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時光回溯
任自強閉目等死,等著那最後的劇痛的撞擊來臨。會感覺到痛吧!
忽然‘噗通’一聲,感覺自己身子一輕掉進了水裏。睜開眼,眼前是黃蒙蒙一片,耳邊隻有嘩啦啦的流水聲。
緊接著眼前一黑,好像進了一個黑洞,耳邊好似傳來嘈雜而急切的喊聲“不好了,小強掉進渠裏了,被水衝走了!快來人呀!”
過了一會,耳邊又有‘噗通、噗通’的聲音傳來,好像有什麽東西又掉進水裏。任自強依舊無助無意識的揮舞著手臂,突然胳膊一緊,被一雙手緊緊抓住,緊接著又來了一雙手,連拖帶拽的任把自強被拖出水來到岸上。
任自強躺在地上,被刺眼的陽光一照,眼前白晃晃的一片什麽也沒看清,嘴裏兀自喊著“不要啊,不要啊,我不要死啊!”
這時,耳邊突然多了好多聲音“小強,沒事了!小強你怎麽了?”
任自強還在迷糊著,‘啪啪’兩聲,任自強臉上一陣刺痛,頭腦才有些清醒。這才睜眼茫然的打量著周圍,十來個渾身光溜溜的半大小子圍著自己,眼裏焦急的看著自己,嘴裏亂七八糟的喊著。
任自強抬抬手,蹬蹬腿,好著呢,能動彈,沒摔壞。“我還活著,這麽高都沒摔死?”一股巨大的險死還生的幸福感衝上心頭,一點顧不上想周圍的光屁股小子是怎麽回事。
任自強一骨碌翻身站了起來,高興的跳著喊著“我沒死,我還活著,太好了!”
任自強正沉浸在險死還生的喜悅中,覺得周圍一下安靜下來。他看了看,發現周圍的半大小子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像看到怪物似的。
任自強一愣,這是怎麽了,我有哪些不對勁的地方?他低頭看了一眼身上。任自強驚呆了,光溜溜的小身板,毛都沒一根的小這什麽情況,難道夢回小時候?不可能呀,明明從懸崖上掉下來。
任自強正在那兒胡思亂想,一雙小手捧著自己的臉,一張既陌生又有點熟悉的臉湊到跟前,緊張的說道“小強,你別嚇我,你還好吧?你沒事吧?”
看著那張和自己七八分相似的臉,任自強脫口喊道“二哥,是你嗎?”
那張和自己相似的臉由焦急轉而放鬆下來,說道“是我,還以為你被淹糊塗了呢?沒事就好,為了下水撈你我腳也扭了。”
任自強終於想起了這一幕這是1980年的夏天,剛進六月天太熱,二哥他們一幫半大小子約著到村子西邊的青年幹渠去洗澡。任自強特愛玩水,也纏著二哥非要一起去,二哥沒辦法隻好帶著他。
因為幹渠落差大,再加上都是用光滑的大鵝卵石砌成,所以水流特別急。小孩子在水裏根本就站不穩,一個不好就被水流衝倒。
鵝卵石長期被水衝刷,上麵長滿青苔,滑的一批,抓都不好抓,落水後非常的危險。村裏的大人嚴禁小孩來這裏玩水,知道後就是一頓竹筍炒肉,要多酸爽就有多酸爽。
到了幹渠,二哥他們大些的孩子脫光衣服,噗通噗通的跳下水撒歡的遊起來。任自強才六歲,哪裏敢下水,隻能脫光衣服坐在渠邊,光著小腳丫踢水玩。也不知道怎麽搞的,一不小心滑進水裏,立馬就被激流衝走了。
剛好鄰居家的周敬偉看見喊了一嗓子,二哥他們聽到紛紛跳進水裏追了過去,追了三十多米才把任自強撈了上來。
任自強一直清晰的記得掉進水裏的情景,當時一點也沒害怕,眼睛還睜著,耳邊回蕩著嘩啦嘩啦的流水聲,眼前或是黃濛濛一片或是光怪陸離的光線。
任自強想到這,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嘶’,疼,真的疼,不是在做夢。時光回溯了,任自強又回到1980年那個夏天自己六歲的時候,而且帶著近四十年的記憶回來了。
