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3章 原罪
在聽到喬莉埃特的那句‘當然是我’之後.……我突然往後一沉，又坐在了地上，不過由於有三個女生一起扶著，我沒有摔躺下去。
“怎麽？你是不是.……想到什麽了？”喬莉埃特皺著眉問道。
“是啊.……我在想，你把貝拉支走，不單單是害怕她的聰明會看破你的計劃，還在於……要是她是那場比賽的騎士，恐怕沒辦法發揮出裏奇前輩的全部實力吧？”
她默默地低下了頭，承認道：“你說的一點兒不錯……其實，就算是裏奇真的發揮出了所有的能力，他也不可能超越得了阿提卡斯！要知道，對方比他多了將近十年的訓練時間，身體也正是一個人類最為巔峰的狀態，在奔跑的經驗上更是豐富得多.……”
“啊！”雅美驚道：“你既然知道他跑不過對方，為什麽不找個更厲害的呢？”
“因為我確實找不到了啊.……”她雙手攤開道：“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不會願意讓他上，他和貝拉都是我最疼愛的學生啊……這種比賽他贏不了，可我又偏偏必須讓他竭盡全力，因為那樣才能讓阿提卡斯也消耗全部的體力！這種拚盡了力氣卻還是會輸的比賽對他今後的生涯影響一定會很大的！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可是當時安格斯又不在我的身邊，我無能為力了啊！”
我和雅美她們，一共四個人，齊刷刷地站了起來，八目圓睜，一起大聲問道：“你說誰？”
我們的姿勢太過於整齊了，氣勢也太過於凶悍了，以至於本來一直在給我們主導著故事進程的喬莉埃特大吃一驚後，竟然用有些害怕的語氣道：“安……安格斯啊……”
我們又一起大聲道：“安格斯是誰！？”
“就……就是我.……我還是學生的時候就一直跟著我的搭檔坐騎啊……”
“竟然是他！？”我們的語氣稍稍平緩下來了，但語音還是那麽地一致.……
“你們.……你們這是怎麽了？”喬莉埃特依然驚魂不定地問道。
“我……能不能先問一下.……這位安格斯先生，後來去哪兒了？”
喬莉埃特眯了一下眼，緩緩地搖頭道：“我……不知道.……因為在我離開希歐多爾的時候，他終於也離我而去了.……”
“那我能不能再問一下.……他是哪裏人？當時多大的年紀？相貌如何？人品怎樣？”
“你……是給人辦簽證的嗎？”
“夫人，相信我，這些問題非常重要……不僅對我，也對你！”
“他……他應該是南歐的哪個國家.……唉，我還真沒記住，不過據他說，他的先祖是雅利安人……但有點奇怪的是，他的皮膚比我們學院大部分的人都要黑.……年紀嘛，當時應該比我小兩歲吧……相貌……唉，想起來真的有點對不住他，我真記不住他相貌了。”
“夫人！他跟了你這麽多年了，你連他的臉都記不住嗎？”
“我可沒有瞞你，如果是身體的話，還能有點印象，那張臉就.……唉，我常年都是騎著他的，隻是看著他的後腦勺，而他麵對我的時候又都是低著頭的，怎麽會記得住他的臉呢？都二十多年過去了，隻.……隻剩下一些淡淡的輪廓了。”
這位安格斯.……我不帶一點誇張地說，他在我們心目中的危險評估程度，是穩居第一位的！遠遠地超過了第二位的李靜荷，第三位的河野陽樹.……作為靜荷女士的首任丈夫，他成功地把原本溫柔可人的妻子帶偏進入了邪惡陣營，從此心術不正，陽奉陰違，笑裏藏刀……作為久遠寺爾美的騎士教練老師之一，他差點也把雅美的姐姐給拖進了地獄，盡管如此，後者到現在還相當尊崇他的功夫.……而和輝更是說過，當年他隻是被對方看了一眼，便全身不能動彈！他非常肯定，對方修習了古時陰陽師安倍睛明的大陰陽術，也就是現在的催眠術……
對了，他還是梨繪的親生父親，盡管後者一談論起他，也是咬牙切齒的。
此外，我們不止一次地從許多當年見過他真麵目的人的嘴中聽到他最為習慣的一句話：“我代表著黑暗！”瑞絲的首任坐騎，我稱之為‘蒙麵兄’的費爾頓也和他有極為緊密的聯係……不是他兒子就是他徒弟！蕾娜院長一家子的失蹤，尤其是到現在了無音訊的小妮亞，恐怕都和他脫不了幹係！我在尋找小妮亞的這一路上都在不住地暗自慶幸著：“還沒遇到他，還沒遇到他……”
