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神秘失蹤三個月
天色已晚,藍熙之輕輕敲門,門很快開了,錦湘細聲細氣的道:「藍姐,你回來啦?可以吃飯了。」
藍熙之隨手關了門,對錦湘道:「錦湘,我有點事情跟你說……」
錦湘見她臉色蒼白,神情有些緊張,不安道:「藍姐,出事情了么?」
藍熙之搖搖頭,微笑道:「錦湘,日常用度的銀兩都放著,你自行安排,我這三個月要閉門不出了,無論什麼人來找我,你就告訴他們我已經離開了……要三個月後才回來……」
錦湘迷惑不解:「你要做什麼?」
「我要練功。反正,別人問起,你就說我離開了!」
「好吧。」
她急匆匆的走了幾步,又跑回來:「錦湘,如果是蕭卷回來的話,就一定要立刻告訴我……記住,只有他一個人例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見。」
「好的。蕭公子若回來,我一定馬上告訴你!」
藍熙之這才放心的點點頭,轉過身,走過三間小屋,在最裡間的小屋裡隨手一推,門開了,外面是另外一間不大不小的木屋。這間木屋正好建築在兩峰半山交匯處,松竹環繞、山泉濺玉、是整個讀書台最清幽最漂亮的地方。
她走過去,推開木屋的門,隨手關上,裡面,有練功所需要的一切東西。
她從角落裡拿出一本厚厚的黃的快要朽掉的經卷,上面,有很多失傳的武學典籍,其中有一部分全是各種古怪的圖案。可是,擺出這些圖案的都是人,而非動物。
對於這本書和這些圖案,她早已爛熟於心,心裡也經常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可是,總是缺少一些要素,無論如何都連綴不起來。
今天和石良玉一起去的那個山洞,那些古怪的動物擺出的古怪的姿勢立刻在腦子裡清晰的一一浮現。她仔細整理了一遍,只覺得這些動物圖案和人的姿勢其實完全沒有什麼聯繫,可是又有一種十分古怪的直覺上的牽連。
她閉上眼睛,又想了一會兒,只覺得前所未有的靈感和恍然大悟。她再細細想了一些問題,忽然覺得胸口又有一股氣流在四處亂躥,無論怎麼也控制不住,幾乎要裂開心口狂湧出來……
她趕緊盤腿打坐,好一會兒,這股氣流才稍微順暢了一點兒。
她看看那書,又想想那些古怪動物的怪異姿勢,悄悄亂躥的氣息提醒著她,練功都是需要循序漸進的,這種極端的速成法子,短期內雖然十分有效,同時也極有可能走火入魔,輕則武功全廢,重則筋脈盡斷四肢癱瘓。她心裡猶豫了一下,想要放棄,可想想,又堅持閉上眼睛,開始練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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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湘每天都起得很早。這天,她出門採集了一些新鮮的山菜,剛回到小亭,忽然看見通往小亭的山路上走來一個翩翩公子。
待來人近了,她立刻認出,此人正是石良玉。石良玉穿一身月白紫色花邊的薄裳,拿著一個小小的盒子,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清雅絕倫,風姿美妙。
錦湘看得有些失神,忽聽得石良玉道:「錦湘姑娘,藍熙之在不在?」
錦湘慌忙收回視線,臉上泛起紅暈,低聲道:「藍姐……她不在。」
石良玉有點意外:「她去哪裡了?」
這時,錦湘已經回過神來,記起藍熙之的吩咐,細聲細氣的道:「藍姐有事離開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她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三個月之後吧。」
