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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密謀已久的陰謀

  晚上八點,薛凱跟著季涼川在慈善基金會所的建築工地上監工,季涼川這邊正在和一個項目負責人談論材料的問題。項目負責人是個年紀不大的女白領,長得俏麗動人,話里話外都在推薦季涼川購買她們公司的最新出品的材料。季涼川也不是傻子,全都笑笑打太極把話題巧妙地繞了過去。薛凱皺皺眉頭,低聲跟季涼川說:「我覺得可以試試,不用把話說得那麼死。」


  誰知那女白領忽然笑笑:「還是薛總監眼光高啊,我可聽到啦!」


  薛凱有點尷尬地笑笑,沒說話。


  季涼川逗他:「你準是看人家小姑娘好看,咱們可是生意人,要理智。」


  說完,薛凱捶了他一拳,女白領呵呵一笑。


  三個人正聊得開心,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Wind。」


  季涼川忽然一愣,他拄著拐杖不方便,慢慢把身體轉過去。只見璀璨夜色之中,朦朧橙光之下,一個身材高挑的大氣女人就在他的背後安靜地凝視著他。季涼川看著她,目光沉靜,那種沉靜里包含了太多的含義,迷茫、疑惑、歉意,所以那雙眼睛忽然間變得有些混濁。


  女白領很機靈,忽然對薛凱說:「薛總監,我請你喝咖啡呀!順便聊聊我們公司新推出的材料?」


  薛凱看了一眼季涼川,轉身對她點點頭:「我請你吧,走吧。」


  女白領爽朗一笑:「那我能不能喝一杯大號的拿鐵啊?」


  薛凱一笑:「當然可以。」


  見他們走了以後,Betty走過來,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問他:「對不起,打擾你們談生意了。」


  季涼川搖搖頭:「沒有,沒關係,沒有回美國嗎?怎麼來這裡了?這邊危險,你沒戴安全帽,我去給你拿一頂。」


  Betty攔住他說:「不用了,我跟你說兩句話就走,我訂了晚上11點的機票回美國。」


  季涼川看了一眼表,已經九點多了,他抬頭就撞上了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飽含深情。他望著她的眼睛,忽然話語哽在喉嚨里:「Betty,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Betty搖搖頭:「那天我很生氣,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被人懷疑過,尤其是那麼恐怖的事情,我根本就做不出來,現在被你懷疑……我覺得心裡好痛,可後來我想了想,我還沒有結婚,還沒有生baby,可能我沒辦法體會為人父母的感受,也許你為了你的baby可以犧牲一切,想想……也就沒那麼生氣了。所以,我想走之前把我們之間的矛盾解開,我只想你能相信我,好嗎?」


  季涼川能從她的眼睛里看到真誠的光澤,他點了點頭說:「其實,是我該向你說對不起的,在沒有足夠的證據之前,我不應該懷疑你,我和檬檬只是太害怕了,因為……因為我們失去過一個孩子,所以我沒辦法想象如果鬧鬧真的出了事……」


  Betty忽然眼神哀傷地微微點頭:「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鬧鬧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


  季涼川點頭,聲音輕柔:「我知道你很好,你真的是很好的女孩子,我能從你的眼裡看到你的內心。」


  Betty的臉微微一紅,羞澀地低下頭,然後又像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從包里掏出一個小本子,又拿出一支筆遞過去給季涼川說:「Wind,還記得這個小本子嗎?上面寫了好多我們在北京的旅遊日記,第一頁是你寫的你的名字。」


  季涼川見她把小本子包了張可愛的書皮,不禁笑笑:「這麼寶貝這本旅遊日記,以後喜歡北京可以隨時再來。」


  Betty看著他低眉淺笑的樣子,在心裡默默說:寶貝的不是旅遊日記,而是親手寫下的名字。


  她笑笑,對他說:「你能不能在第一頁再寫上幾個字,嗯,就寫祝Betty找到屬於自己的白馬王子,幸福快樂!」


  季涼川抬頭看著她忽然天真地笑起來像個孩子,隨即也像被感染了似的笑起來,抬筆說:「好。」


  寫完后,Betty舉起小本子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著那些文字傻傻地笑,瞳孔里映出頭頂的星光,璀璨絢爛。


  「爸爸!」


  身後,忽然一個娃娃奶聲奶氣的聲音傳來。沈檬在後面緊跟著鬧鬧跑過來,這小傢伙跑得飛快,沖著季涼川就要飛過來,沈檬在後面大喊:「涼川!快抱住他!這小傢伙騙我親親,還不老實地跟著我偷跑上了車子。這才多大就這麼多鬼主意!氣死我了!」


  季涼川拄著拐杖皺著眉頭,快步沖鬧鬧移動過去,還喊說:「小鬼,不聽媽媽的話,一會兒打你屁屁。」


  小傢伙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爹媽都開始生氣了,還咯咯傻笑著往季涼川那邊跑。


  「喂!小心!」


  這時,頂上一群人向這邊大吼了一聲,眼看一塊拴在附近的鋼筋混凝土忽然鬆動下來,整塊沖著鬧鬧的方向掉了下來。沈檬眼看著那塊鋼筋混凝土就要砸到鬧鬧,忽然大叫一聲:「啊!」


  季涼川腦子裡忽然一陣空白,他急切地伸出手去想把鬧鬧抓回來。這時,一個身影卻擋住了他的視線,他還來不及反應,因為急切地拄著拐杖往前跑,腳下一吃痛,整個人就摔倒在了原地。他根本顧不上自己,一個勁兒地抬起頭往前爬,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塊鋼筋混凝土掉了下去,直直地砸在了一個柔軟的身體上。在飛揚的塵土之中,在模糊的沙礫之中,那具身體忽然顯得那麼脆弱而不堪一擊。


  僅僅一秒鐘的時間,時間和空間都靜止了,沈檬愣在旁邊不知不覺眼淚已經流了下來,整個臉是蒼白的,毫無血色。


  Betty趴在鬧鬧身上,雙手緊緊地護住他的全身,整個人都被包圍在一片塵埃之中。她渾身微微顫抖了一陣,此時此刻連睜開眼睛都要使出渾身的力氣。她掙扎著睜開一隻眼睛,看見懷裡小小的人,瞪大雙眼看著她,明顯被嚇壞了。然後她對著鬧鬧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Don't be afraid……you are ok……」


