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0章 原來是你
我停下了腳步，細細地打量了一番費爾頓……這是一個看上去很沉穩的人，但他的心理狀態未必比他的語氣更加沉穩。瑞絲說過，在遇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戴上麵具了，而現在這種距離下，據我觀察，他的麵具下並沒有露出任何可能的傷痕。
還有，他的父母，安格斯和靜荷我都是親眼見到過的，不說那個有些遙遠的靜荷，就說眼下倒在一旁的安格斯，那條金屬手臂和那頭銀發所展現出的蒼老，並不能掩蓋那張十分端正，硬派，有型的臉！
所以，根據遺傳學來說，這個費爾頓也不太可能天生一副殘臉.……除非基因突變，又或者，他的爹媽以前抽了太多的煙？
那他到底因為什麽戴了這樣一副麵具呢？算了，暫時不去想這個問題了，現在我必須先牽製住他！這樣才能從一定程度上減少對璐芬，夢莎她們的威脅。而要完成這個目的，我首先得有足夠震撼他的話題！
“其實，你露出的破綻何止一個？從你當初上了我們的學院船，劫走小妮亞的時候，你就已經留下了你的足跡，否則我又怎麽可能追到這裏來呢？”
“是嗎？”費爾頓笑了起來，“你難道不是因為你們的船在馬賽停靠過才上來尋找答案的嗎？現在居然說……是因為我留下的痕跡？”
謝天謝地！我原以為，要他說出這句話是非常困難的！沒想到這場談話才開始，他竟然就承認了！這可解決我的大難題了！
有個詞，叫做順藤摸瓜，意思就是說循著線索去追尋答案.……然而，妮亞失蹤的事件裏，答案本就是固定的，我們所需要的，是整個事件的過程，以及通過這個過程去追尋對方的足跡！所以，要形容我們追尋事件過程的經曆，就應該反過來說……順瓜摸藤！當然了，這個過程也不是那麽容易摸清的！因為還有些瓜所在的位置並不清晰明顯……
可就在剛才，費爾頓卻幫我理清了其中的一條線！而且順著他的這條線，我似乎發現了不止一個瓜！
“你怎麽知道我是在馬賽上的岸？”我輕輕地問道。
費爾頓的麵具擋住了他的所有表情，但他的眼睛裏卻射出了一道寒光.……很顯然，他也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我……當然有我的辦法！”
“是嗎？我剛才聽你說了，你是一直跟在你父親身邊做事的.……而且你一直走在我們的前麵，是我們在追你……這種情況下，你還能知道我們的行蹤，就隻有一個可能了……在我們的身邊有你的人！”見他沒什麽反應，我的心裏卻更加明了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安排的是誰！其實，我早就對阿玉的身份感到奇怪了，我們剛遇到她的時候，她的表現十分活躍，還一直給我們提供了不少的幫助！可我們上路沒多久，她卻漸漸沉默了下去！”
費爾頓沒說話，但是好像他握槍的手緊了一下.……我當然也跟著緊了一下，感覺自己是不是說的太快了一點？這種情況下最好不要繼續刺激他了。就算是迫不得已，也不應該刺激得太過分了。
“我其實一直很相信阿玉的.……在騎士學院裏，除了體力，耐力，還有各種技巧之外，我學到的最多的東西就是待人以誠。但她的表現實在有點奇怪.……你很精明，你安排了一個不怎麽會演戲的女生呆在我們的身邊，這樣一來就算有點古怪，我們也隻有可能去懷疑她的性格，而不是她的來曆。可是阿玉她也實在是太不會演了，連最基本的表情都裝不出來，我沒辦法，隻好請人調查了一下她。”
“你調查了她？”費爾頓總算是有些難以置信地回了我一句。
“是啊，阿玉一定告訴你，她整天都形影不離的跟著我，所以我不可能懷疑她的.……不過，人總是要睡覺的，在羅納河上的那條船裏，某一天晚上她睡得非常死！其實，那天我隻是和她，還有那位好市長，一起多喝了些酒。正是那天晚上，瑞絲上船來找我，我就托付她查了不少事出來……”
費爾頓冷笑道：“哼！是嗎？難道你還能查到她和我有關係？”
“看你這麽自信的樣子，就知道你在抹去她過去經曆的時候，一定下了不少的功夫。不錯，我們根本查不到阿玉的什麽來曆，但是有一份關於她曾在華沙舉行的紀念格倫瓦爾德戰役的競技比賽中的資料，讓我們都確定，這樣的女孩子，是絕對不可能成為馬賽街頭的一個騎士表演者的！嗬嗬.……神秘的，無影無蹤的過往經曆，再加上華沙……梨繪也是在那裏被我們發現的。這麽一相加，可就打開了我的聯想之門。”
