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黑珍珠?我怔了一下,這才想起來,昨天隋煬帝的確是差李公公送來一顆黑珍珠,那珠子質地純凈、手感順滑,確實是珍品,可我拿那東西根本沒用,既不能吃又不能戴,就算磨碎了做珍珠粉,也無法敷臉做美容啊。


  我誠心誠意道:"如果王貴人喜歡那顆黑珍珠,小人立刻雙手奉上。"

  "我不稀罕!"王昭容聽我這樣一說,反而更加惱羞成怒,"這次我便饒過你,倘若再有下次,看我不剝了你的皮!"說罷,她氣呼呼地回身走了,那一群太監和宮女也立即跟了上去。


  "讓我看看你的臉.……嗯,只是有些紅,腫得不厲害。"宇文成都連忙低頭查看我的傷勢,"糟了,你的臉被劃開了一道口子,估計是被她的指甲劃破了,希望不會留下疤痕……還疼么?"

  "不是很疼。"我搖了搖頭,幸好王昭容養尊處優,沒多少氣力,否則她這一巴掌非得把我打成豬頭不可。


  宇文成都抬起我的臉仔細地看著:"王昭容這般挑釁,你也不反擊,就任她欺辱,如此柔順,似乎與你的性子有些不和。"

  "當日她挨了皇上那一記耳光,確是因我而起,今天就算我還給她了。其實她也算是個真性情的女子,直接給我一巴掌了事。"我轉頭躲開宇文成都的手,"要知道,後宮女人間的戰爭,不見刀光劍影,沒有血流成河,但卻更殘酷,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最毒婦人心啊。"

  宇文成都不解地問道:"聽你這話,你當真一點也不怨恨她?"

  "後宮女人間的戰爭導火索,只能是男人。如果女人僅僅為了男人而戰,無論如何都顯得有些愚蠢,因為即使你贏了,你也只能得到那個男人的片刻寵愛。他是禍水,遲早還會挑起另一場戰爭。"我先是嘆氣,而後輕笑起來,"聰明的女人對付男人,而笨女人對付女人。大家都是女人,女人又何苦為難女人呢?世間男子已經太會傷人,我怎麼忍心再給她傷痕,所以就算我滿懷委屈也提不起一點恨啊。"這個時候我想起了辛曉琪的《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那歌詞對後宮的女人來說,可真是至理名言。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宇文成都笑得有點古怪,"你是女人么?"

  "我.……我只是打個比方嘛!我當然是男人了!"我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說漏了嘴,但話已經說出口,再也收不回來了,"如果將來我娶妻,一定要娶個善解人意、不妒忌的女子。"

  "我若娶妻,必要娶一個文武雙全的絕色美人,"宇文成都雙目灼灼地看著我,"否則我寧願終身不娶。"

  "文武雙全的絕色美人?"我又笑了,"世間恐怕沒幾個這樣的女子.……"

  宇文成都緩緩垂下頭盯著我:"怎會沒有?眼前不正有一個么?"

  "嘿嘿……將軍說的人該不會是我吧?我,我可是男人.……"我乾笑兩聲,底氣不足地說道,"再說了,如果我真是女子,這容貌也太過普通了。"

  "普通?明,你知道么?論容貌,這宮中的女子,恐怕沒有一人及得上你。"宇文成都雙目炯炯,透露著危險的信息,"倘若你是女子,無論如何我都要得到你。"

  他看我的眼神太古怪了,那絕對不是男人看男人該有的眼神……一陣驚恐襲上我的心頭,莫非,莫非他早已識破了我的女兒身?


  "我,我.……"我支吾著說道,"將,將軍,別再說笑了……我要去巡查文思殿了。"

  宇文成都沒有阻攔:"好,你去吧。"

  "是。"我答應了一聲,立即轉身逃命似的跑開了。


  夜已深了,我靜靜地坐著,桌上的燭火忽明忽暗,一如我此時的心境。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二日,是我的生日。


  來到這個時空的第一個生日,是和秦瓊一起度過的,那年我十六歲。


  秦瓊……想起他,我微微地笑了。此刻包住我長發的藍色頭巾是秦瓊送我的生日禮物,記得那天我無意中向秦瓊說起我的生日,結果等我晚上回到衙門,桌上就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而後他就送了這條藍色頭巾給我。那時我的頭髮雖然已經齊肩,但我只會隨便扎個馬尾,怎麼也學不會梳那麻煩的髮髻,秦瓊就每天早上不厭其煩地為我梳頭,而這一梳就梳了兩個月。和秦瓊在一起的日子很輕鬆、很舒服,所以造成了我對他的依賴。喜歡他揉著我的頭髮,輕聲叫我傻小子;喜歡他捏著我的臉頰,讓我別惹是生非;喜歡和他坐在月下暢所欲言、分享心事。我喜歡他,但只當他是兄長,無關風月。