  季涼川掙扎著爬了過去,他把手輕輕靠在Betty的肩頭小聲地跟她說話。他不敢動她,他怕她會疼:「Betty……你沒事的,你會沒事的……」


  Betty背對著他,凌亂的長發鋪陳在臉上,只露出一隻神色疲憊的眼睛半睜著看著後方的他。忽然,那隻眼睛露出一個微微的弧度,他看出她在笑,她整個身體都失去了知覺,只剩下一隻眼睛在傳遞信息,然後她慢慢地、輕輕地吐出幾個字:「Wind,我保護了你的baby,感覺好開心。如果我不在了,我不想回美國了,能把我葬在北京嗎?」


  季涼川心底泛起一股巨大的酸楚,他撥開她的頭髮,對她笑:「你不會有事的,別說傻話。」


  Betty眯起眼睛,氣若遊絲地說:「還有那個本子……要帶給我……」


  然後她那雙愛笑的眼睛忽然就閉上了。


  凌晨12點,Betty被推進了急救室,季涼川和沈檬等在急救室的門外。鬧鬧還在哭,他哭得渾身都顫抖,抬頭看沈檬:「媽媽,我是不是做錯事了……對不起……對不起……」


  沈檬沒有理會他,只是安靜地把他摟在懷裡,眼眶裡的淚水一直沒斷。旁邊,季涼川把頭埋得很低,沒人看得出他的情緒。


  在急救室外等了一個多小時,季涼川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仍舊低著頭,不說話,也不動,更沒有去接電話。沈檬看他低著頭坐在那裡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心裡更是難過到快要窒息,她伸出手從他的褲子口袋裡翻出手機接聽:「喂……」


  電話那邊是葉念瑾,他立刻察覺到不對勁:「沈檬?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沈檬說著就哭了起來:「Betty……Betty她……」


  「她怎麼了?」葉念瑾在那邊急得焦頭爛額,恨不得趕快從電話線里鑽出來。


  「她為了救鬧鬧被……」沈檬哭得氣結,一句話都說不利索。


  這時,季涼川忽然微微抬起頭來接過她手裡的電話:「我來吧。」


  「念瑾,你說吧。」


  葉念瑾趕忙說:「我發現了新的線索,我懷疑嫌疑人身高並不是一米七,而是一米六四左右。」


  季涼川心底一寒,早在剛剛Betty用純凈的雙眸望著他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嫌疑人不可能是Betty,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


  「怎麼說?」


  「是我家丫頭髮現的,嫌疑人腳下穿的那款鞋子有問題,那種木製厚底是今年夏天推出的新款,市場上一般鞋跟高都在6厘米左右,因為根據嫌疑人整體的身材比例來看,不太像一米七身高的,然後我讓可欣用人體比例分析的統計圖進行了一次測量和模擬身高,再加上鞋跟高度的猜測,能推斷出嫌疑人身高在一米六四左右。Betty凈身高一米七,不可能是她,而之所以嫌疑人穿著波西米亞長裙,也是為了蓋住高跟鞋的跟長,從而讓我們把視線轉移到一米七左右的女人身上。再推斷嫌疑人戴著草帽和墨鏡來遮掩面容,可以推斷出嫌疑人有相當高的反偵察能力,這樣一來就能推斷出,犯人綁架鬧鬧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有預謀的,說不定是策劃過許久的。你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鬧鬧隨時可能還會被壞人盯上!」葉念瑾迫切地把現在所有的線索一股腦全說給季涼川聽。


  季涼川聽完后無力地說:「她剛剛已經實施犯罪了。」


  葉念瑾一愣,在電話里聽季涼川把剛剛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心底的寒意頓生:「我馬上聯繫可欣去現場調查。」


  電話掛斷後,季源康和季母匆匆從醫院外走了過來,季源康整張臉都是慘白慘白的,他喘著粗氣問季涼川:「怎麼樣了?」


  季涼川坐在那裡無力地搖頭。


  這時,手術室的燈滅了,主刀醫師從裡面緩緩走了出來,一家人立刻圍了上去。還沒等沈檬開口問,醫生忽然嘆了口氣說:「硬物從病人的後背壓過來,導致胸腔肋骨斷裂,肋骨插進了肺部……你們聯繫一下她的家人吧。」


  一時間天旋地轉,沈檬覺得眼前的世界都變得昏暗,她摟緊懷裡的鬧鬧,緊緊地閉上雙眼,大口呼吸四周混沌污濁的空氣。


  季源康坐在一邊的長椅上,沉默了。


  凌晨2點,Betty因為肺部大出血,重傷不治,在醫院永遠地沉眠了。


  半個月後。


  季涼川拉著沈檬的手帶著鬧鬧去北京看Betty,沈檬給Betty帶了很多女孩子喜歡吃的東西,還有很多北京特產放在她的墓前。季涼川一襲黑色西裝,戴著墨鏡,他摟著鬧鬧看著照片上笑容爽朗的女孩說:「鬧鬧,以後你懂事了,長大了,每年都要來這裡看姐姐,知道嗎?」


  鬧鬧乖乖地點了點頭:「爸爸,姐姐去哪兒了?怎麼不見她的人呢?她每年都會在這裡等我嗎?」


  季涼川摸摸他的頭:「姐姐去天堂了,可是你不能忘了姐姐,因為她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們不能忘記姐姐。」


  鬧鬧委屈地點點頭,眼圈有點紅:「爸爸……你跟媽媽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以後再也不調皮了,好好聽話……」


  季涼川怎麼會去怪罪一個三歲的孩子,他淡淡地勾了勾嘴角哄他:「怎麼會呢,你還小,爸爸可以原諒你所有的錯誤,不過你一定要記住自己的錯誤,懂嗎?」


  「記住了,爸爸,你別生我的氣,我把我的好吃的都讓給姐姐。」鬧鬧道。


  季涼川摸摸他的臉:「乖。」


  沈檬忽然難過起來,蹲在那裡看著她的照片,幽幽地說:「是我不好,因為一時醋意,總是戴著有色眼鏡看你,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救了我的寶貝……」