石良玉失望的看了眼小亭,小亭的門開著,靜悄悄的,看來看去,都只有錦湘一個人的身影。
他看看錦湘怯生生的模樣,溫和又有些好奇的道:「錦湘,你一個人住在這裡,不害怕嗎?」
錦湘低下頭,老實的回答:「是有點害怕,可是,這裡是我呆過的最好的地方了。」
「要不要我找個丫鬟來陪你?」
錦湘對於這名素昧平生的公子的細心和好意大為感動,向他行了一禮:「多謝石公子,等我習慣就好了,不用麻煩您的。」
石良玉想起那天藍熙之從山洞裡出來后的奇怪的表情和嘴角的血跡,再次看看小亭四周,又道:「錦湘,那天藍熙之回來后,你有沒有發現她有什麼異常?」
錦湘想起藍熙之的吩咐,搖搖頭:「沒有,藍姐和往常一樣。石公子,您請回吧,藍姐說了,三個月之後,她就會回來的。若是您有什麼重要事情,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轉告她的。」
「算了,我也沒有什麼重要事情,等她回來,我再來找她。」
石良玉將手裡的盒子遞了過去,「這裡有一顆人蔘,藍熙之回來就給她吧,我看她臉色很壞,身體也不太好,也許用得著的。」
「好的,我先替藍姐謝謝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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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雪,讓青翠的松樹掛上了冰凌,已近年關,臘月、腊味開始有了不少新年將至的氣息。
藍熙之推開練功室的門,慢慢的走了出來。
一隻很少見的鳥兒低低飛過,藍熙之一躍而起,輕輕抓住了鳥兒的翅膀。她自己也有點意外,但很快就欣慰的笑了起來,手一松,正在掌心裡吱吱掙扎的鳥兒立刻衝天飛去。
藍熙之在寬寬的椅子上盤腿坐下,四周看看,小亭台的門是關著的,錦湘的父親死了,她回家奔喪去了。在廚房裡,有她整治好的眾多腊味、乾果、乾糧,還有一些可以多放幾天的新鮮野菜。在外面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張紙箋,紙箋上壓著一隻漂亮的盒子。藍熙之先拿起紙箋,上面很詳細的列明石良玉三次來訪的具體時間。她打開盒子,盒子里裝著一支上好的大大的人蔘,顯然是石良玉送來的。她微笑起來,在旁邊的乾果筐子里,隨手拿了幾顆松子放在嘴裡,慢慢的打開了小亭台的門。
一夜的風雪,通往山下的路沒有一個腳印。
這個和讀書台比鄰卻又相反的地方,一向少為人知,如果有腳印,那多半會是蕭卷的腳印。可是,現在、也許將來,都再也不會有蕭卷的腳印了。
這三個月里,有無數次練功的緊要關頭,她都隱隱聽得腳步聲,那似乎是蕭卷的聲音,可是,等細細靜聽,卻不過是幻覺或者是風聲、雨聲而已。如此反覆多次,幻覺就漸漸淡了,無論聽得什麼聲音,都覺得那不過只是聲音而已!
極目遠眺,這寒冷的天地之間仍然是鳥飛絕人蹤滅,她忽然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壁畫早已完成、邪功也練得差不多了,蕭卷,你是再也不會回來的了!也罷,我也應該離開了!」
這是臘月里一個少見的艷陽天。
在等錦湘回來的時間裡,藍熙之一直在山上四處遊盪。她在這裡生活了兩年多了,無論是對面山峰的寒山寺、讀書台、新亭還是這面山峰的小亭木屋,每一處記憶都深得如刀刻。
離開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裡對自己來說,其實是一個陌生的地方,除了一個錦湘,甚至沒有朋友需要告別,這樣,也算是無牽無礙吧!