“當然了，查到她的經曆，最多隻能證明她是有目的的潛伏在我們的身邊，而且還不知道她是誰派來的……我隻能把這個問題以及這個問題所聯係的一整串問題全都埋下來，一直等到剛才.……你幫我把它們全都一起回答了。”
“一……一整串？”他真的開始慌亂了。
“是啊，我可沒有詐你……既然知道是你派她來我們身邊的，那麽妮亞到底跟誰走了，怎麽走的，走到哪裏去了，又為什麽會走.……這一整串的問題，全都有了答案。”
費爾頓的眼神收斂了一下，很快就恢複了之前的平靜，“是嗎？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的答案……”他把手裏的槍輕輕甩了一下，“這裏的空氣這麽悶，聽聽你的笑話……也許能舒服一點。”
我知道現在要是不抖點能夠震動他的東西出來，那他的手下一次應該就不是甩那把槍，而是用扣的了！
“我的答案你未必喜歡聽的！因為這個答案剛剛否決了你的一個謊言！你和你的父親說，你失去了你最愛的女人……說的是瑞絲吧？”
又是一道寒光從他麵具的眼孔中閃過，“怎麽？這種事.……有什麽好撒謊的？”
“你當然撒謊了！你最愛的女人才不是瑞絲呢！”
“笑話，這事也歸您大團長管嗎？”
“我可懶得管你的閑事，隻是我已經知道你的最愛是誰了……所以才敢肯定，你在撒謊……”
“你知道？你是想說，是阿玉？”
“肯定也不是阿玉……會被你派出來執行任務的，根本就不是你會重視的人.……甚至是你可以隨意犧牲的人才對！能夠被你重視的人.……你應該會不遠萬裏地跑去把她接到身邊，而不是丟出來才對！”
費爾頓一個趔趄，竟然差點向後倒去……我則鬆了一口氣。老實說，我的話裏至少有一半都還是猜測。沒想到的是，他真的坐倒在地了……他的一隻手扶著頭，另一隻拿槍的手則撐著膝蓋，然後是一陣說不清楚的笑：“嘿……嘿嘿……”
“怎麽？你害怕了？”
“嘿……嘿嘿……”
我突然恍然過來，“呃……你並不是害怕我說出那個女生的名字，而是害怕這件事被別人知道了會很丟人！對吧？”
他一抬頭，茫然地看著我。
我點了點頭，“看來我還真猜對了.……”
我也並沒有全都猜對.……我以為他在被我說中心事之後，至少會有一個過程比較長的驚訝或是頹喪的心理經曆，可是結果，他隻是茫然了不到三秒鍾，便撐著地板站了起來，還一直笑道：“不可能……你能猜到？我不信……我不信.……”
我看了看那黑洞洞的槍口，又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當即聳了聳肩，“你也不用擔心，這裏沒其他人了，她也不在這裏，就算我說出那個女生的名字，你也可以馬上滅了我的口，不是嗎？”
“是啊是啊.……”然而費爾頓並沒有抬起槍來對準我，他隻是用很奇怪的笑容道：“你說的很對，我沒什麽好擔心的。”
這種奇怪的反應讓我好奇了那麽一點點功夫，然後馬上又讓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可怕的結果……安德瑞斯他一直都沒衝出來，我原以為他是打算做我的後援，但剛才費爾頓切暈安格斯的時候，已經是最佳時機了，不可能有更好的機會了啊……所以，現在我的身後，也許已經發生了什麽.……但是，費爾頓他是怎麽知道的？
雖然如此，我還必須得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能夠在一瞬間解決掉安德瑞斯，還能夠不露半點聲息地出現在我身後的人，那一定是個超級高手，她應該是身手和反應都非常出色的人，而且她的心思也一定很縝密……或許她從一開始就一直時時刻刻地跟在費爾頓的身後，監視著他，控製著他。所以如果讓她發現我有所警惕，她或許會馬上搶先動手的，在她和費爾頓的前後夾擊下，我可能連一秒鍾都撐不過去！
而我最大的問題是，那個小姑娘怎麽就強大到了這樣的地步？
“放下你的槍吧.……其實我和你沒有什麽矛盾衝突的，我們是自己人。”我盡量用很誠懇的口吻對費爾頓說道。
“你說什麽？我和你？是自己人？”費爾頓愣了好一會兒，失笑起來：“我們什麽時候是自己人的？”
