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厘米之盾
這十個黑衣人緩緩在洶湧的海面上站起身，望向眼前九道猶如妖龍般的衝天水柱。
海面上巨浪翻滾，一浪高過一浪，數十丈高的巨浪高高懸在頭頂，隨時都會砸下來。
但這些人卻視若無睹，只是面色凝重地盯著不停旋轉的碩大水柱。
「隊長……」
其中一人臉色蒼白、掩不住驚恐地壓低聲音道：「這、這東西看起來大的恐怖，不像是之前彙報的B級啊！」
那隊長還沒出聲，其他人卻都吃了一驚：「不是B級？難道……竟然會是A級嗎？」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少數人知道，這些身穿黑色特製作戰服的人隸屬於神秘戰隊「厘米之盾」。
「厘米之盾」彙集了整個世界最強的人類精英力量，是人類對抗超自然力量的最強倚仗。而所謂的等級之分，是對那些超越正常生命合理範圍外的力量的劃分。從最低的D級，到C級、B級、A級甚至是傳說中具有滅世威力的S級生命體。
習慣上，人們把這些強大的生命體稱之為「妖魔」。
厘米之盾成立至今三百多年，遇到無數強弱不一的妖魔，但大多數都是D級或C級妖魔，B級妖魔都很少見。至於A級妖魔，至今也只遇到過兩次。
第一次發生在百年前的日本東京，一隻水系的巨大海怪在東京相模灣淺海區登陸。為阻止海怪危害東京居民，數百位星者前仆後繼不計犧牲，在付出極為慘烈的代價后，才勉強壓制住那隻妖魔，避免了海怪登陸肆虐大地的慘劇。
即便如此，那場完全不受控制的戰鬥，依舊給大地造成了恐怖的傷害。混亂的能量橫衝直撞，衝擊到了日本脆弱的大陸架，引發了一場8.1級的大地震。這場大地震是世界歷史上傷亡最大的十大地震之一，不僅東京地區受損嚴重，連整個日本都因為大地震引發的火災、海嘯和泥石流而陷入巨大的災難中。
那場災難成了最慘痛的血腥教訓，經此一役后，厘米之盾極力發展空間封印技術，避免星者的戰鬥波及到普通人。
第二次則是在七十年前，美國百慕大三角洲突然出現了一隻天系的A級妖魔，當地戰隊的星者全部出動對抗，也依然損傷慘重，整個大西洋的防禦體系都被摧毀殆盡，歷時多年都難以恢復。
此時，想到自己面對的很可能是A級妖魔，早已習慣在生死間遊走的小隊成員們都不由生出了一絲恐懼。
「可是，如果真是A級妖魔，警報器怎麼還沒響起？」一個隊員說，「總部監控室的系統一旦檢測到超B級妖魔，就會立刻有反應。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說不定這下面的東西，連B級都沒到呢，咱們別自己嚇自己。」
小隊長延極是個三十來歲的魁梧男人，他戰鬥經驗豐富，已經站在了三星星者的頂峰，只要時機一到，就能突破到四星。但眼下他卻一聲不吭，那雙不停閃爍電光的眼睛越來越明亮，幾乎讓人不能直視。
「隊長，你看出什麼了沒？」最先出聲的那個人緊張地問道，「咱們該怎麼辦？那東西好像就要從海里出來了！」
海浪越來越猛烈了，那九道水龍捲像是要把整片海灣的水都吸到天上去般。
「是啊，別說是A級，就算是B級，單靠我們幾個也很難對付。我們接到的命令也只是偵查，不如先撤退？」另一個人附和道。
這話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滿：「撤什麼撤！羅毅，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貪生怕死了？」
「貪生怕死？哼！」羅毅重重哼了一聲，「真遇上A級妖魔，就算我們想當孤膽英雄也沒機會，只不過是成了白白送死的螻蟻罷了。隊長，撤退吧！」
「羅毅，別忘了你的身份！我們都是星者，肩負著守護世界的使命，如果連我們都退了，那東海市兩千萬平民更將遭遇滅頂之災！」
眼看著小隊成員起了分歧，一直沒有出聲的延極忽然緩緩抬起了左手。正在爭執的隊員們立刻噤了聲，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是戰是退，不是我們該討論的，我們只要執行總部的命令就行。」
羅毅面色一喜，沒等他說話，延極低沉的聲音又響起，「既然是偵查任務，那麼眼下，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先探明這隻海中怪物的實力等級。如果真是A級妖魔，我們也要給總部傳回有價值的訊息。」
他的語氣很是平淡，但在這平淡之中，已經有了一去不回的覺悟。就算力量不足，他們也要儘力為後續的大戰爭取時間和機會。