她忽然又想起石良玉,想起他留下的人蔘,不由自主的微笑起來:「水果男,至少,我應該向你告個別的!」
新亭外面的石凳子上,雪水已經被陽光融化晒乾,可是,坐上去還是浸入骨髓的冰涼。藍熙之看看亭里乾燥的木椅,她知道,若是坐在那上面一定會舒適得多,但是,她還是一動不動的坐在刺骨的石凳子上,她知道,以後,自己要去的、要路過的很多地方,一定會比這冰涼的石凳子更加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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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坐了多久,忽然傳來一陣歡聲笑語,裡面還夾雜著十分童稚的小女孩子的聲音。藍熙之抬頭一看,一群人正浩浩蕩蕩的往新亭方向而來,顯然是從寒山寺出來的香客,正要從這條路下山。
前面是兩個開路的僕役,後面是一乘十分精美的轎子,旁邊各自跟著四名丫鬟、四名僕役,然後,後面還有一個騎馬的青年男子。為了防止雪天路滑,馬鐙、馬蹄包裹了特殊的東西,走起來,得得之聲特別響亮。看樣子,是某豪門大族的女眷出行。
藍熙之看見騎馬之人的面孔,還沒開口,那人忽然大喊一聲:「喂,藍熙之……」
藍熙之點點頭,側了側身子,背對著眾人,想等眾人走過去再說。
一個童稚的聲音欣喜若狂的喊道:「藍熙之?藍熙之在哪裡?快快停轎……快……」
然後,前面的粉紅色轎簾被掀開,一張玉雪可愛的小臉伸了出來,雙手亂搖:「趕快停下,我要見見藍熙之……」
緊接著,一個中年婦人也探出頭來,臉上頗有幾分喜色:「藍姑娘在這裡?」
轎子已經停下,一個**歲的小女孩和一個中年美婦人先後走出轎子。小女孩幾乎是跑步飛奔過來,她身後,朱弦趕緊下馬跟著美婦人一起走了過來。
藍熙之不得不站起身,只見朱弦態度是前所未見的端正:「娘,這位就是藍熙之……」
他剛接觸到藍熙之的目光,忽然又面上一紅,竟然不敢直視,只道:「藍熙之,這是我娘和小妹……」
美婦人微笑著點點頭,藍熙之也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個小女孩忽然搶上一步,抬起臉大聲道:「藍熙之,我天天都想見到你,今天終於見到了,我拜你為師,你給我畫一張像好不好?」
朱弦拉住了小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瑤瑤,叫藍姐姐……」
朱瑤瑤平常聽人議論都是「藍熙之」、「藍熙之」的說,所以自己也這樣叫,聽哥哥吩咐,她伶俐之極,立刻改口,「藍姐姐你給我畫一幅畫好不好?我很喜歡畫畫也希望能夠畫得像你那麼好,可是我如何才能夠畫得如你那般好呢?你可不可以教教我?我可以拜你為師么?……」
藍熙之覺得自己說話的速度都已經夠快了,沒想到這個小女孩比自己還快幾分!只聽得她脆生生的噼里啪啦一大串,幾乎聽不清楚究竟說的什麼。
朱夫人插口笑道:「藍姑娘,小女性急,莫怪……」
藍熙之微笑著搖搖頭,沖她行了一禮:「朱夫人好。」
朱夫人點點頭,笑道:「久聞藍姑娘大名,只是無緣得見,今天終於見到了……」
朱瑤瑤見母親和藍熙之說話,迫不及待的又插了進去:「藍姐姐,給我畫幅畫吧……」
藍熙之看她玉雪可愛的臉兒紅撲撲的十分可人,微笑道:「現在沒有紙筆,改天好不好?」
「紙筆么?」朱瑤瑤長長的眼睫毛撲閃撲閃的眨得十分可愛,「我早就準備好了!快點,把紙墨筆硯拿過來,藍姐姐要給我畫畫!」
兩名丫鬟立刻從轎里拿出了紙墨筆硯,走了過來。
朱夫人看著女兒滿面的雀躍期待之意,想阻止她,但是想了想又沒開口。
朱弦上次上山請藍熙之,碰了老大一個釘子,偷眼看去,生怕藍熙之又拒絕,趕緊先道:「瑤瑤,不要麻煩藍姐姐……」