  季涼川拍拍她,示意她別再哭了。這半個月沈檬被自責、歉意、愧疚各種心情糾結得不能自已,季涼川不想再看她自我折磨下去了。


  臨走的時候,季涼川偷偷把那本包著小碎花書皮的筆記本放在了她的墓碑下,在她視線所及的地方。


  很長一段時間,沈檬都不能從悲傷里走出來。她總在想,如果一開始她沒有那麼排斥她,現在會不會不那麼痛心,如今連一句對她說「對不起「的機會都不復存在了。


  她一直在辦公室發獃,池騁敲門進來的時候都沒發現,池騁拍拍她的肩膀問:「還好嗎?」


  沈檬一愣,抬頭看看他,面容憔悴,有氣無力地說:「不好。」


  池騁嘆了口氣,摸摸她的頭:「人死不能復生,別太難過了。」


  她微微振作起來,抬頭看他:「怎麼了,找我有事?」


  池騁皺著眉頭,神色嚴肅地說:「我打聽到警方那邊內部的消息了,陸振虎的死不是意外,應該是被人惡意謀殺了。」


  沈檬睜大眼:「是誰?查出來了嗎?」


  池騁搖頭:「陸振虎已經沒有親人了,相關人物下手調查行不通,警方那邊就調查了陸振虎所犯的前科。以前他被人冤枉強姦案時,你是他的辯護律師,有沒有可能他的死跟那件案子有關?」


  「那案子已經很久了,我把資料找出來再看看。」


  說著,她從旁邊的資料櫃里按照大概的年份找到了陸振虎的案子。她和池騁在辦公室翻看起了舊案子,被告人陸振虎,她開始細細回憶起陸振虎當時找她的場景。


  那時沈檬還在賀總的翔日律師事務所工作,公司里一些大的經濟糾紛案都讓經驗豐富的律師們挖走了,就剩下她剛好手下沒有案子。她倒覺得無所謂,反正她也沒有那麼看重那些大案子然後拿昂貴的律師費,所以那陣子陸振虎來翔日找代理律師的時候,賀總就把沈檬推薦給了他。


  在諮詢室里第一次看到陸振虎的時候,他的精神狀態非常不好,其實人長得還算端正,只不過頭髮亂糟糟的,衣衫不整,眼神迷離,面容憔悴,就顯得他非常邋遢糟糕。他一見沈檬,先是愣了一下,坐在那裡好幾秒都沒有說話。沈檬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就問:「怎麼?我的臉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感覺到聲線差了許多后,陸振虎才驚醒過來,恢復了頹靡的樣子耷拉著腦袋說:「對不起,你長得太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了。」


  沈檬坐在他對面說:「說吧,有什麼需求。」


  陸振虎開始低著頭悶聲說起來:「我背景不算乾淨,給黑社會的人干過。大概是幾個月前的事情,我在外面辦事遇到了一個女孩子,她叫宋夢萱……我對她一見鍾情,然後就開始跟蹤她,想認識她。然後有一天我在酒吧喝多了,整個人都感覺恍恍惚惚的,誰知我剛要走就在酒吧看到那個女孩在旁邊的一桌獨自喝酒,好像還在哭,當時……我鬼迷心竅了,我就是很想跟她說說話而已。於是我走過去跟她聊,聊了一會兒才知道她跟男朋友吵架了,可是,我當時喝醉了,我……我在她酒里下了葯把她帶到了附近的賓館……」


  沈檬越聽越來氣:「你這叫犯罪知道嗎!我不幫本來就有罪的人辯護,你請回吧!」


  她剛要走,陸振虎一把拉住她,樣子可憐得近乎請求:「求你……聽我說完……」


  沈檬看他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無奈只好甩開他的手臂重新坐回去繼續聽。


  「我把她帶到賓館后,幾乎已經失去理智了,可是在關鍵時刻,她卻忽然清醒了過來,她看到我后狠狠地抽了我一巴掌,然後哭著掙扎。我一看見她哭,立刻慌了神,連忙安慰她,跟她說我只是喜歡她而已……她不聽,用包狠狠砸我,當時我的酒勁兒就醒過來了,看見她全身顫抖地抓起衣服躲在角落裡哭,忽然感覺特別心疼,然後我就放她走了。」陸振虎低下頭抓著自己的頭髮道。


  沈檬翻白眼:「算你還有點人性。」


  陸振虎又繼續說:「我,我不知道該怎麼接近她,只好天天跟蹤她。在那之後我跟蹤她好久才知道,她上高中的時候也曾經差點被人強姦過,自那以後心裡落下了毛病,然後又被我……我真的很後悔!我那時只是喝多了、不理智了、失控了,我看見她每天往心理醫生那裡跑,真的很心疼……」


  「所以,你今天來的目的是?」沈檬耐著性子問。


  「上個月我去找她,在家門口等著她,可能是因為太晚了,她下了夜班剛回到家看到我,立刻嚇了一跳就想跑。我跑過去攔住她,只是想跟她道個歉,說聲對不起,可她根本就不聽我的,叫嚷著一邊打我一邊往回跑。我在後面追她,一直追到樓道里,我怕吵醒鄰居,就沒敢再追,然後就回家了。我給她發簡訊,跟她說,我只是想跟她道個歉,她也沒回復我,然後就在前幾天……」


  說到這裡,陸振虎忽然就哭出聲來,聲嘶力竭地捂住臉,整個人都在顫抖。沈檬愣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聽他哭著說:「她自殺了,她開了爐灶的火,可是卻不小心點燃了窗帘。她根本不知道,吃了兩粒安眠藥躺在卧室里,然後就被活活燒死了……」


  沈檬屏住一秒的呼吸,聲線不由得低沉了下來:「她為什麼要自殺?因為精神失常還是?」


  陸振虎捂住臉搖頭:「夢萱開爐火之前寫了遺書,她說她的身子已經不純潔了,不想再骯髒地活下去了……可是,我真的沒有做!我那天的確回家了,我現在被他們宋家告上了法庭,你一定要替我洗清罪孽,我是被冤枉的!」