  來到這個時空的第二個生日,是和李世民一起度過的,那年我十七歲。


  世民……那個和我同月同日出生的男人……想起他,我的胸口仍生生地疼著。我拉上袖子,手臂上那道和他一樣的傷疤不太規則地癒合了,像一隻歪著的半閉的眼睛,怔怔地要流下淚來。手中這枚印章是他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想象著他挽起袖子,像個工匠般篆刻印章的樣子,我覺得有些好笑,眼眶卻在這個瞬間變得灼熱,我不得不閉上眼睛,止住湧上來的眼淚。最初看見他的那一眼、那一笑,我不以為意。未曾想過這就是緣,這便是孽。原來,僅僅是短暫的一面,也能構成永遠。那一面就是永遠的悸動,是永遠的傷害,是永遠的掙扎……我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女孩子都會有這樣心酸的感覺,是不是都能碰到這樣一個男人。這樣的男人一生中只有一個,只會有一個。無所謂時間,無所謂地點,只要在宿命之中遇到了那個人,所有未曾流過的淚水再沒有躲藏的餘地,全部奔涌而出。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拍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定了定了神,才開口問道:"是誰?"

  "是我。"門外響起宇文成都低沉的聲音。


  怎麼是他?我連忙答道:"夜深了,我已經睡下了,將軍如果沒什麼要緊事,還是請回吧。"

  宇文成都沉聲道:"陛下有旨意給你.……請立即開門。"

  這麼晚了還有旨意?我知道這扇小門攔不住他,就算我執意不開門,他還是可以硬闖進來。


  "什麼旨意?"我打開門,宇文成都高大的身影立在門口,像一道堅實的牆,在昏暗之中將我團團圍住。


  "你.……"我隨即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不由皺了皺眉頭,"你喝酒了?"

  "喝了一點.……"宇文成都腳下一個踉蹌,他的額頭抵在我的肩膀上,手緊緊地圈住了我的腰。


  "你.……"我才想開口斥責他,他的身軀忽然整個壓了下來。


  "痛.……"我的背重重地撞在地板上,他壓在上面,將我緊壓在身下。


  不知道是風吹的還是他伸腳踢的,門忽然"砰"的一聲關了過去。


  堂堂宇文大將軍,該不會是想在我這裡上演"酒後亂性"吧?

  我推著宇文成都的肩膀,冷靜地說道:"將軍,你再不起身,休怪我無禮了。"

  "明,你身上好香.……"可惜他對我的話置若罔聞,竟然垂下頭在我的脖頸上輕吻著。


  "得罪了!"他身上濃濃的酒氣熏得我暈乎乎的,不能再讓他放肆了,平日里我不是他對手,但如今他喝醉了,我應該可以製得住他吧?我一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手抓著他的脖子,想施展出柔道里的招數鎖住他的後頸,將他制服。


  不料宇文成都忽然伸出手,將我的雙手一扣,反剪在我身後。


  "放開我!"我低呼一聲,用力掙扎著,他的身子立即欺壓上來,我頓時動彈不得。


  "明.……"宇文成都喃喃喚道,他的眼眸炯亮如星。


  "你.……"我心中一凜,立即明白過來,他根本就沒有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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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我要你.……"宇文成都灼熱的氣息拂過我的唇,他的眸光焰亮,似乎要將我燒成灰燼。他的左手制住我的雙手,右手則撫著我因擺動掙扎而拱起的身子,那手慢慢地往下搜尋,放肆地往我雙腿間探去……

  "渾蛋!"我怒罵一聲,猛地抬腿,提起膝蓋用力頂向他的兩腿間。


  宇文成都沒料到我會這麼一擊,悶哼了一聲,而後痛苦地閉上眼睛,但他沒放開對我的鉗制,依然蠻橫地壓在我身上。


  "明,你非要逼我……那就怪不得我了.……"宇文成都緩緩睜開雙眼,眼中再無一絲清明,有的只是慾火與殘暴。他的手猛地往我的前襟抓去,一聲清脆的裂帛聲,我的衣襟已被他完全撕開,露出纏著白色布條的胸膛。


  "住手!"我驚恐地低叫出聲,而身下的長袍在瞬間也被他撕裂,"不!將軍住手!"

  "明,不要妄想逃脫,我說過,倘若你是女子,我定會不顧一切也要得到你……"宇文成都的大手覆在我的胸前,壯碩的身體將我緊緊地壓在他和地板之間,兩腿被他用膝蓋強行頂開……

  難道今晚就要這樣被他侵犯么?只能任他奪去我的清白么?!不,我不要!冷靜,冷靜,我要冷靜,一定有辦法脫身的.……我不停地深呼吸,平復著心緒,將緊張與恐懼硬生生地壓了下去,腦中念頭疾轉。