任自強看著旁邊二哥以及村裏小夥伴們那既熟悉又稚嫩的臉龐,高興的不能自己,拉著他們的手叫著他們的名字敬偉,尕娃,剛剛……。二哥他們一頭黑線,這孩子是不是喝水喝多,脹壞腦子了。
出了這檔子事,二哥他們也不玩了,穿上衣服就回家。二哥走路還一瘸一拐的。
衣服真破呀,任自強的身上穿著滿是大窟窿小眼的背心。還極不合身,一看就是有傳承的物件。下身是洗的發白補丁摞補丁的幾乎看不出藍色的大短褲。小褲衩是別想了,別人也一樣,裏麵都光著呢!腳上趿拉著大一兩號的破布鞋,前麵還開著嘴,大腳拇指露在外麵。
周圍的大小夥伴穿得也是大同小異,也就衣服上補丁少幾塊而已。
幹渠離家裏近一公裏遠,一條馬路沿著幹渠通向南麵的山裏,山裏有煤礦,有林場,所以早早的就通了柏油馬路。
馬路的東邊就是任自強從小生活的村莊,村莊北邊一公裏處就是北疆唯一的312國道,緊挨著國道北邊是公社所在地,這時候還沒有鄉鎮,都叫xx公社,下轄聯豐、五星、解放,永豐四個村,二十七八個隊。
任自強所在的聯豐村下屬四個生產隊,一個牧業隊,家在聯豐二隊,一半的老新江人,一半的從內地盲流到這裏落戶的內地人,由甘肅,河南、安徽、四川人為主。
沿著土路走近村莊,,綠樹環繞著的都是低矮的土坯房,就是用泥巴和麥草摻雜,用木模子脫好呈長方形,曬幹後就可以蓋房子,因為良好的隔熱,倒是冬暖夏涼。
還可以看到有的空地上隆起個土包,那是剛來安家的土窩子。沒錢蓋房就在地上挖個長方形大坑,上麵鋪上木頭,再鋪上麥草,用泥巴一糊暫時作為安身之所。
任自強家來的比較早,66年支邊來的,早就蓋好了三間土坯房。後麵下暴雨泡倒了一間,由於人口多住不下,又挖了一間地窩子住人。
快到家了,二哥一邊走一邊叮囑任自強說道“你千萬不要告訴爸爸媽媽跟我去玩水了,掉水裏的事也不要說,一定要記住,在家裏提都不能提。”
任自強忍住笑意,狂點頭道“放心吧,二哥,我絕對不說。”嗬嗬,這要是讓父母知道,兩個人絕對少不了一頓竹筍炒肉,還是火候特別大的那種。想起那種感覺,任自強心裏那個酸爽就別提了。
小時候因為自己的調皮搗蛋,姐姐哥哥沒少為此挨打,不是沒看好任自強讓他吃的滿嘴泥巴,就是爬高就低的掛爛衣服,擦破皮膚。當然任自強也沒少挨,當時哭的那個撕心裂肺,聲嘶力竭的感覺記憶猶新。
那時的父母都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才觀念,再說大人一天就忙活著多弄口吃的,哪有時間對孩子和言悅色的好好說理,直接就是打。你還別說,還是挺有用的,任自強兄弟姐妹五個,被收拾的都很聽話,一般不敢惹事,學習也不錯。
但是那個苦難的年代,家裏缺勞力,大姐、大哥初中畢業就輟學,給家裏幫忙幹活。剩下的三個都上出來了,最差也是二哥考了個中專。任自強也考了個成人大專,成人大專也是大專不是。
回到家裏看著剩下的兩間土坯房,泡倒得那間房子的廢墟還在。連個院牆都沒有,隻是在房前屋後栽了些榆樹、柳樹、白楊樹,房子的西南角挖了個大地窩子。
這會兒已經到中午了,院子裏破草棚下父母正在做午飯。父親任衛國穿著洗的大窟窿小眼快透明的背心汗流浹背的坐在灶前燒著火,母親王翠蘭在案板上擀著麵條。麵條還不是純白麵的,摻著玉米粉吃。
任衛國是複員軍人,通信兵出身,身形挺拔,有175米左右。為人和善,不擅於爭強好勝。也比較懶,地裏的活說不上多能幹。