「哥,你不是說,如果能夠見到藍姐姐,她就會給我畫的么?不然,我才不來寒山寺燒香呢,天氣這麼冷……」朱瑤瑤立刻擔心的轉向藍熙之,「藍姐姐,你會給我畫畫的,是不是?我崇拜你好久了,你答應我好不好?」
藍熙之見她可愛的溫暖的小臉兒和眼睛里的熱切期待,不忍拒絕,笑道:「好吧,我就給你畫一幅吧!」
「謝謝藍姐姐!」
上等的大幅花箋在「新亭」原本用作清談的長桌子上鋪開。用這種花箋作畫其實並不理想,但是朱瑤瑤小女孩子,顯然更喜歡這種香香的有著美麗淡紋的少見的紙張。
朱夫人不耐寒,新亭門人和一眾丫鬟陪她到裡面的屋子休息,只剩下朱弦兄妹和兩名丫鬟陪在外面。朱瑤瑤身穿雪白的狐裘斗篷,小臉凍得紅彤彤的,站在旁邊又笑又跳,歡呼雀躍的樣子。
硯台里的墨有些凍結了,朱弦見狀,立刻加了點雪水,重新磨了一下。藍熙之見他親自硯墨,有點意外,朱弦裝著沒有看見的樣子,只是一個勁的繼續磨。
朱瑤瑤跳過來,大聲道:「哥,你這樣會把硯台磨壞的!」
朱弦抬起頭,忽然接觸到藍熙之的目光,面色一紅,也不理睬小妹,力氣放小了一點,仍舊繼續磨墨。
藍熙之看看周圍的雪景,微笑著低頭運筆,不一會兒,一幅簡單的雪景圖就畫好了。畫面上,除了眼前的雪景,還添了一隻幼小的雪松鼠。雪松鼠尾巴翹翹的,似乎看得出真的在擺動一般。
朱瑤瑤興高采烈的歡呼起來:「好可愛的雪松鼠哦!好像真的啊,松鼠的尾巴好像在動一樣,好奇怪哦!……藍姐姐,給我蓋個章,要簽上你的名字哦,謝謝你啦……」
紅章蓋下,「藍熙之」三個清麗的小楷也書完,朱瑤瑤趕緊收起了畫紙:「呵呵,我現在有藍姐姐的真跡了,只有我一個人有哦!藍姐姐,你做我的先生,教我好不好?」
藍熙之搖搖頭,朱瑤瑤失望道:「不行啊?」
「我沒空啊。」
朱夫人早已聞聲走了出來,仔細的看看那幅畫:「藍姑娘果然名不虛傳,真是見面勝過聞名啊!」
「夫人謬讚,塗鴉之作而已!」
朱夫人笑盈盈的看她幾眼,又道:「藍姑娘,三日後,舍下有一個梅花賞會,還請光臨……」
藍熙之立刻想起三個月前,朱弦上山來「請」自己去給他母親畫像的事情,如今,朱夫人親自提出邀請,如果自己上門「賞花」,她再要求畫像,那如何好拒絕?所以立刻搖頭:「多謝夫人美意,不過,我很快就要離開這裡,怕是沒空了……」
朱夫人估計是第一次請客被拒絕,有點意外的樣子:「哦,既然這樣,那就不好勉強了,不過,還是要謝謝藍姑娘為小女畫畫!」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各位,再會!」
朱瑤瑤還大大的意猶未盡:「娘,下次你燒香我還要來,藍姐姐,下次你還給我畫畫,好嗎?」
「好的,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再給你畫。」
朱瑤瑤見她答應,這才握著畫卷興高采烈的和母親上了轎子。
轎子已經啟動,朱弦落後了一步,低聲道:「藍熙之,你要去哪裡?」
藍熙之第一次見他說話的態度幾乎算得上有禮貌,估計是因為母親、妹妹在眼前,不好露出太過囂張傲慢的真實面目,於是,自己也表現出一幅「禮貌」的姿態,柔聲道:「要你多管閑事!你還不滾?」
朱弦第一次見她滿面的微笑,只覺怪異莫名,接著又聽到她出奇溫柔的聲音,說出來的卻是這樣一句話,瞪眼低聲道:「妖女,你……」
忽見她面色蒼白中又帶了點說不出來的陌生,只覺得三個月不見,藍熙之竟然跟換了個人似的,可是,究竟是改變了哪裡,卻說不上來。
他又狐疑的看她好幾眼:「妖女,你這三個月是不是練了什麼邪功?」
藍熙之笑了起來,拋給他一本薄薄的小冊子:「朱弦,這是我的一點心得,並非速成的功夫,對你並無危害。也算酬謝你曾經的相救之情,你隨便看看吧。」