難以想象，在這個無比複雜的城堡的最低下一層地下室裏，我們居然又聽到了他的名字！
會不會是同名同姓的人呢？這很難說……所以我才非常緊張地問了喬莉埃特好幾個問題，但還沒等她回答完，我就已經覺得沒必要再問了.……有著那樣強大能量的人，又和那麽多騎士世界中的前輩名宿有瓜葛，當然也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而作為曾經的希歐多爾創始人的坐騎……我現在可以肯定喬莉埃特的這個稱呼不帶一絲水分了……已經相當符合這個條件了。
“你們到底怎麽了？好像……他和你們.……有關係？”
“太有關係了！”我叉著腰，很是頭疼地道，“你可能不知道，他給我們帶來了多大的麻煩啊！”
“可是.……這怎麽可能……他離開我以後，就退役了呀，據我所知，他再也沒有進入過騎士世界了。”
“你是說，你現在還和他有聯係？”
“那當然沒有了.……他離開我大概兩年以後，曾經給我發過一封郵件，跟我說他要結婚了，隻不過他沒有說時間和地點，所以我也沒辦法去參加.……那也是我最後一次收到他的消息了。唉，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們和他到底有什麽關係啊？”
“我們和他.……”我想了想，便簡單地說了一些情況，但是也說的並不是很完整.……比如包括靜荷，費爾頓等人的事我就沒怎麽說了，因為要把全部的故事都說出來，那起碼又要幾個鍾頭.……總之，我很肯定地告訴了她，這個安格斯有極大的可能就是站在我們對立麵的一個大魔頭！
讓我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沒有做任何的反駁，或是為安格斯爭辯點什麽，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好像對我說的一切都默默地讚同了似的。
“您……好像不奇怪？”我試探著問道。
“嗯？有什麽好奇怪的嗎？”她反問道。
“呃，我明白了.……您並不關心那位多年前的搭檔，對吧？畢竟時間過去那麽久了。”
“那倒不會.……”她微微一笑，“就算沒遇到你們，我現在也時時會想起他，因為他怎麽說，也跟了我好幾年的時間……”
“那……那你怎麽會這麽平淡啊？”我不解地問道：“啊！難道說，在很久以前，你就知道他是個很不得了的人？”
“很不得了？”她抬頭想了想，馬上搖頭道：“不，他很平凡。”
“那是你覺得他很有心計？”
她還是搖著頭回道：“怎麽會，都說了他很平凡了……我根本沒發現過他有什麽心計.……”
“那……那你怎麽不驚訝呢？”我沒好氣地問道。
“我為什麽要驚訝呢？”她反過來問我道：“我對他的全部印象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啊，那時候的他隻是我的坐騎，就算跟著我到了學院，也沒有什麽老師的身份，隻不過是我的交通工具中的一個而已。當然了，他比別的工具要好一些，省錢，舒適，操作方便……我知道那種想法不太好，可是他對我的謙卑就是如此，就是會引發我那樣的感覺啊……在我的眼裏，他和一本書，一支筆都沒什麽不同的，我需要的時候可以給我提供服務，我不需要的時候，就那樣靜靜地呆在角落裏.……就像我剛才給你們敘述故事一樣，直到非需要他出場不可的時候，才會提到他.……二十多年過去了，你告訴我，他現在是一個大魔頭了，我還能有什麽驚訝呢？這麽長的時間，有什麽是不可能發生的呢？”
我默然無語.……她的話雖然對很多坐騎來說，聽起來不是那麽的舒服，但卻是句句在理，無可辯駁。從另一方麵來說，我們反而應該因為這句話，而尊敬一下這位夫人的：她有安格斯那個坐騎也好，對裏奇有些許的愛意也罷，她都牢牢地把住了自己的感情關卡，坐騎隻是坐騎，少年也隻是少年，她心裏最重要的，還是她的哥哥和丈夫。
而她對坐騎的理解，更是沒有偏離任何騎士世界裏的經典理論：兩個人搭檔在一起的時候，坐騎就是騎士的一個附屬品，或者說一件工具.……除非有我這樣的本事能夠主動把控戰局的.……否則還是安心地馱著騎士，遵從並且完美的去完成每一個指令，這對雙方都比較好。
