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章 血寶石（下）
在幾秒鍾的沉默之後，雅美問道：“夫人，我還是有些奇怪，你應該不至於不知道那塊寶石的出現意味著什麽吧？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要把它拿出來呢？”
喬莉埃特茫然地搖了搖頭，“這個問題，我自己都問了自己不知道多少遍了！可是我自己也給不出答案啊……我當然沒想過要把那塊寶石公之於眾，我隻是想在那個特殊的日子裏能夠戴著它，拍一張今後不會給其它人看的照片！就這麽簡單……可是……”
“可是.……你周圍的人並不知道那塊寶石是一個不能觸摸的禁地！對不對？”
她用非常深沉和憂鬱的眼神看向我。這種眼神向我揭示著：她其實不是不知道答案，但那答案實在太讓人難受……
“是的，”她終於還是說了出來：“不要說我周圍的人了，就算是我的哥哥他，也不知道那塊寶石一直是由我藏著的。”
“你藏得這麽隱秘啊？”我更加奇怪了，“那既然如此，寶石又是怎麽曝光的呢？就算別人找你要，你應該也不會給的吧？”
“是……當時隻有我哥哥能夠一眼看出那是什麽寶石，但如果是他的話，也一定會馬上知道我保留那顆寶石的原因，所以絕對不會找我要的。換了是別人，就算看到了，也會因為我的身份，不會提出什麽要求。但是當時.……有一個人是例外的……那就是我哥哥的妻子.……”
“你哥哥的妻子？”我忍不住又問了出來……其實我想說的是，哥哥的妻子不就是嫂子嗎？但轉念一想，好像所有的外國人都不會這麽稱呼……無論哥哥的妻子還是姐姐的丈夫，在他們的語言裏好像都是兄弟姐妹。所以就連他們用中文來表示，也帶上了這樣的習慣。
“是的，在拍照以前，我的寶石被她看見了，她當時就讚不絕口……也許很多男人無法理解吧，其實女人對於寶石的喜愛程度都是差不多的.……”
我偷偷瞧了一眼雅美她們.……在進城堡以前，她們委托安德瑞斯用我辛苦騙來.……呃不是，是辛苦賺來的錢買了一堆貨真價實的珠寶首飾。眼下在這不算特別亮的空間裏就特別的顯眼！考慮到以後還要和她們長期相處，所以適時地讚美一下女人和珠寶都是很必要的……於是我不失時機地補上了一句：“我當然理解啊！再美麗的珠寶，也隻有掛在女人的身上，才能實現它的價值啊！”
哪想到喬莉埃特看了我一眼，不疼不癢地來了一句：“你是昨天才能理解的吧？”
“昨……昨天？”
“你應該知道的啊，從你們踏進帕特來提的那一瞬間開始起，我就一直在監視著你們的一舉一動！據我所知，你這幾位女朋友身上那些漂亮的掛飾好像是你們昨天才買下來的。”
我非常無語，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明白道理是不分早晚的，所以叫做，朝聞道，夕死可矣……”
喬莉埃特眼珠子往旁邊一轉，顯然是不想理會我，她接著剛才的話道：“當時的我看到她那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的寶石，就想……借給她那麽一會兒應該也沒有關係的……但我後來又想，為什麽要借呢？就算送給她也沒有關係啊！我和哥哥在來到這裏的時候，還是無依無靠的狀態，哥哥也根本沒有錢，而她就是在那個時候嫁給我哥哥的。到我成婚前的這幾年裏，她對我非常好，比親妹妹還要親.……而且她不久前還剛剛為我的哥哥生下了一個女兒.……於是我把那串掛著珈藍之心的項鏈取了下來，遞了過去……”
“她當然推辭了，而且推辭了很久.……直到後來我對她說，我的年紀太小，不知道該怎麽保養寶石，而且當時的我才剛剛成為騎士學院裏的學員，平日裏有許多的格鬥和訓練，都不太方便保管。所以請她為我收藏一段時間.……她這才收下的。可我沒想到的是，我交給她的……竟然是一連串可怕的災難！”
“難道你沒有告訴她這顆寶石不能曝光嗎？”聽到這裏的時候，連我都著急起來了。
“當然告訴了！”
“那麽是她沒有相信，還是沒把你的話當回事？”
“她是一個比我還要謹慎的人，所以她當然知道我所說的話是真是假，也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