朱弦拿著那本小小的冊子,剛翻開一頁,抬起頭,只見藍熙之的背影已經遠了。他心裡更是吃驚,藍熙之的身法竟然變得如此快捷,肯定是和她「失蹤」的這三個月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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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湘捎來信息,說父親的喪事之後,哥哥又感染風寒病倒了,家裡無人照應,短時間內,她大概不能再上山來了。錦湘的父親雖然好賭殘暴,但是她的哥哥對她卻頗有兄妹情意,現在她父親已死,估計再也不會有人賣她了,因此,藍熙之親自上門給她送了些銀兩、什物,安排好了她們兄妹的生活。
從錦湘家裡返回,藍熙之想,兩峰所有的景點都已經故地重遊,就連簡單的包袱也已經準備妥當,只等回去后,拎了包袱就可以走人了。
她又想起石良玉,這是這裡唯一一個需要告別的朋友。她停下腳步,仔細想了想,竟然不知道該去哪裡向石良玉告別。
石府自然很好打聽,可是這種豪門大族,再加上自己殺石家遠親的事情,自己若上門拜會,只怕在門口就被趕出來了,對於自己這種庶族之人來說,「撤座燒椅」的待遇並不是只有朱弦才會給。
她想了想,又轉身往自己曾為石良玉鑒賞「洛神圖」的酒樓走去。在酒樓里轉了一圈,裡面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可是,並沒有石良玉的身影。
「唉,水果男,我也算向你告別了,是你自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可不要怪我不夠朋友哦!」
小亭的石椅上坐著一個人,閉著眼睛,也不知是在等天黑還是在閉目養神。
藍熙之上前一步,大喝一聲:「水-果-男……」
石良玉睜開眼睛,大喜過望:「藍熙之,你可回來了,我在這裡等你兩天了……」
原來,自己剛下山,他就來了,剛好錯過。
藍熙之看看寒冷的夜色,笑嘻嘻的道:「進去吧,今晚我請你吃飯。」
「你這麼好心會主動請我吃飯?」石良玉狐疑的看著她,「你這些日子跑到哪裡去了?弄得鬼鬼祟祟的,藍熙之,你到底在幹什麼?」
藍熙之悠然道:「我只不過是做了一件小事而已……」
「什麼事?」
「不告訴你。」
「石良玉,你最近又自由了?」
「你有所不知,皇帝特別尚佛,聽從東林寺慧遠高僧的建議捨身佛塔兩個月,宮裡大小事情都由太子親政。太子精明仁厚,事必躬親,批閱奏章審慎決斷,朝中大臣休想糊弄。我父親素***?酒,可是太子親政以來,已經大為收斂了,他整天忙於正事,哪裡有閑暇管我的動向?」
她想了想,又道,「那,你那個堂妹選上太子妃沒有?」
「慧遠大師說皇宮這一年內不宜嫁娶,皇上最是相信他的話,所以就暫時擱置了。哈哈,可惜那些小姐們準備了那麼久,一個個不知多失望呢。」
「哦。原來如此。」
兩壇埋在地上兩年的桂花酒被挖了出來,埋的時間太短,酒還不夠濃郁,可是,卻別有一番清新風味。一碟煙熏豬蹄、半隻野雁、一碟風乾的鹿肉絲和腌乾的山蕨菜、鬆軟的桂花糕。兩人圍爐而坐,談笑風聲。
兩壇酒已經全部喝完,兩人都已經有點醉醺醺的了。
窗外,開始透露出絲絲麻麻的天光,藍熙之微笑道:「水果男,我要走了。」
石良玉的酒醒了幾分:「藍熙之,你搞什麼名堂?怎麼剛剛回來又要走?快除夕了,你要到哪裡去?」
「就是因為快除夕了,我才想去一個有趣的地方過年。」
「回你家裡?」
藍熙之搖搖頭,笑道:「我剛出生就被丟棄在野外了,沒有家也沒有家人。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那,誰把你養大的呢?」
「是我的師父。她是個很奇特的女子,不過,三年前,她已經去世了。」
