一段記憶被刪除了。


  青年醒來的時候,笑得很靦腆:「不好意思,在你們這裡竟然睡著了。」


  老周漠然地擦著桌子:「沒事。」


  青年看了看外面午後的陽光:「給你們添麻煩了。很抱歉。」


  老周看了看青年的表情,依舊是憂愁沉鬱,想想,他應該還是他來時的情緒,矛盾而悔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位置,也不清楚孰是孰非。


  清平館的人也不好評斷他在這段感情里是被劊子手還是個被害人,因此也只能任由他付了飯錢,一臉黯然地離去。


  倒是清平館的夥計們卻是議論了許久,可也沒有結論,最終還是一致嘆氣,感情這種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夜幕之下,陳輝卿和輝騰站在一處老宅。記憶之中這宅子的模樣已經全然變化,宅子的大半都已經拆除擴路,當年的花園裡也蓋了別的房屋,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屋子總是無人居住,整棟宅子顯得陰森鬼祟,毫無陽氣。


  「您小心。」輝騰從西裝口袋裡掏出強光手電筒,照了照當時孔雀用地獄火燒了雀舌的那院子。


  那院子按說沒有人住,應當很是破敗,可光照過去,非但沒有蛛網灰吊之類,反而看著頗為整潔,像是有人打掃過的樣子。


  陳輝卿繞著一個奇怪的線路,在那些房舍空地之間穿梭。


  輝騰面色十分嚴肅:「主人,是法陣不行了嗎?」


  陳輝卿搖頭:「不是這處魔窟的問題。長江流域,只有兩處有可能走漏出魔神級別的魔物來。既然不是這裡,那必定是揚州那處。」


  「現在去揚州嗎?」輝騰問。


  陳輝卿搖頭:「問問長江再說。」


  主僕兩人正要轉身離開,忽然聽見不知什麼地方傳來了樂聲,陳輝卿側耳傾聽,輝騰面色平靜地解釋:「是塤。」


  「聽上去很慘的一種樂器。」陳輝卿點頭。


  兩人離開了這宅子,一路往火車站附近那長城假日飯店而去。酒店的大堂里,歲陽長江江潯揚和歲陽黃河雒九河正等在一角。


  「我們剛才去看了壺口的魔門和揚州的那處陣眼。魔門沒有問題。陣眼的確鬆動了,但是已經修補鎮壓,派人看守。」江潯揚開門見山地對陳輝卿解釋,「關於魔界的事情,事出很早,我們手邊的資料的確不多。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的確有高級的魔族出現了,目的很有可能是華練。只不過華練一向和魔族交好,我們這些年也沒有聽說,她在魔界有什麼仇人。魔族向來驕傲,就算是有仇,也應該不屑於在這個時候趁人之危。」


  「總而言之,事情有點亂,有點煩。」雒九河咧嘴笑。


  陳輝卿的看著落地玻璃門外的車水馬龍,良久,才說出一句話來:「我們認識的,只是華練。我們需要別人的幫助,那個人,需要了解九幽。」


  「東君,我是直說了吧,華練和九幽,到底有什麼差別?」雒九河問。


  「如果當時她還是九幽,沒有經過些事情,沒有拜入那老女人的門下軟禁,我想她現在應該是有你們這位東君的通身本領,還有她自己的腦子計謀吧。」慵懶而妖嬈的聲音響起,褐色短髮,穿著灰色西服,打著雨傘的男人拖著拉杆箱從酒店外走進來,傘一抬,傘下露出一張妖而冷的臉,正是酒吞。他身後還跟著一位打扮的妖冶,看著像情人的金衣美人,美人一笑,色授魂與,正是玉藻。


  雒九河想了想,咧嘴一笑,一攬江潯揚的肩膀:「要是那樣,我們歲時十二族,可就揚眉吐氣了。」


  江潯揚莞爾:「那的確是會很令有些人頭疼的。華練的性格,可不太容易掌控。不過,既然不是魔都,那麼我們也能放心走了。」


  「揚州沒問題嗎?」雒九河問。


  江潯揚點頭:「揚州我已經託付給蓮城城主了。以他的性格之縝密,應該沒有問題。」


  「嗯,也是,王彥之那個人,雖然在某個板塊智商清零了,但是別的地方還是十分靠譜的。」雒九河笑嘻嘻地數著手指,「這一次我們可是穿越時空,回到上古呢,上古那會兒你我還是小蝌蚪子呢。」


  「……的確回去比較有風險,不過羽衣狐既然有劃破時空的本領,番天印又在東君手上,王子喬又熟識環境,我想問題也應當不大。」江潯揚微笑安慰。


  「既然人都齊了,東君這次也打算冒天下之大不韙,壞一次規矩,那我們還等什麼?翹課去探險,不是你們這些小男生最喜歡做的事情嘛。」雒九河說著,率先一步起身,一雙長腿大步流星,走路帶風。


  江潯揚搖頭,無奈一笑,跟了上去。


  陳輝卿自然也跟著走了。


  玉藻對酒吞一笑:「主上,要是你在那邊突然死了,我可不會替你收屍哦。」


  酒吞也笑了,煙灰色的眼睛里光芒連閃:「因為那時候,你一定已經先我一步,成為屍體了呢。」


  一輛白色的輝騰過江而去,旁人連車的牌子都沒有留意,更不會注意到,那輛車裡,開車的那位金衣美人,笑得十分得意,方向盤一轉,那輛車就消失在了夜色霓虹里。


  千里之外的江邊華城,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將夜色驚醒,霧靄沉沉之中,一輛白色的輝騰飛馳而出,停在了一片山路老宅前。開車的金衣美人一笑:「到站了咯,嵐城。」


  雒九河捂著嘴:「羽衣狐你開車略快,我好想吐。」


  「那不是車速的問題,而是我們剛剛穿越千萬年,身體還不適應。」江潯揚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一瓶葯,「來,這個吃下去,也許會稍微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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