  沈檬感覺自己的指尖冰涼,她看著他,語氣嚴肅:「如果你是被冤枉的,宋家又為什麼非要告你?」


  「宋家整理夢萱遺物的時候發現了一本日記本,警察查過每篇日記,才得知夢萱把那天我把她拉到酒店的事情也記錄了下來,所以我就成了強姦夢萱並害她自殺的第一嫌疑人……現在我連怎麼證明自己的清白都不知道……沈律師你一定要幫幫我……」


  沈檬邊回憶邊慢慢地跟池騁說,池騁問她:「那你怎麼看?陸振虎真的是清白的?」


  沈檬說:「這件事情我徹徹底底地調查過,根本找不到陸振虎強姦並害宋夢萱自殺的證據,陸振虎被扣押了一個月後,因為證據不足就被釋放了。當時……我確實被宋家的人潑過一次水,幸好不是硫酸……」沈檬想想這件事情,不自覺地也有點害怕。


  池騁的腦子轉得飛快,他忽然警覺地說:「沈檬!是宋家的人綁架的鬧鬧!目的還不明顯嗎?你害得他們的女兒沒有沉冤得雪,他們就要傷害你的兒子!」


  聽他這麼一說,沈檬立刻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池騁情緒急躁起來:「我現在就去查宋家的人,咱們還是報警吧,我怕你真的會出事!」


  沈檬穩住他說:「等一下,當時我和警察的人有一起調查過事情的真相,我們去宋夢萱獨居的小區里問過鄰居,他們當時都說有個乞丐天天在小區門口要飯,每次有女人從小區門口經過,那乞丐都一副很饑渴的樣子,而且在宋夢萱的後腦勺發現有淤血。之後我和當時的法醫分析過,雖然沒有在宋夢萱的體內提取出精子,但可以確定宋夢萱死前後腦勺曾遭受過撞擊,而這個硬度很可能導致當事人昏迷,所以……」


  池騁立刻皺著眉頭猜測:「你的意思是,那天陸振虎追趕宋夢萱,宋夢萱因為害怕拚命往小區里跑,卻不小心摔到了頭部昏迷不醒,而那個對女人很饑渴的乞丐在那個時候發現昏迷的宋夢萱就把她給強姦了?」


  沈檬點點頭:「因為宋夢萱住的小區還是70年代建的老房,所以沒有設備監控,當時環境漆黑又沒有目擊證人,所以這案子一直都是個迷。可是又沒有足夠的證據指控陸振虎是罪犯,所以一直到現在,這案子還沒有個真相。」


  池騁點了點頭,又嚴肅地看著沈檬說:「不行,我還是擔心你,如果宋家的人真的是殺了陸振虎的兇手,又綁架了鬧鬧,那麼下一個遇害的人肯定就是你!」


  沈檬聽著就一陣后怕,她點點頭,臉色一陣蒼白,這時她忽然抓住池騁說:「對了,你先別跟我家裡人說。」


  池騁氣得不行,站起來指責她:「為什麼不能說!讓你老公知道還能保護著你,你是不是傻啊!」


  沈檬搖頭:「你不懂,Betty剛死,他承受不了這麼多。我想找我的一個朋友暗地裡把這件事情給解決了,我不想再讓他每天晚上都失眠了……」


  池騁嘆了口氣,懊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雙手掐住她的肩膀,眼圈都紅了:「沈檬,算我求求你,多為自己想想行嗎?」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擔心她,沈檬狠狠地點頭:「別擔心,我會沒事的,我朋友很厲害的,相信我,我和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宋家人給找出來。」


  池騁嘆了口氣。


  下班后,見人都走光了,沈檬立刻打電話給葉念瑾,把她今天和池騁分析的案子徹頭徹尾地跟他說了一遍。葉念瑾在那邊聽得認真,不一會兒他就說:「我覺得你同事說得很有道理,你現在很危險,趕緊回家好好休息,我馬上聯繫可欣把你說的那次刑事案件的資料檔案調出來分析,然後查出宋家人的下落。」


  「好,麻煩你了。」


  掛斷電話后,她忽然覺得心裡慌慌的,想給季涼川打個電話聽聽他的聲音,這才發現電手機沒電了,她一陣煩躁,拎起包關了燈就出了辦公室的門。


  她有點精神恍惚,到了地下停車場時,感覺前面的一輛車的車燈忽然打開晃得她眼睛刺痛,她看不清前方,只感覺一輛車猛地朝她的方向開來,她頓時感到一陣恐慌,趕忙躲在了一輛車的車后。隨後那輛車在她剛剛停留的地方沖了過去,車燈消失后,她在後面看到了那輛車的車牌號。腦子頓時「嗡」的一聲,整個人都被這件事情嚇得僵住。她沒開車回家,而是打道回府想回去看公司電腦上葉念瑾傳給她的那段綁架鬧鬧時的視頻,再次確認一下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她一路慌慌張張,匆匆忙忙往回跑,剛跑出停車場扭頭就撞上一個人。那人被他撞得往後一趔趄,她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喊了出來。再一看來人是裴子清,她摸了摸胸口,深呼一口氣:「是你啊。」


  裴子清莫名其妙地看看她:「怎麼了,沈總,臉色這麼差?」


  她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一把拉住裴子清,哀求一般仰著頭盯著他的眼睛,語氣急躁:「柳萌萌有問題!她很可能是宋家的人!」


  裴子清撓頭:「什麼意思?柳萌萌怎麼了?」


  沈檬一時半會兒也跟他說不清楚,只好先拉著他往公司走:「有個案子要跟你說一下,總之你最近一段時間先提防著點柳萌萌,我剛剛看到她的車子差點撞到我!」


  裴子清立刻嚇了一跳,不可思議地看著沈檬說:「不會吧,是不是你看錯了?」


  沈檬悶頭在前面走,搖了搖頭,異常肯定地說:「不可能,車牌號可能記錯,但車型不會記錯的。」


  裴子清恢復冷靜,淡淡地說:「好吧,你想讓我怎麼做?」


  沈檬想著得把她原來經歷的那件案子先告訴裴子清,讓他配合自己儘快解決,想著她就帶頭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說:「我先告訴你原來的一件案子,然後……」