“既然這樣，那後來……呃，對哦，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後來.……嗬嗬，”她突然苦笑起來，不，不是苦笑，是極為淒慘的哭笑！就連她的聲音裏也帶著恍若天下至苦的悲戚，“帕特來提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除了這裏的好山好水，這裏的天氣也非常好，很少有過大風大雨……像今晚這樣的風雨，已經算是很稀有的了.……然而在二十多年前的一個夜裏，暴風雨摧殘著城堡以及這附近的一切，足足一整個晚上！到天亮的時候，我哥哥的一家.……除了他自己和璐芬以外……包括他的妻子，家中保姆，花匠等在內的七口人，都被發現死在家中，所有人都是被利器割開了喉嚨，下手非常的幹脆利落……”
我聽得有些不寒而栗，但還是勉強忍住顫抖，追問道：“為什麽你的哥哥.……”
“那天晚上是我給他們打電話，邀請他們到這裏來聚會的，當晚他帶著璐芬來到了城堡，而他的妻子卻因為有些不舒服，沒有過來。由於暴雨他們並沒有回去，也正是這場雨拯救了他的身體……”
“他的身體？”
“是的，隻有身體，第二天在聽說噩耗之後，他當場昏了過去，醒來以後就神誌不清.……至今都住在精神病院裏。”
“至今？那就是說他到現在還活著？”
“他當然活著，不過和死.……也沒什麽區別了。”
“那你怎麽知道這一切和珈藍之心有關的呢？”
“因為事後我去哥哥的別墅裏找過.……那個家裏雖然被翻得亂七八糟，但很多值錢的東西卻沒有丟，你要知道，那時候的他已經算是比較富裕的了，家裏甚至有一些純金的裝飾，也隻是被人胡亂地丟棄在地上。除了那顆寶石.……我幾乎要把整個別墅翻過來了，也沒能找到它。”
“原來是這樣……”我微微地也跟著歎了口氣……這樣發生在現實中的悲慘事件，不但少見，而且讓人聽了很容易感到壓抑！
“既然當時那顆寶石已經不見了，為什麽今天又會出現，並且作為比武大會的獎品呢？”雅美問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雖然這問題早就存在於我的腦中，但我卻遲遲沒能問出來，大概是因為喬莉埃特的故事讓我的腦子裏充滿了悲哀的情緒，竟一時無法再進行想象了吧。
“這就要從我逃離騎士學院說起了.……”
“逃.……逃離？那學院不是你家開的嗎？”
“對呀！正因為這樣，我才必須逃走……”她看了我們幾眼，好像發現我們是真的在疑惑，才又繼續道：“看來這樣說你們還是不明白，當初建立那所學院的時候，我出於好奇.……好吧，我就是有了很大的，甚至是難以自抑的興趣！才改頭換麵，改名易姓，去那裏報道的！”
“咦？不至於這麽誇張吧？改頭換麵也就算了，連名字都要改？”
“誇張嗎？我可不知道，但當我向哥哥提出想要進那所學院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對我提出要求的.……公正，是騎士的美德之一，如果讓學院裏那些剛剛聘請來的老師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和哥哥的關係，那怎麽可能還公正得了？就算他們想要一視同仁，也不可能做的到沒有任何的偏袒！因為他們都是在我哥哥那裏拿薪水的！”
公正？現在還有講究公正的人嗎？我上一次聽到這個詞是什麽時候了？是四千多年前倡導“明刑弼教，以化萬民”的皋陶？是兩千多年前提出“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的韓非？還是幾百年前號稱“使吾輩及後世得享自由之幸”的那群律師？無論是誰，無論他做到了沒有，這個時代敢於粗著嗓子喊出一聲公正的人，我個人覺得，是值得我用欽佩的目光向她表示敬意的。
“而事情發生以後.……尤其是在我沒有找到珈藍之心的時候，我原本是想要去好好的調查一番的，可是羅伊卻阻止了我……”
“為什麽？”“他做的對！”
前一句是三個女生一起問的，後一句則是我說出來的。
於是我隻好向她們解釋道：“當時那種環境下，要我也會阻止她的.……調查什麽的都可以先放一邊，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既然珈藍之心失蹤了，這件事十有七八都是那些一直對他們家的財寶，還有所謂的沙皇寶藏感興趣的人，他們能對她的哥哥一家人下手，就不會對她下手嗎？”