“在我看來，隻要你我之間沒有具體的矛盾衝突，又有著比較貼近的往來關係，就可以稱為自己人了啊……我來自希歐多爾學院，而你的主人，又是我們院長的千金……”
隔著那張鐵麵具，我都能清晰地看見費爾頓瞳孔放大之後所流露出的驚懼。
“不用這麽驚訝……我剛才就告訴你了，當初我在學院船上調查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你的足跡了……腳步堅實穩定，而且間距很大，對各個艙門，樓梯的熟悉程度絕不亞於船上的那些學員們！我當時一直以為，你在船上潛伏了很久，才那麽了解船上的狀況。但是這裏頭有一個情況說不通啊，我們的妮亞小公主雖然年紀不大，但怎麽說也是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啊，現在的孩子，生長環境可是好多了，她的身高怎麽算也不低了！就算你對船上再怎麽了解，不管是扛著她，夾著她，還是提著她，也不可能在一些非常狹隘的轉彎樓梯上還能那麽自信地跑起來.……甚至很多地方你隻留下了一個腳印！”
“如果換了別的什麽人，尤其是那些當騎士的人來調查，一定不會注意到這一點，即使注意到了，也很難做出什麽懷疑。可是我當坐騎也算是有不短的時間了，我就特別注意這些腳步……我沿著你的腳步在船上跑了一遍，很快就得出了結論。當時的你並不是自己夾帶著妮亞離開的，而完全是以一個坐騎的身份，被人操控著下船的。偵探迷們總喜歡一句話，排除一切的不可能之後，剩下的那一個再怎麽不可能也是真相！所以我隻能做出那個判斷，整件事根本就不是什麽外人入侵，拐帶少女！而是我們的那位小公主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現在你明白我們為什麽是自己人了吧？既然她是你的主人，對於我來說，也是必須要尊敬和保護的對象……她的母親蕾娜院長絕對是一個說了一我就不敢回答二的人物，她的父親又是我最尊敬的老師之一……所以我們何必當什麽敵人呢？”
費爾頓動了一下.……幅度很小，似乎已經有些麻木了。而他身後的那三個女生裏，有一個也跟著動了一下。
“你不用懷疑……我以前確實是把你當做敵對一方的。但當你剛才給了我那一個答案之後.……我順帶著就得到了一連串的答案，而這些答案裏很多是我早就在腦中構思了很久的，隻不過需要一次證實而已！現在既然有了答案，我會告訴你，根據這些答案我所做出的選擇.……”
他茫然地道：“選擇？什麽選擇？”
“當然是選擇效忠於誰的問題！我可從來都沒有在意過什麽善惡.……看上去我一直都站在正義一方，可是正義這個詞也不過是我們自己定義出來的。我更關心的是要怎麽安全地養活我那麽多老婆！所以.……如果我們的小公主是一個非常適合的效忠對象，我為什麽不跟著她幹一件既能轟轟烈烈，而又名利雙收的事呢？”
“真的嗎？”我的話剛剛說完，背後就響起了這麽一個聲音.……一個並不陌生的聲音……兩年多以前，我因為打賭輸了，曾經潛入過蕾娜院長的家，也就是那一次，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聽到過妮亞的聲音。盡管兩年多過去了，現在小孩子的生長情況也像我說的那樣，發育特別快，但我還是能夠聽得出來，這個依然帶著不少童真的聲音，就是妮亞的！
“假的！”我大喊了一聲，一腳在地上狠狠一蹬，倒飛了過去.……我說出那番不要臉的言辭，就是想騙一騙還很天真的她.……我早就懷疑她已經解決了安德瑞斯，並且到了我的身後，但我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具體位置。所以我隻有用這種方式騙她出聲了！
轉過身的時候，我其實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因為在我眼前的真不是一個小女孩啊.……她的個頭至少有一米五左右了吧。我們學院裏的不少小個子美女騎士，如克萊爾，差不多也就是這個高度了。
不過，我很慶幸，她有這麽高的個頭！要是她再矮一點的話，飛在空中的我，還真不容易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