  她的一隻腳剛剛踏入辦公室的門,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然後她就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立馬失去了意識。


  晚上八點,見沈檬還沒回來,季涼川正陪著鬧鬧吃晚飯。他已經打了十幾通電話過去,但還是沒人接,最後他終於坐不住了,叫了秘書開車來接他,然後拄著拐杖就要出門。秀雲很擔心:「少爺!你腿還沒好啊!不能總走來走去的啊,不然我去公司找找少奶奶吧?」


  季涼川一口回絕:「不用了,你在家好好照顧鬧鬧,我親自去。」


  這時,葉念瑾的電話打了過來:「涼川,沈檬的電話打不通,你跟她說一下,讓她小心他們公司的那個柳萌萌,我覺得她有問題。」


  季涼川一愣,趕忙問:「什麼意思?柳萌萌不是她的下屬嗎?」


  「剛剛沈檬給我打電話說起以前的一件案子,然後讓我查了查宋家的人,宋家的人早在很久以前就移民了,而且近年來也沒有出入境記錄,所以我就調查了一下宋夢萱原先工作的地方大興商貿公司,還有這家公司所有員工的名字。」


  季涼川立刻想到了什麼,對他說:「大興商貿公司?我兄弟正在那裡工作。」


  「什麼?你兄弟叫什麼?」


  「於小旭。」


  葉念瑾趕緊翻了翻他手裡剛拿到的員工名單,剛好在市場部看到了於小旭的名字,他點點頭說:「他應該沒有嫌疑,綁架鬧鬧的是個女人,根據沈檬剛剛跟我說的那件案子,和宋夢萱有聯繫的,身高在一米六四左右,又在沈檬身邊的女性來看,就只有柳萌萌符合所有條件了。」


  季涼川耐心地聽下去,又聽葉念瑾念叨了一遍陸振虎的那件案子,忽然他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低頭吼了一聲:「檬檬出事了!」


  說完,他迅速拄起拐杖上了早已恭候多時的車,秘書見他的表情猙獰得嚇人,彷彿眼睛都瞪得通紅,整張臉蒼白得毫無血色,嘴唇的顏色都開始發紫:「快!開車去我老婆公司!」


  秘書顫巍巍地說:「好,好!」


  昏暗的辦公室里,沈檬漸漸睜開眼睛,她還是覺得頭昏沉沉的,她剛想動一動僵硬的身體,就發現她整個人正被綁在一張凳子上,無論她怎麼掙扎都掙脫不開。


  「別掙扎了,我綁了好久呢。」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輕快、略帶著嘲笑的聲音。


  沈檬一驚,猛地抬頭一看,柳萌萌正趴在對面的一張椅子的椅背上壞笑著看她。


  她的心底冰涼如水,冷冷地看她一眼,無力地說:「剛才果然是你。」


  柳萌萌還在笑:「沈總,你可千萬別誤會,我剛才真是想離開公司跟我表哥吃飯呢,你非要那個時候出現在路中間,這能怪我嗎!」


  「那你現在綁著我又是什麼意思?」沈檬挑著眉毛看她。


  柳萌萌一愣,連忙吐了吐舌頭裝可愛:「也對,算啦算啦,既然都露餡了,就不玩啦!不過你兒子真的好白痴啊,我在網上隨便下了個貓咪圖片給他看,他就真的跟我走了。」


  話說到這裡,沈檬忽然將腳上的一隻高跟鞋甩到柳萌萌的臉上:「你再說一遍!」


  柳萌萌一陣吃痛,捂住鼻子站起身來,走過去甩手就是一巴掌:「你還跩個屁啊。」


  沈檬忍著臉上火辣辣的痛,扭過頭來眼神兇狠地看著她:「你誘拐我兒子有什麼目的?」


  柳萌萌扭身從她的包里掏出一瓶指甲油坐在轉椅上慢慢塗起來,幽幽地說:「好玩,看著你們一家子人著急,別提多爽快了!不過我沒虐待你兒子啊,不過就是弄了點乙醚讓他睡了一覺,我還好心地把他送回家了,他醒來后,沒到處亂跑吧?」


  沈檬恨得牙痒痒的,看著柳萌萌笑得賤兮兮的一張臉,恨不得衝過去扇她幾巴掌:「畜生不如,他還那麼小!你怎麼忍心!」


  「又不是我兒子!」柳萌萌抬起頭沖她翻了個白眼。


  「你現在把我綁在這裡又是幹什麼?」沈檬瞪著她問道。


  柳萌萌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聽我表哥的吩咐,什麼喬裝打扮一下啊,穿個長裙子蓋一下高跟鞋迷惑身高啊,都是我表哥的主意哦!」


  「你表哥是誰?」


  說著,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來人進來后,拿著手裡陸振虎的相關資料淡淡地一笑:「沈總,辛苦了,你都查到這個分兒上了。」


  沈檬的一顆心像一下子沉入海底,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呼吸都困難起來,她看著裴子清冷峻的臉,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


  柳萌萌從座椅上跳起來,跑過去一把拉住裴子清的胳膊:「表哥,你回來了啊?剛才幹什麼去了?」


  裴子清從懷裡掏出一支煙,又掏出一個打火機點上,幽幽地說:「買了包煙,洗了個手,身上還是乙醚的味道。」


  「都跟你說了要戴手套!」柳萌萌嬌嗔道。


  裴子清忽然輕輕一笑:「不是看到沈總,太激動了,一時間忘記了嘛。」


  沈檬心灰意冷地低下頭說:「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裴子清慢慢地走過去,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表情魅惑:「沈總平時聰明過人,不會分析不出來吧?」


  沈檬看著他,眼裡迸發著憤怒的火花:「為了報仇嗎?宋夢萱跟你什麼關係?」


  裴子清看著她一笑:「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跟我女朋友長得很像?」


  沈檬瞬間就明白過來一切,原來陸振虎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也把她看成了一個他認識的人,如果那個人是宋夢萱的話,那麼裴子清的女朋友就是宋夢萱了?