“是啊.……”喬莉埃特點頭道：“當時的羅伊也是這麽說的。他說，那種情況下，最先要做的是保住我們的命！所幸的是，哥哥和我到了這裏以後，把所有的姓名，出身，還有與此相關的一切證件都改了，所以那些人雖然跟蹤寶石找到了哥哥的家，卻始終沒有發現我的存在.……盡管如此，我還是在羅伊的幫助下，悄悄地離開了學院。原本這一切可能都會因此而沉寂下來，警方根本找不到這案件的任何蛛絲馬跡，而我也很可能躲在城堡裏一輩子！直到一件事的發生.……”
故事都講到這個時候了，我們知道她所要說的事，一定十分關鍵！所以全都屏住了呼吸。
“就是在我悄悄離開學院的時候，卻被我的搭檔發現了.……唉，其實在這件事裏，他也是個很無辜的受害者。而我對他……其實也沒有完全地去遵循什麽公正原則.……”說到這裏，她微微地停頓了一會兒，“總之，當時的他並不知道我其實已經是個結過婚的家庭主婦了，他隻想跟著我.……”
不知怎麽地，我突然渾身上下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我悄悄地用眼角掃視了一下身邊的三個女生，確定她們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才放下一點心了.……盡管如此，我還是決定等這件事完了以後，最好去擺脫馬丁，把我調查一些東西。因為我完全能夠理解喬莉埃特剛才說的這番話，以及她的搭檔在發現事情真相後的那種絕望！雖然並不是所有的坐騎都渴望和自己的主人在搭檔關係以外，還能有一些浪漫的超友誼關係.……甚至據我所知，有一部分人還極為反感並且反對這一點.……但很顯然地，我是很渴望的！
“我當時不知道該怎麽擺脫他.……因為我真的不忍心對他說實話，隻好告訴他，我並不是要退學，隻是要暫時地離開學院罷了。為了讓他相信，我把我的相冊本也交給了他……”
“相冊本？”
“是的，學院裏不允許有手機，所以我們都隻能用一些老式的相機來拍照留念，並且把照片放在相冊本裏，可以說每個人的相冊本就等於是他在學院生涯裏的一切記錄了，是在那個時期裏最為珍貴的回憶！”
我撇了撇嘴，沒再接著問下去了……其實我們進入學院的時候，也是有相冊本的。不過差不多這玩意兒需要自己購買，而不是由學院發放，所以包括我在內的很多男生都自動忽略了。雅美她倒是收藏了好幾本下來。
“我當時把相冊本交給他的意思，就是想要告訴他，我會回學院裏去的。可是他也許是會錯意了，大概以為我是要和他交換信物的意思，便把他的相冊本也交給了我。我隻好裝糊塗收了起來。然而我在返回城堡的路上，打開那相冊的時候，卻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在我那位搭檔所收藏的所有相片中，有一張是最新的，那也是卡在相冊上最後一個位置的相片，在那上麵，有一個我院的女生，她的脖子上掛著一串吊飾.……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就是我的珈藍之心！”
“啊！”我都忍不住叫出聲來了.……難道那個暴風雨裏的慘案製造者，就是希歐多爾騎士學院裏的人？
“你……不會看錯了吧？”還是雅美第一個問出來……我們誰都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學院裏竟然會出如此殘忍的凶手！
“我也很害怕自己看錯了……所以拿著相片回到城堡，讓羅伊找來當時很有名氣的技術修複專家，把照片放大後仔細檢查，最後確信無誤，那就是珈藍之心！”
“我……還有一個問題，”我原本是不想說話的，但是看到雅美和雪妍的臉已經扭曲的不成樣子了，隻好替她們問道：“那個女生.……就是相片上的那個戴寶石的女生，你怎麽能確定她就是希歐多爾的學員呢？我們學院可沒有發放校服吧？”
“她穿著盔甲！”
“盔甲上也不會有學院的名字吧？”
“她拿著騎槍！”
“那也說明不了什麽啊……”
“她騎著坐騎！”
“那最多隻能說明她是一名女騎士，未必就……”
“她的名字叫西格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