  宇文成都一邊用手撫摸著我的身子,一邊伏下頭想吻我,眼看他的唇就要壓上我的臉,我扭頭躲開,再一提氣,使出太極中的撞肩之術,腰部擰轉,帶動右肩撞向他的下頜。


  宇文成都一驚,只能抬高上身躲過這一擊。


  機會來了!我抽出右手,回身一扯桌布,案上的燭火頓時倒傾下來,剎那間,熊熊火焰將桌布點燃了。


  "這.……"宇文成都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由怔了一下,我趁機將他推開,從他身下溜出,閃到角落去。


  宇文成都皺了皺眉,扯過榻上的棉被捂了上去,那火勢本就不大,很快就被撲滅了,"明,過來……"他回過身來,目光異常熾熱地看著我,逐漸漾深的眼眸透露出明明白白的慾望。


  我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看,只見衣領被扯得大開,腰帶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被拉斷,連袍子都被撕裂了……我趕忙一手掩住破碎的衣襟,一手拉緊開裂的袍子。他粗重的呼吸聲與越來越近的熱氣令我下意識地朝後退去,但背靠上了牆壁,已退無可退,我只能看著他步步逼近。


  "將軍,不要再上前了。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我竭力使自己的語調平靜下來,"但我若想驚動外頭的人,卻不是難事。"

  "驚動外頭的人,那又如何?"宇文成都不以為然。


  "若是驚動了外頭的人,必會有人進來查看,到時候,恐怕宇文將軍和我都不好解釋。"我緊緊抓住衣襟,心情慢慢平復下來,"今晚的事情很快便會傳到皇上耳中。將軍此時正暗中謀划大事,在這個非常時期,一定不想節外生枝,使皇上起疑吧?"

  "唔.……"宇文成都定定地看著我,停下了逼近的腳步。


  "將軍是想要一個可以共謀大事的同伴,還是只想要一個女人?"我見他有些動搖,就繼續勸誡道,"將軍,我知道你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所以,你還是回去吧,我也會將今晚的事徹底忘記。"

  "我.……"宇文成都的眸色慢慢黯了下來,他蹙起眉頭思索著。


  忽地,門外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騷動,其中還夾雜著此起彼落的喊殺聲:"有刺客!抓刺客!"

  "有刺客?"宇文成都下意識地轉身朝外走去,他邁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明,唉.……你好好休息吧……我,我走了。"說完,他便開門出去了。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我緩緩鬆開緊抓著衣襟的手,無力地靠向身後的牆,全身的氣力彷彿都已耗盡,我再也站不住了,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呼.……"我拚命地深呼吸,竭力抑制著眼淚,顫抖著想拉好衣服,低頭卻看見手臂、肩膀、胸前明顯的淤青和吻痕。


  "不要哭,不要哭.……這沒什麼.……不要怕,不要怕,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我喃喃自語,全身不停顫抖著,忽然低頭一口咬住左手背,嘴中嘗到了血的甜腥,麻木的神經漸漸沒有了痛覺,我只有這樣才能平復心中深深的恐懼和抹不去的恥辱……

  "風護衛!風護衛!快快起身,有刺客!"屋外傳來呼叫聲。


  我這才清醒過來,記起自己還有一個身份-風護衛。


  "知道了。"我答應了一聲,咬了咬牙,命令自己立刻起身。


  我換上衣服,紮好頭髮,隨即推門出去。


  只見整個皇宮燈火通明,殿前、廊下、園內人影四躥。


  "怎麼了?"我問站在門外的一名侍衛,"刺客在哪裡?"

  "方才有幾名黑衣人闖進宮來,被守夜的侍衛發現,雙方就動起手來了。"那名侍衛答道,"而後宇文將軍來了,將那幾名刺客都逼到了偏殿前。"

  "走,去看看。"我拔腿往偏殿跑去。


  到了偏殿,只見幾十名侍衛圍成一個大圈,將幾個黑衣蒙面人圍得水泄不通。而那些黑衣人顯然各個武藝高強、訓練有素,在侍衛的重重夾擊下依然應付自如,並不見膽怯與慌亂。雙方拚命廝殺著,一時之間,竟誰也拿不下誰。


  "都給我退下!"一聲奔雷似的斷喝,宇文成都緩緩上前。


  軍令如山,那些侍衛立刻退下。


  宇文成都微眯著眼,手中持著寒光閃閃的鳳翅鎦金鏜。


  我心中一顫,他是瘋了么?鎦金鏜這種只有在戰場上才用得著的長兵器,他居然在這個時候拿了出來。


  "呵.……"宇文成都嘴角鉤起一抹詭異的冷笑,邁步徐徐走向那些黑衣人。他的眼眸中忽現利芒,一股令人心顫的殺氣從他的身上暴卷而出。


  那些黑衣人似乎被他的氣勢鎮住了,拿著兵器的手在微微顫抖。


  連一旁的侍衛都忍不住心驚膽寒,離我較近的兩名侍衛居然嚇得雙腿索索發抖。眾人紛紛退後避禍,他們都知道,落到宇文成都手中的人絕對不會有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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