因為他是獨子,還有兩個姐姐一個妹妹比較受寵,不愛操心,這一點任自強和父親很想象。
母親王翠蘭家裏是小地主出身,有初小文化,相當於現在的初中吧。腦子特別靈活也能吃苦,擅於摟錢,家裏的大注意都是王翠蘭來拿。
任自強看到正值壯年的父母,心裏又激動又惶恐,不知怎麽說起。隻好體貼的跑到父親跟前說道“爸,我來燒火,您歇著去。”
母親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笑道“吆,今天日頭打西邊上來了,小強這麽懂事,能幹活了。”
任自強滿腦門的黑線,剛才還不覺得,現在才發現這個“小強”的稱謂是怎麽聽怎麽不舒服,唉,算了,現在《唐伯虎點秋香》還沒出來,也沒人知道小強代表著打不死的蟑螂這個梗。
任自強接過母親的話頭說道“媽,不就是燒火嗎,多簡單,我早會了,爸你起來,我燒給你們看。”
任衛國拗不過撒嬌賣萌的任自強,嗬嗬笑著起來讓開了位置。
任自強熟練的往灶裏添著柴火,一邊看著母親。夏天風吹日曬的,母親的臉色黃黑。任自強就不明白了,精明要強的母親怎麽會得上老年癡呆症的,腦子不是越用越靈光嗎?
任自強暗下決心,這回可要照顧好母親讓她少操點心,說啥也不能得那種病。不由說道“媽,再見到你真好!
王翠蘭聽了,用沾著麵粉的手捏了一下任自強的小鼻子,嗔怪地說到“這孩子,說什麽傻話呢!”
站在一旁的二哥趕緊朝任自強擠眉弄眼,害怕任自強一不小心把中午的糗事抖摟出來那可就慘了。任自強向二哥笑了笑,點點頭,回了個放心的表情。
趕緊收斂心神說道“媽,我好著呢,你放心吧!”說完低頭專心燒火,暗暗告誡自己要注意,可別漏出什麽馬腳才好。畢竟活在規則下,隻能順應規則,超前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那就是瘋子了,還不被人抓住切片呀。
母親做好了飯,任自強麻溜的跑到房子裏喊了一聲“吃飯了!”才看見大表姐王玉琴和三歲的小妹任鳳嬌正在堂屋的床上玩耍。大姐和大哥都不在,還在公社的初中上學,中午沒回來。
大表姐王玉琴是三舅舅的大女兒,那時候老家太窮了,三舅家也是一大家子人,有六個孩子,兩個女兒四個男孩。三舅人是又懶又貪杯,屬於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得主,怎麽能養活好一大家子。
70年的時候,聽妹妹王翠蘭說辛疆地大物博好活人,不缺一口吃的,就把11歲的王如海王如海和八歲的王玉琴一股腦的塞給妹妹、妹夫讓帶到辛疆來。
那時候隻有大姐任鳳霞四歲,大哥任自力一歲,剛好過來幫著帶孩子,所以任衛國和王翠蘭商量一下就同意了。
結果造成王如海認為是父母拋棄了他,對此有很深的怨念,再沒提過和關心過自己的父母,隻把姑父姑姑當成親人。王玉琴倒沒這麽想,還是很照顧自己的父母。
任自強抱起可愛的小妹,狠狠的親了幾口,逗得小妹嬌笑著,脖子縮著,嘴裏喊道“果果,癢!”
任自強也哈哈的笑著,笑得是如此暢快!小時候的小妹真可愛,胖乎乎的小臉,大大的眼睛,一頭軟軟的淡黃色頭發,一點也看不出長大時候的俏麗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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