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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我為什麼要讓你高興?

  西陵瑤這仇說報就報,她鬆開君無念,蹬蹬蹬地就跑到了洞府門口,迎著在墨丹青術法作用下灌進來的冷風,大聲地道:「墨阿奶!我夫君讓我來謝謝你!他說原本就想多留我幾日,但我總張羅要走他也很無奈。都說好了明日就送我回去,但現在你把門封了,又放出話來說我一旦走出這洞府你就要捏碎我元神,他可開心了,說如此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我留在這裡,誰要問起,就說是你墨阿奶封了門不讓我出,有理有據。」


  外頭施法的人冷不丁聽到這話,心火騰地一下竄上來,與瘋狂運轉的靈氣相衝,猛地吐出一口鮮血。繼而,風停冰止,擅使冰系法術的墨丹青站在由自己術法幻化出來的三尺冰雪中,嘴角還掛著血,卻默不作聲,開始細細思量。


  自己那跛足的弟子先前是怎麼說來著?說這妖女修為雖低,但嘴皮子功夫著實厲害,一不小心就會中了她的招兒,被她給氣個半死。自己本就是好勝的性子,又這麼多年心繫上尊,但凡遇了跟上尊有關的事總是不能夠冷靜思考,很容易著了妖女的道。對付這妖女,要麼避過上尊以修為壓制,迅速解決,要麼,就得想點別的辦法。


  墨丹青漸漸地冷靜下來,看著站在洞府內的西陵瑤,也看到站在西陵瑤身後默默無語但卻隨時準備出手保護的君無念。一紅一白,一個那麼清雅,一個那樣熱烈,一個靜如止水,一個動若脫兔。明明是兩個極端的人,卻不知為什麼,站到一處竟是那樣的相配。


  可她討厭這種相配,討厭得恨不得剜了自己的眼睛,然而,那樣艷麗的紅衣避無可避,她的目光竟還又落到了一處揪心的地方。


  那是西陵瑤的手腕,上面套著一隻白玉鐲子,平平凡凡,不帶半點靈力。


  墨丹青記得這隻鐲子,那是君無念的凡人母親留給他的,他一直當珍寶一樣收著,誰都不讓碰。可如今卻戴在西陵瑤的手腕上……墨丹青知道,她再不能自己騙自己了,那妖女根本就不是找來氣她的,而是被她師兄真真正正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可若師兄心尖上的人是西陵瑤,那她呢?她墨丹青又算什麼?這麼些年她在外頭編織的一個個美夢終要成為笑話嗎?她堂堂元嬰修士,就要因此淪為天下笑柄嗎?


  她不甘!

  已經不願再去往深里想他們手上還各自帶著一枚特殊戒指了,那定會是更揪心的痛。她不能再讓自己痛,不能再被那妖女嘻嘻哈哈談笑風聲的就給氣到失了理智。她也要講些策略,也要謀些心術,也要學學西陵瑤,不能一味強硬,也不能低聲下氣,要心平氣和,字字誅心。


  於是,墨丹青情緒轉換,盡了好大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深吸一口氣,再將目光向西陵瑤投去,竟也帶了幾分柔和。


  半晌,她開口道:「數月前,修為瓶頸隱見鬆動,我被這瓶頸困擾多年,眼見就要得償所願,便心急了些,將一枚尚未完全煉化完成的丹藥吞服。不想那丹藥性烈,又帶著幾分生性,我費盡周張才將其勉強壓制,可它卻時不時地在丹田中作怪,每每都折騰得我失了心性。姑娘,實在抱歉,因那丹藥的緣故,我幾番得罪,還望姑娘能多多體諒,莫要放在心上。」


  她這番話到是說得大氣得體,人也不急不躁,終於有了點一宗長老的樣子。但西陵瑤不習慣啊!她後退了兩步,貼著君無念身前站定,小聲問:「你這師妹中邪了嗎?」


  君無念老實地答:「不知道。」


  她又開始琢磨:「這不哭不鬧不上吊,不是她的風格啊!物非所常既為妖,看來她又要作妖了,就是換了新方法,也不知道這招能不能接得住。」


  他堅定地說:「我相信你。」


  兩人一番輕語,墨丹青的心又顫了顫。但還是穩著性子又繼續道:「我承認自己思慕師兄,也對姑娘十分羨慕,但總還不至於失了身份向你出手。只是有些話憋在心裡好些年,總想找機會同師兄說一說,卻已經沒了機會。既然今日大家在一處說話,那便同姑娘講講也無妨,左右你們是要在一起的,總也該知曉些師兄從前的事。姑娘,你可知我與師兄之間的緣份,是從何時開始的?」她陷入回憶,面上到真切地有了幾分柔和。


