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諾，輕生死！

  女孩的淚水衝出眼眶，像是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拚命向他伸出手：「救我！」


  黎米航的心猛地一震，有什麼被深埋在腦海中的東西驟然炸響。


  那蒼白的顏、帶淚的眼，好似重鎚一般砸在他心頭，一聲聲絕望的呼喊如利箭般從四面八方射來，記憶的浪潮席捲而出。


  他彷彿站在一片深淵前，幽冷的風呼嘯著從地底深處鑽出，吹得他寒入骨髓，一顆心飄搖著，被看不見的風刀切得千瘡百孔。


  無言的恐懼在心中回蕩，他不能動彈，只能像個雕像似的佇立在那，僵硬地望著那無底的黑暗。


  在那沉寂的黑色中，有一張素白的面容漸漸被黑暗吞噬，好似一朵百合凋零在眼前，悲痛、憤怒、悔恨……種種情緒交織在心頭，讓他的靈魂都震顫不已。


  他想起陽光下輕盈揮舞著球拍的少女，想起她回身微笑時瑩然的臉龐，想起自己鼓起勇氣告白時她的冷漠決絕，想起她提及厘米學院時的嚮往和憧憬……還有最後，在火光映照的地縫中，那期待著順利脫險的笑容凝固、少女無助又絕望地哭喊著，在他痛徹心扉的呼喊中落進了無盡的地底深淵。


  「程詩語……」


  好似一個被遺忘的噩夢重現，眼前被獸爪拖走的女孩跟記憶中的少女重疊，那晶瑩的淚珠都同樣刺痛他的雙眼。他邁開一步，在遲疑中加快腳步，到最後直接扔開了懷中的小貓，狂奔著飛撲過去。


  「向緋！」


  眼中所見的一切似乎都變得緩慢無比，他看到那個靦腆的女生渾身鮮血，在碎石上被拖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那未知的怪獸並沒有顯露真身，只是用一隻獸爪來展示它的強大和蔑視。


  它輕易地將向緋拖進了牆中，黎米航緊追不捨。


  只見裡面是一片綠茵茵的草地上，但此時柔軟的草皮卻被掀翻開來，露出濕潤的泥土。前方的地面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裡面蹲坐著一頭小山似的巨獸，它毛髮如雪，身後黑色雙翼宛如兩片懸垂的烏雲飄動。


  它戲耍似的將奄奄一息的女孩拖到了身前，尖銳的爪子高高抬起，好似利錐般直刺向她，就要將她一剖為二。


  「……畜生，放開她！」無論他黎米航有沒有這個能力他都必須去救她！


  黎米航追了過來，看到這一幕簡直目眥欲裂。來不及思考，他的身體已經快過思維，雙腳在地上用力一蹬，整個人飛躍而起。


  他身上唯一的武器是霍琤給的匕首，在這巨獸面前脆弱得好似玩具模型。


  但他完全忘記了恐懼，彷彿跟巨型風車戰鬥的堂吉訶德，用一種可笑但卻無畏的姿態沖向了那頭巨獸。


  在巨獸的利爪落到女孩身上的瞬間，他手中的匕首狠狠地釘在那白色巨爪上。


  這意外的一擊讓那怪物怔了一下，隨即在痛楚中瘋狂咆哮起來。接二連三地被螻蟻般的渺小人類襲擊，這對於傳承自上古血脈的凶獸來說，簡直是一種恥辱。


  黎米航不敢戀戰，在一刀暫時阻止了巨獸后，他飛快地彎腰抱起地上的向緋，朝牆外衝去。


  他剛跑出十多米遠，就感覺整個大地都「咚咚」震響起來。他回頭一看，只見那巨獸雙翼一振，凌空飛落在他面前。那龐大的身形堵在斷牆處，恰恰擋住了黎米航的路。


  黎米航一時進退兩難，跟這頭有翅膀的怪獸相比，無論怎麼跑都會被輕易追上。更何況他還抱著向緋，這樣下去，他們兩個人都會被這怪物撕碎。


  「咳……」


  懷中的向緋突然咳出了一口血，悠悠醒轉過來。像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她茫然的眨了下眼睛。從她的角度能看到少年瘦削的下顎和臉頰繃緊的肌肉，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胸膛下那急促跳動的心臟。明明害怕到身體都在輕輕顫抖，他卻還是沒有拋下她。


  就像在飛機上時，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時，卻還是溫柔地安慰她，許諾會保護她。


  那時候她雖然只當他的話是隨便說說而已，但還是覺得莫名感動。因為這麼多年來，他是第一個說要保護她的人。


  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能讓他因為自己而死呢？

  「……黎米航！」向緋嘶啞著聲音低喊，「別管我了，你快逃……這是C+級的凶獸窮奇，我們誰都不是它的對手，除非霍老師趕到……」


  窮奇？


  又是一種從沒說聽過的怪物。


  黎米航緊張地盯著面前的巨獸，低聲說：「那我們就去找霍老師。」


  「來不及了，再不走你自己逃還有可能！」向緋焦急道，「快放下我，不然你也會死的！」


  黎米航卻只是緊了緊手臂，低頭看了她一眼。


  向緋並沒有看明白他眼中深沉的情緒，只覺得這目光沉甸甸的，隱約透著叫人不能承受的悲傷。


  「……不！」


  像是透過這重傷的女孩看到另一個身影，黎米航的聲音很輕，但卻像是在許下一個重若山嶽的誓言：


  「就算死，我也不會放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