不過，即使我的本事再怎麽高.……就算真的能夠隨時控製著騎士去獲取勝利，那也還是挽救不了坐騎脆弱的尊嚴。因為那也隻不過是騎士需要我的勝利而已。如果是她們平時不需要勝利的時候，還要拿我當坐騎，我也沒辦法拒絕.……屆時會和安格斯一樣成為交通工具。
所以現在聽到這番話，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的……喬莉埃特，和我身邊的三個女生，全都是標準的騎士身份，甚至連一旁操控電腦的雷鳥小隊的女生們.……她們都坐在那裏，穿著璐芬設計的整齊服裝，都沒戴頭盔，顯然就都是騎士身份了.……說白了，這間地下室裏的交通工具就一個啊！
我搖了搖頭，盡量不去想這些尷尬的事，也盡量不讓女生們聯想到這些尷尬的事，繼續向喬莉埃特追問道：“您還是繼續說剛才的事吧……阿提卡斯和裏奇的坐騎比賽最後怎樣了？”
“當然是阿提卡斯贏了……”她馬上回道，不過她突然又笑了起來.……笑容中還帶著不少奇怪的無奈，讓人覺得多少有那麽一些矛盾，隻聽她接著道：“他贏是贏了，可是他隻贏了一點點……”
“一點點？”
“是的.……隻贏了一點點，其實幾乎可以說他們算得上是不相上下了，連我都感到驚訝.……沒想到裏奇竟然能激發出那麽大的能量，從頭到尾都沒差阿提卡斯幾步……唉，當時就連我都快要瘋起來了，就是安格斯也從來沒有馱著我跑的那麽快，那麽劇烈.……”
咦？怎麽她越說起來，臉上的笑容就越發放得開了，說到後來，竟然是一派暢快的表情，不過這其中除了得意，似乎還有些嬌羞.……拿什麽來形容呢？就好像一個撿到了一枚硬幣，經過激烈複雜的心理鬥爭之後沒有上繳而是拿去買了塊糖的小朋友……
“你們跑了多少圈啊？”雅美突然問了個比較實際的問題。
“這我可記不住啊.……”她笑著回道，“至少有兩三百圈吧.……”
我不知道她一直在說的競技台到底是個多大的空間，如果那個台子就是我們剛進希歐多爾時見到的那個跑馬場中間的比武台，那麽周長算下來至少也有八十米。兩三百圈就是兩三公裏的長度了。這個距離如果和長途行軍考核比起來，真不算什麽，但如果是在騎士的催促下持續以衝鋒的速度奔跑……那可真是要命的！這就相當於用百米跑的速度去跑越野賽了。
而從喬莉埃特的敘述中推斷，搞不好他們還真是這樣跑的！
“你們沒有裁判嗎？”雪妍突然問道。
“嗯……沒有！”
“也沒有約定時間和距離嗎？”
“嗯……也沒有！”
“那你們.……這種比賽的勝利條件到底是什麽啊？”
“很簡單，如果一方超過另一方整整一圈，就算贏了，如果始終沒有超過，那麽就跑到有一方實在跑不動了為止.……”
我去！跑到實在跑不動？而且是在騎士的駕馭之下？我是很能理解那種精疲力竭的感受.……因為我自己有好幾次都達到了那種程度，不誇張地說，那就是在地獄門口飄蕩的感覺。
“太殘忍了.……”就連雅美都搖頭歎氣起來，“那可是很危險的！”
“是啊.……”喬莉埃特自己也承認道：“確實很危險……不過，那真不是我能控製得了的啊。起初，我確實擔心裏奇會因為實力的差距而迅速被阿提卡斯趕超……所以一開始我下手也有點……有點過分……”
“有點過分？”我們帶著懷疑的語氣一起問道。
“好吧，是很過分……我和西格莉都使用了全套馬具.……”
“全套？那是什麽意思？”
“就是說，包括鞭子和馬刺在內的所有加速道具，我們都用了……”
我是有點問不下去了，但瑞絲卻加了一句：“想不到那個西格莉前輩也這麽狠.……”
“她？唉，這確實也是我沒想到的……平時很少看見他們之間的配合，我想他們就算再怎麽默契，我也可以在起跑的一瞬間，讓裏奇跑出最大的速度……無非就是對他心狠一點，隻有這樣，才可以逼迫阿提卡斯也消耗力氣追趕上來！我甚至在起跑前就悄悄地對裏奇說了一聲抱歉.……可是讓我吃驚的時候，就在我們剛剛數完一二三的時候，西格莉腳上的馬刺竟然比我還要快地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