  「幾年前,我正好接了大興商貿的一件經濟糾紛案,也是那個時候我認識了夢萱,為了夢萱,還和他們公司的一個臭小子打過一架。夢萱太美了,在我心裡她就是女神,只不過我的女神太脆弱,高中的時候就被幾個兔崽子欺負過,直到我認識她的時候有空還陪她去看心理醫生。就在夢萱的心理疾病快治好的時候,陸振虎出現了,我和她努力了這麼久,終究功虧一簣,你能明白那種心情嗎?她的病情更嚴重了,就連我都不敢碰她!為了保護她,為了等她的病治好,我和她在一起那麼久,甚至都沒有接過吻。」


  裴子清忽然嘲弄般地低頭悶聲笑了起來,這笑聲讓沈檬覺得無比恐懼,此刻她只覺得渾身發冷。


  正想著,裴子清忽然抬起頭來,一把揪住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下去。沈檬瞪大眼睛使勁掙扎,猛地側過頭甩開他貼上來的唇,她只覺得噁心得不行。


  裴子清也沒生氣,閉上眼睛一副享受的樣子慢慢悠悠地說:「原來和夢萱接吻的感覺是這樣,真好……」


  「變態!」


  裴子清不以為意地說:「呵呵,我就是變態,不然怎麼會殺了陸振虎還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在你身邊問你要不要我幫忙呢?」


  沈檬瞪大眼:「陸振虎是你殺的?」


  裴子清站起來說:「當然,那種強姦犯何必留在世上,我這是在為民除害啊!還有你,沈律師,那種人你又何必去幫呢?為了一點律師費?呵呵,你還真是個庸俗的女人,這點我家夢萱可比你強多了。」


  沈檬無力地閉上眼睛說:「我沒收陸振虎一分錢,他的條件很困難。」


  裴子清表情一僵,冷冷一哼:「你現在說這種話是為了讓我改變主意嗎?」


  「信不信由你,你自己可以去查,陸振虎無父無母,一直是自己一個人過,原來給黑社會幹過,後來不幹了,一直靠以前存的一點微薄的收入過日子,他根本就交不起律師費,我也沒要。」


  裴子清看看她沒說話,柳萌萌忽然插話說:「喂,表哥,你可別因為她長得像夢萱嫂嫂就動搖啊!」


  裴子清皺著眉頭瞪了她一眼:「這裡沒你說話的分兒!」


  柳萌萌噘噘嘴,不再說話。


  「那你又何必給他打官司呢?」裴子清忽然道。


  「我為了這個世界少一點冤枉,多一點清白。」


  「哈哈!我的沈總啊,我都快愛上你了,你怎麼能這麼單純呢?陸振虎說的話怎麼能信呢?他給夢萱下過迷藥,還帶到酒店,現在你還為這樣的人辯白?」裴子清一臉嘲弄地看著她。


  「那件案子疑點很多,比如夢萱後腦勺的淤血,死前的遺書,如果真的是陸振虎乾的,她為什麼不在遺書上寫陸振虎的名字?好把陸振虎送到牢里去?這證明當時她是摔倒后失去意識,然後醒來才發現自己失貞的。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她非常善良,因為她不確定是不是陸振虎強姦的自己,所以最後在遺書上沒有提及是陸振虎強姦了她,她只寫了自己對生活的絕望和感受,然後選擇離開人世!」沈檬分析道。


  「夠了!如果你再袒護陸振虎,我現在就強姦了你!你信不信!」裴子清表情猙獰地湊到沈檬面前,兇狠地道。


  沈檬咬了咬下唇,不再說話,裴子清這時表情又是一變,忽然目光異常溫柔地看著她說:「你又聰明又美麗,讓男人看了實在是喜歡……這樣吧,你和你老公離婚跟我在一起,我今天就放過你,也不會再打你兒子的主意,怎麼樣?」


  柳萌萌忽然歡呼說:「那季涼川是不是可以歸我啦?」


  沈檬忽然瞪了一眼柳萌萌,嘲笑道:「別逗了,雖然都叫檬檬,不過你跟我比差遠了,他死都不會看不上你的。」


  柳萌萌氣急了,走過來就要再給她一巴掌,裴子清攔住她的手命令道:「你就別摻和了行不行!一邊去!」


  柳萌萌冷哼一聲,縮了回去。


  裴子清繼續看她:「怎麼樣?要不要給你考慮的時間?」


  沈檬冷冷一笑:「你的目的就是想讓陸振虎和我像宋夢萱那樣被火燒死,一起感受她的痛苦對吧?在你眼裡,陸振虎是兇手,我是替他開脫罪名的幫凶,所以你要報仇,燒死我們倆。之所以我在陸振虎之後還活這麼長時間,是因為我和宋夢萱長得像,你總是捨不得。你綁架我兒子看我擔心焦急的樣子覺得好玩,等你玩夠了,時機差不多了,柳萌萌綁架我兒子的事情也差不多要查出來了,才會有今天的綁架對吧?」


  裴子清一笑:「你果然聰明,也許你比夢萱好,只可惜我先遇上的她,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你,那麼這一系列的事情就都不會發生了,我也不會變成一個變態殺手。」


  沈檬忽然替他悲涼地一笑:「你錯了,就算你先遇到我,你也會因為得不到我而抓狂,傷害我身邊所有的人。因為你骨子裡就是這樣不可救藥、沒有善良之心的變態!」


  裴子清不以為意:「怎麼會?我可是很會追女孩子的,你不會拒絕我的。」


  沈檬懶得理他,乾脆扭過頭一言不發。裴子清把她的頭強行扭過來讓她看著自己,表情冷漠地盯著她:「你還沒給我你的答覆,我可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沈檬凄涼地一笑:「反正我今天也是逃不掉了,你要燒就燒吧,臨死前我只想拜託你最後一件事情。」


  裴子清冷哼一聲說:「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我可是什麼都豁出去的人,殺了你和陸振虎,這輩子我也不圖什麼了。」