  西陵瑤用胳膊肘撞了撞身後的人,「哎!問你呢,你們倆個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君無念糾正她:「從來沒有在一起過,要說認識,那應該是從她出生那天就認識了。」


  不等她答,墨丹青已經自顧地說了起來:「我爹說,我尚在娘親肚子里的時候,師兄就曾說過師娘懷著的一定是個漂亮的小師妹。後來我出生,還是他抱的我。」


  君無念搖頭,低頭同西陵瑤說:「後面對,前面不對。我從未說過那樣的話,而且師娘懷她的時候一直跟師父在外雲遊,直到師娘快要生產才回到天道宗,我都沒來得及同師娘說句話,她就已經叫著疼了。後來生出墨丹青,師娘卻血崩離世,師父悲痛欲絕,所有人也都圍著師娘,這才把孩子暫托給我來抱著。大約抱了……」他想了想,說:「半個時辰吧!」


  西陵瑤覺得墨丹青可能是得了一種自我幻想症,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幻想一些不可能發生的事,然後以此麻痹自己,慢慢的就將幻想中的事情當了真。十分可悲。


  「我從出生之日起就同師兄在一塊兒,再長大些就一起修習功法,於一室打坐,吐納,甚至還一起泡過靈泉,我還……」她紅了臉,「我有時累了,還直接倒在他身邊睡上一覺。姑娘,可以說我和師兄是一起成長的,這過程中的很多事,你都不明白。這種一同成長的情義,也不是你所想象的那般淡薄。姑娘,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君無念有些生氣,伸手按住她的肩,告訴她:「沒有的事。」


  西陵瑤點頭,是對君無念,也是對墨丹青。她說:「我明白啊!就是說你倆以前很熟,彼此間相處就如親兄妹一般。」


  墨丹青愣了愣神,她是從哪裡聽出是親兄妹的?


  「這其實很正常。」西陵瑤給墨丹青講人生的哲理,「你生在天道宗,長在天道宗,同天道宗那麼多弟子一起成長,彼此都有著共同的成長經歷。這過程中的很多事我雖然不知道,但其中的情義卻是能夠理解的。都屬同門,一起長大,情份自然不會淡薄。墨阿奶如此念舊,那不如就把與您年歲差不多的那些老人都集中到一處,大家聚一聚,聊聊當年,也算是對人生的一種感懷。兄兄妹妹的,情義單純,著實令人羨慕。」


  墨丹青有些急,脫口而出:「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與師兄之間的感情,是和別人不同的。」


  西陵瑤依然理解,「那肯定是要不同些,畢竟你父親是他的師父嘛!況且在這世上,誰對誰的感情都是不同的。就好比你們是兄妹,我與他是未婚的道侶,你說,這能一樣嗎?」


  墨丹青覺得自己又快要忍不住了,但還是咬著牙,又擠出一句:「我與師兄在一起的那些經歷,你沒感受過,不會懂。」


  她這就不理解了,「我為什麼要去懂你們的事?我操自己的心都操不過來,還得讓我夫君幫著分擔一些。我自己現在都得兩個人一起操心了,我哪還有工夫去懂別人的事?再說!」她站得累了,往後靠了靠,直接靠進了君無念的懷裡,「我要聽故事,大可以晚上睡不著覺時讓君無念講給我聽,怎麼著也不能勞墨阿奶您站在這兒同我講。畢竟好幾百年呢,你才講這幾句我都累了,再說得多,那我就只能先睡一覺,醒來再接著聽。」


  墨丹青「破功」了,她不解地問西陵瑤:「為何你聽了這些都不見氣惱?你不是應該……不是應該……」


  「我應該像你似的,氣個半死,然後發火嗷嗷叫是嗎?」她失笑,「開什麼玩笑,我要是生氣你不就高興了?我為什麼要讓你高興?」


  墨丹青的火心又要控制不住地竄上來,但這一回理智尚存,她一遍一遍地告誡自己千萬不可以再失控。現在師兄就在面前,如果她再失控,怕是在師兄心中就真的再存不下一絲美好。她不能讓師兄失望,來日方長,忍這一時,她才好再尋機會。否則一旦再生事端,怕是師兄會不留半分情面,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


  她深吸了一口氣,心緒暫得平復,然後俯下身來,沖著君無念深深一拜:「丹青今日失了身份禮數,請師兄原諒。臨來時遇見公孫宗主,他說明日會有新入山門的弟子需要驗核,我也需回去準備一二,就不打擾師兄和姑娘了,告辭。」說完最後一句,墨丹青逃也似的離了天道山。洞府外的天地也因她的離去而重新覆了春色。


  西陵瑤靠在君無念身上,仰著頭看他,半晌,扔出一句:「你們的那些經歷,恩,咱們到榻上躺著,蓋棉被聊聊天,你就同我講講,你們的那些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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