石良玉沉默半晌,不無擔心的道:「現在天下混亂,除了江南一隅,整個北方戰亂頻繁,胡種猖獗,你一個人東跑西跑的太危險了。藍熙之,你就呆在這裡不好么?」
藍熙之看看他的目光,笑了起來:「拜託,水果男,快快收回你這樣萬分同情憐憫的眼神,真是受不了。我告訴你,從小到大,我師父對我極好,教我念書學藝,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可憐,你瞎同情個啥呢?」
「這不是同情,我是擔心你……」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有什麼好擔心的?況且,在沒來江南之前,我還不是這樣東奔西跑的,都十幾年了,有什麼好可怕的?」
石良玉見勸止不住,又想起山洞的事情,再次道:「藍熙之,你上次在那個山洞裡神神秘秘的跑走,到底是怎麼回事?」
「哦,你說這事啊?」藍熙之從懷裡摸出一本極薄的小冊子給他,「你先看看這個……」
石良玉翻開,只見上面是一些武學心得和一些及其古怪的招式。石家是當地著名的文化士族,子弟並不習武。石良玉看看這本小冊子,道:「這跟山洞裡的畫有什麼關係?」
藍熙之知道他不會武功,笑道:「那山洞裡面的動物的姿勢十分奇特,而且暗合武學上的一些關鍵之處,所以,我突發奇想,將它和我熟悉的一本武學典籍裡面的招式結合起來,自創了一套簡單的功夫。上面是我記載的一點心得和簡單入門的粗淺功夫,很容易學的……」
她看看石良玉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又笑道:「你也知道如今亂世,各異族在北方征戰頻繁,朝廷雖然暫時偏安江南一隅,誰能知道以後的事情呢?水果男,你還是早點練些功夫,出門行走,至少可以自保啊,否則,以你的姿色……嘿嘿……一旦出門,會被山大王抓去做押寨夫人的……」
石良玉見她不懷好意的死死盯著自己的臉,趕緊捂住臉:「藍熙之,你幹嘛這樣看我?好嚇人的……什麼烏七八糟的押寨夫人?我是男的,而且,我們家裡有大批侍衛保護,我幹嘛練習武功?」
藍熙之搖搖頭,知道他們那些高門士族,也的確不需要自己練武功來自保,他們僕役成群,身居高位,自然有人會保護他們的財產和人身安全。
藍熙之正要收起小冊子,石良玉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了過來,「嘿,藍熙之,你從來沒有送過我什麼東西的,這東西就算你送我的,我得好好收著。」
藍熙之哭笑不得:「這並不是什麼禮物好不好。」
石良玉趕緊將小冊子揣在懷裡:「我管它是啥,有點東西總比沒有好!」
推開窗子,天色已經完全明亮了。
但是,天氣卻是十分陰沉的,冷冷的晨風涼涼的吹在臉上。
「藍熙之,你能不能不走?」
藍熙之搖搖頭,「我早就決定要走了。水果男,以後我還會來江南的。」
「以後是什麼時候?」
藍熙之見他追問不舍,笑起來:「水果男,你可別東問西問的了,以後自己小心點,別又被拉去做了駙馬就對了。」
石良玉無限惆悵卻又無可奈何,只見藍熙之已經拎上了自己簡單的包袱,伸手關門:「走吧,水果男,我們還可以一起下山,同走一段路……」
「能同走多久?」
「一兩個時辰吧!」
藍熙之見他滿面的失望,笑了起來:「水果,別這個樣子,說不定,我很快又會回來呢!你也知道,外面很亂,只有江南一隅暫安,『寧做太平犬,不為亂世人』是不是?」
「好,那我會經常來這裡看你有沒有回來的!」
他的眼中的堅定和他玉潤般的面孔實在有些衝突,藍熙之愣了一下,忽然發現,面前這個常常被自己「欺負」的美男子,其實,並非自己想象中那麼一眼就可以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