  沈檬嘲諷他:「我都要死了,不過一件小事,你要是個男人,就有點男人的樣子。」


  裴子清扯扯嘴角:「說吧,最後的願望是什麼?」


  「給我老公開視頻電話,我想看看他最後一眼。」沈檬低著頭,絕望地道。


  裴子清當是什麼事呢,忽然失聲一笑:「我當是什麼呢,當然可以,萌萌,手機拿來。」


  沈檬盯著那部手機,儘管視線模糊,但她還是要用盡一生的力氣去盯著那個手機屏幕。


  電話撥通到季涼川那裡,季涼川正坐在車裡,覺得太陽穴和右眼跳得厲害。就在這時,電話響了,他看都沒看就接了起來,他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視頻電話,他看到了沈檬被綁在一張椅子上,整個人都快失去了生命力。她面容憔悴,卻雙目有神地盯著自己,他幾乎要把手機給捏碎了,低吼道:「檬檬!你在哪兒!」


  沈檬在手機屏幕里看到季涼川的那一剎那,忽然就流著眼淚笑了出來,她扯著嗓子喊:「老公!快來救我!我在公司……」


  柳萌萌忽然跑過來,一巴掌扇了過去:「讓你們告別的,可不是讓你通風報信的!」


  季涼川忽然就紅了眼,在那邊用從未露出過的兇狠的表情大吼:「你給我住手!你是不是活膩了!」


  柳萌萌嚇了一跳:「凶什麼凶,枉我打算放棄池騁轉過來追你的!」


  季涼川冷笑:「噁心,瞧你那副德行。」


  「你!」柳萌萌被氣到內傷,坐到一旁不說話了。


  沈檬感覺自己的力氣已經開始慢慢流失,乙醚的作用本就還沒完全消散又被綁了這麼久,她現在把渾身的力氣都用在了那雙眼睛上,她只想看看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


  「老公,鬧鬧今天好好吃晚飯了嗎?」沈檬忽然哭著問。


  季涼川就在屏幕里看著憔悴的她,再頑強的心也支撐不住,他顫抖著聲音說:「老婆,我馬上就來救你,你會沒事的,鬧鬧今天很乖,吃了很多蔬菜。」


  沈檬忽然幸福地眯起眼睛笑笑:「寶寶不挑食了真好,老公,你真的很會教育孩子,我決定以後把家裡的財政大權和教育大權都交給你,好不好?被我欺壓太久了,是不是忽然覺得放鬆了?」


  季涼川紅了眼眶:「說什麼傻話呢,你哪裡欺壓我了。不過偶爾凶一凶,不過是紙老虎一個,遇到任何大事還不都是乖乖聽我的?」


  沈檬一笑:「被發現啦,不好玩!以後沒有紙老虎陪著你,你要好好照顧鬧鬧,把他養育成人,我希望他以後可以過得快樂一點。哪怕不像你一樣是個大總裁,也能有自己一番熱衷的事業,然後再找一個不像我這麼兇巴巴的老婆過日子……」


  「別說傻話,我已經報警了,我和念瑾馬上就趕來救你。」季涼川捏著手機,心痛地在屏幕里看著她漸漸失去血色的面孔。


  「老公,我還想陪你好幾十年呢,還想陪鬧鬧長大,還想給你生個女兒……我不想死……」沈檬忽然哭得厲害了,沖著屏幕喊道。


  「老婆……」


  季涼川的臉忽然就消失了,裴子清看得正熱鬧,手機拿過來一看,悠悠地道:「沒電了,這不能怪我吧?」


  沈檬看到屏幕黑下來的那一刻,心也徹底死了,她低著頭嚶嚶地哭泣。


  柳萌萌有點不耐煩了,催促道:「快點吧。」


  裴子清看看她,沒動,柳萌萌搶過他懷裡的打火機把能點燃的東西都給點燃了,拉著裴子清的胳膊說:「看什麼啊?人家不喜歡你啦!」


  裴子清看著她低著頭,毫無生機,連哭聲都消失了,冷哼道:「你自己找的,我給了你活路,是你不選。」


  兩個人迅速離開了。


  沈檬只想在最後還能思考的這幾分鐘時間裡好好想想季涼川的臉、鬧鬧的臉,他們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她一定要在最後一刻好好溫習一遍他們的面容。


  她用最後的時間去回憶了很多很多東西,她想起了她在酒吧第一次遇見季涼川,那時候只記住了他渾厚帶著點磁性的聲音。然後是大學時光,他們在一起了,經歷了各種各樣有趣好玩的事情,再後來他們結婚了,儘管一開始各自心懷鬼胎,可命運還是讓他們真正走到了一起。她為了季涼川的事業離開過他,他痛不欲生,在思念的旋渦里掙扎了許久,直到他們重歸於好,再次廝守在一起。


  他們很快就有了鬧鬧,幸福來得太突然,她覺得身體不舒服,時不時覺得噁心想吐,總是嗜睡,一覺睡到中午。季涼川細心地陪著她到醫院做檢查,等到孕檢單子下來后,兩個人被喜悅沖昏了頭腦,當天晚上兩個人一夜沒睡,為了寶寶的小名和大名一晚爭論不休,最後累得不行的兩個人相互偎依在沙發上睡著了,臉上掛著的笑容卻還未消散。


  然後她十月懷胎,為了方便,剪掉一頭柔美的長發。她開始時不時地鬧情緒,愛哭、愛發火,因為沒了美麗的頭髮傷心地哭泣了三天。季涼川寸步不離地守著她,跟她說,短髮的她也是如此美麗,她乖乖躺在他懷裡睡著。半夜又是孕吐,又是被鬧鬧踢肚子,徹夜無法入睡。季涼川就陪著她一起不睡覺,跟她聊天給她講笑話,她覺得那種痛苦忽然就消失了。在懷孕的路上並不孤單,因為她有一個很好很好的老公。


  再到後來,小傢伙終於出世了。季家排字,到了鬧鬧這代,中間是慕字,沈檬剛好特別喜歡這個字,當時就決定下來,至於最後一個字,聯合全家人集思廣益,沈檬挑來挑去還是不滿意,不是太俗氣就是少了點霸氣。然後季涼川每天晚上都把工作擱置在一旁不管,專門挑字給沈檬看。挑了幾個字,沈檬選中一個「辰」字,她偏頭問他這個字好不好,季涼川表示同意,還說有龍的意思,男子氣概十足,然後兩個人就愉快地定下了寶寶的名字,季慕辰。