羅毅呆了呆，就見延極轉過身來，明亮炫目的眼睛一一掃視著在場所有人：「明白嗎？」
「明白！」
眾人面上都露出了堅毅之色。羅毅苦笑著咬咬牙，上前一步：「既然隊長發話了，那我先下水探探吧。」
延極點點頭：「你跟在我身後。」
延極和羅毅身上散發出點點微弱的星光，他們的身體緩緩下潛入水中，向著其中一道漩渦靠近。
其他人都騰身飛到半空中，嚴陣以待。四周水花飛濺，巨響隆隆，飄揚的水霧遮蔽了視線，只能隱約看到海下深處有一重碩大無比的黑影在不斷上升。即便是這些不畏死亡的星者，此時也不由心臟砰砰狂跳起來，緊張又擔憂地盯著那黑影。
忽然——
水面嘩啦破開，延極和羅毅像魚雷般從海中彈射而起，飛身沖了上來。
「隊長！」
眾人剛要圍過去，就聽延極大吼道：「都別過來！快退！」
多年的默契讓隊員們第一時間就聽從命令，迅速後退。然而即便大家的動作都很快，卻來不及了。
四周的空氣變得粘稠如沼澤，所有人都像被束縛住了，手腳都不聽使喚。他們驚惶地望向前方，只見那九條貫穿天地的巨大水龍捲宛如九頭狂暴的魔龍，向他們席捲而來。
整片海灣好似被一隻無形巨手肆意攪動起來，水浪狂亂拍向高空，將懸停在上方的三架直升飛機直接拍得粉碎，駕駛員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就丟了性命。
高空中下起了一場帶著血腥味的暴雨，飛機殘骸還未落地，就被水龍捲進去了。剩下兩架直升機險險躲過一劫，倉皇朝遠處飛去，死裡逃生，艙中的駕駛員顫抖得幾乎握不住操縱桿。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聲中，九道水龍捲再次暴漲，彷彿九個黑洞般向四周擴散開來。眼看隊員們行動被限制，就要被這些黑洞吞噬，延極瘋狂大吼起來：「奔雷！」
繚繞在他眼中的電光瞬間炸裂開來，肉眼可見的電蛇在半空中飛竄，凝聚成一個個雪亮的雷電光球，瞬間擊打在隊員們身上，把他們盡數向外圍推去。
隊員們被光球推動著飛快後退，只剩延極一人還留在原地。
「……隊長！」
悲憤的呼喚聲中，離延極最近的羅毅用力甩出一道長鞭，纏住他的腰部，想要將他一起拖出危險境地。
延極怒喝一聲：「愚蠢！快放開——」
靠著他的力量或許還能多拖延一段時間，讓其他隊員們有周旋或逃離的機會。但羅毅的這舉動卻反而讓羅毅自己也陷入了危險中，被拖慢的速度在此刻顯得致命無比。
狂怒的浪濤鋪天蓋地，海中的九個黑洞已經擴大到連成一體，彷彿一張不斷張開的嘴巴，要將所有的一切都吞噬。
這巨大的黑洞已經擴張到他們腳下，光是望著底下那黑暗深淵，就讓星者們發自靈魂的戰慄。
延極的聲音忽然斷了，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他掙扎著準備切斷長鞭的動作也僵硬在半道。
這位能坦然赴死的勇士平靜的表情第一次崩潰了，臉上透出一種深切的恐懼，彷彿渺小的螻蟻陡然間看清了巨人的龐大，他睜大了眼睛，駭然望著從下方的無盡黑洞中冒出來的巨大黑影。
「天吶，那是什麼東西？！」
羅毅驚悚地叫了起來。
猶如傳說中的恐怖海怪，那緩緩露出海面的黑影龐碩無比，最先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根根足有十多米高的紅褐色岩柱般的尖角。它們高高低低地排列在一起，角柱之間連著柔軟的骨膜。在呼嘯的狂風中，那些骨膜宛如一片片張開的紅色船帆，飽滿地鼓脹了起來。
這未知妖魔的動作看起來十分緩慢，但延極知道，這不過是一種視覺上的錯覺。因為它太過龐大了。不管他們如何迅速地逃離，海中那個恐怖的黑洞始終遮蔽在下方。就像光的速度再快，依然逃不出黑洞的吞噬。
似乎在擺脫某種鉗制，海中的妖魔一點點地探出了頭。在那些兩三層小樓高的尖角下方，如巨石般凹凸不平的顆粒物重重疊疊著鋪陳開來，像一座從海中升起的小島。然而這小島不停地上升、上升，倏然——
海面上突然出現了兩個碩大昏黃的月亮。
渾濁的光芒籠罩四周，兩顆黃月冷冷地照耀著海面。黑夜還未徹底降臨，這個海灣空間卻已經陷落在了至深的黑暗中。
星者們都停下了逃離的腳步，他們渾身冰冷、驚懼無比，連一絲逃跑的念頭都沒有了。
所有人都明白了，對眼前的妖魔來說，他們方才的舉動，都不過是聊勝於無的垂死掙扎，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那是兩顆巨大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