  沈檬慢慢回憶著這些往事,笑容漸漸浮現在嘴角,她還想繼續回憶鬧鬧從一歲到三歲之間的事情,然後就聞到了一股嗆人的味道。她抬頭看見火勢漸漸洶湧起來,黑色的煙霧充斥在整間辦公室里,讓她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在意識慢慢消失的時候,她彷彿產生了一種幻覺,有人喊她檬檬,真好,這世間最動聽的聲音就是季涼川喊她的名字,能在最後的時候讓她聽到,真好。


  沈檬在模模糊糊、清醒與半清醒的時候忽然間醒了過來,她竟然看到季涼川的臉在火光之中熠熠生輝,她一下子就醒了過來,看到季涼川正在給她鬆綁,她喊道:「涼川!涼川!你快走!火太大了!你怎麼能進來啊!」


  季涼川額頭上全都是汗,他的拐杖早已在進來的時候就扔在一旁被洶湧的火勢吞沒了。他不顧自己的腿傷竄到她的辦公室找到她給她鬆綁,他解開她的繩索的瞬間把她拉了起來就拽著她往外走,腳面骨的疼在落地的那一刻瞬間像一條毒蛇一般鑽進了他的心間,他一陣吃痛,半跪在地上。沈檬嚇了一跳,趕忙蹲下去要扶他起來,她已經哭得肝臟都疼起來了。她固執地拉著季涼川的胳膊想給他拉起來,季涼川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他很想努力站起來,但右腳怎麼都使不上力氣,然後他忽然睜開一隻眼睛看著她的小花臉一笑:「檬檬……我可能走不了了……」


  沈檬早就沒了任何力氣,她的手臂早就抽筋得使不出任何力氣,可她還是固執地拉住季涼川哭喊著:「不行啊!涼川,加油,我們站起來走出這裡!我回家……做好吃的給你……」


  這時被燒焦的書櫃的其中一角忽然帶著洶湧的火苗坍塌下來,倒在他們身邊,眼看就要堵住辦公室的門。季涼川一隻手攬過她的腰身,低頭狠狠地吻著她,然而只是一下,他又立刻鬆開她,使出渾身的力氣把她從這邊推出了辦公室。


  沈檬一陣吃疼,倒在了辦公室外面的地上,她立刻奮力站起來想沖回去,整個書櫃忽然倒塌下來橫在了辦公室門口。她驚呼一聲,不管不顧地衝上去,不顧火焰灼燒人的疼痛,徒手就要把那書櫃給挪走。季涼川脫下西裝外套蓋在自己的頭頂上,頹靡地倒在了地上,右腳的疼痛讓他不堪重負得倒在那裡站不起來。


  漸漸地,他覺得意識有些模糊,隔著一片洶湧的火海,他看著此生自己最愛的女孩在另一端哭得像個孩子,然後他無力地坐在一片火海里,很想過去替她擦乾那些眼淚。可他實在是站不起來了,鼻腔里早已經吸入了大量煙霧,耳朵也開始出現耳鳴,他以為沈檬聽不到他說話了,便用唇語對她說了一句話。


  沈檬剛剛被灼熱的火燙得一下子彈開,她癱坐在另一邊看著季涼川半睜著眼顯得很疲憊,似乎就要昏昏欲睡,然後他忽然笑笑,用唇語對她說:我愛你。


  剎那間,一片烈火騰空升起,阻隔了他們的視線。沈檬的瞳孔開始凝固,她不停地、撕心裂肺地哭喊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公司的大門忽然被人撞開來,葉念瑾渾身濕漉漉地就闖了進來,他捏著鼻子看到沈檬倒在火勢最凶的一間房間外,二話不說衝上去一把將她抱起來就要往外跑。沈檬忽然大叫著扯他的袖子說:「放開我!放開我!涼川還在裡面!他死,我要陪他一起!」


  葉念瑾根本不管她,硬是抱著她往外走。沈檬一口咬住他的胳膊,葉念瑾吃痛,乾脆一掌控制好力度打向她的後腦勺,沈檬一下子就昏了過去。


  沈檬感覺好像身處一片純白的世界里,周圍是白的近乎透明的羽毛,不停地盤旋在她身邊。遠處一個高大的身影漸漸向她走過來,她看不清楚那個人的身影,只想慢慢走過去。然後純白的世界忽然變得清晰起來,那個人擁有著世間最美好的笑容和最好聽的聲音,她聽見他喊:「檬檬。」


  她高興起來,向著那個身影飛奔而去。然而季涼川的臉忽然就消失了,她愣在原地,看著空無一物的世界,忽然變得孤單。心底躥升的酸楚感近乎把她淹沒,她找不到呼吸的方法,忽然就覺得一陣窒息的痛苦,頹然地倒地。然後她忽然從夢裡驚醒,她用極快的速度回憶起種種,然後她就哭了,哭得整個胸腔都像被掏空了。葉念瑾一把摟住她想要安慰她說:「沒事了,涼川沒事,我把他救出來了。」


  沈檬一愣,揪住他的衣領抬起頭,眼淚早就沒了:「你說什麼?涼川救出來了嗎?」


  葉念瑾拍拍她的肩膀,把她從懷裡扶起來,給她指了指旁邊一輛行駛著的救護車說:「他在裡面呢,吸了太多一氧化碳二氧化碳,暫時昏迷,不過沒有燒傷,救你的時候他幾乎是全濕狀態,所以沒什麼大礙。」


  沈檬愣了幾秒,消化了一下葉念瑾說的話,忽然興奮地捂住嘴巴,眼淚串成珠子掛在手背上,她抓著葉念瑾的胳膊話都快說不出來了。剛想感謝他,卻發現他渾身的衣服都被燒得殘破不堪,沈檬內疚地抬頭問:「你……沒事嗎?」


  葉念瑾哭笑不得:「火燒倒沒事,你咬我那一口可是真疼啊!」


  沈檬「撲哧」一聲笑出來:「對不起,我太著急了,涼川沒事,謝天謝地……謝謝你。」


  葉念瑾搖頭:「你們倆沒事就好。」


  沈檬欣慰地點點頭,看著旁邊同時疾馳的那輛救護車,忽然就覺得心上放下了一個沉重的擔子,然後微微一笑,又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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