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9章 姻緣石
就在我感覺著應該對喬莉埃特和那個修下水管的大叔之間的關係進行重新定義的時候，我們的石階踩完了.……而我心裏想著的問題，也很快換了一茬.……
我現在知道，古人的智慧真的不能隨意理解和嘲弄的。無論古今中外都是如此.……這座巨大城堡給我的眼印象，那隻不過是古時有錢人的一處奢侈場所而已，但幾圈下來，才發現這裏到處都是暗道，暗門，監視孔。而生活在這座古堡裏的人，也並不都是無腦的享樂主義者，實際上他們幾乎都是受過騎士訓練的戰士，不但擁有充沛的體力，而且還有著很嚴格的製度和精良的裝備。
但我也發現了，皮特曼家族所要麵對的並不在於他們現在的實力有多強大，而是他們的內部實在太多問題了！這樣一座堅固並且多功能的城堡，如果真的能夠集合整個家族的力量，那麽即使麵對成千上萬的敵人，又有什麽可擔心的？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你怎麽了？”璐芬現在非常關注我，我有什麽舉動她都會馬上詢問。
“嗯……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你的姑媽，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這問題居然一下子就把她給問住了.……幾分鍾了，直到我們又走到了外麵的長廊上，她還在沉默之中。
“怎麽？這問題很難嗎？”
“說實話，我沒想到你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本來我馬上就想要回答你的，可是仔細一想，我才發現，我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她對我是非常好的，但是好像又好的太過分了一點。因為我從未見過她還對誰更好過呢……”
“包括對她的兒子？”
“嗯……你說的是特裏克恩表哥……怎麽說呢，感覺好像就是有和沒有的關係。”
“有和沒有？這是個怎麽說法？”
“就是.……沒有我在的時候，她對表哥當然很好了，就像是對自己的親兒子一樣.……”
我嚇了一跳：“怎麽？那個特裏克恩不是她親兒子？”
“啊……我說錯了，當然是她兒子了……我的意思是，我不在的時候，她對表哥很好，可是我在的時候，感覺我就成了她親生的了.……但我明明又不是.……”
我不好回答.……誰知道是不是呢？聽說豪門裏的人際關係一向是很混亂的。不過感覺如果什麽也不說，也不太禮貌。於是我隨便說了一句：“或許你姑媽是重女輕男的呢？”
“不，不可能的！如果是那樣的話，她也應該對莫妮卡表姐更好，而不是我啊。”
這話確實很有道理。早在地道裏偷聽她們說話的時候我就奇怪，喬莉埃特放著自己那麽出色的一個女兒不聞不問，卻讓璐芬一個侄女兒跟在身邊幫忙掌管她的親信衛隊，還真是很奇怪的做派呢。
“唉，算了，我還是不問這個問題了……現在有更重要的問題，我們已經快到大門口了吧。你真的打算就這樣衝上去對付那些家夥嗎？”我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我發現，雖然我們快要到大門口了，但她好像並沒有讓我直接去大門口的意思，而是稍稍讓我拐了幾個彎，繞了點路。
“要不然呢？你以為我是開玩笑的？”
“好吧，不過……如果我們打輸了呢？”
她在我的背上突然顛了顛身體，而且這一顛就是將近半分鍾，身體還不住地往前後搖蕩著，同時問道：“告訴我，你是不是害怕了？”
“害怕倒是不至於.……作為一個受雇者，我戰敗的後果遠遠沒有你嚴重的……我隻是覺得，你其實沒有多大必要在這個時候搞出這種事來。你已經控製了那個米諾斯大廳裏的人，隻要把城堡的門一關，我想對方的人再多，一時間也攻不進城堡的。你怎麽都可以撐到你那位姑媽回來的。”
“其實，我不是瘋子，也不是傻子，”她很突然地道，“一直以來，我自認為自己做事還是比較明智的。”
“我覺得你現在也挺明智的，隻是偶爾會有些出人意表的想法。”
“但是今天.……今天非常特殊啊.……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她突然又問道。
“今天？”我仔細地想了一整圈……什麽重大曆史事件啊，什麽名人出生逝世啊，好像都沒能挨得上，“今天不會是你的生日吧？”
“不是.……今天……今天是我失戀的天啊！”
“啊……”我一時無語，想了半天回了一句：“原來是頭七啊.……呃不是，我的意思.……”
可是她根本沒有因為我亂講話而生氣，我很快就察覺到從背後傳來的抽泣聲音和動作。
“失戀嘛.……好像不是什麽大事吧……”我承認，自己說這話是有點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的意思，但是通常來說，和女騎士分手.……痛哭的應該是男人才對啊。
“哼，你們男人懂得什麽？”她突然停下抽泣，反諷了一句：“對你們來說當然不是什麽大事了，你們什麽時候把女人當回事過。”
我眉頭一皺，這當然不是我次聽到女生這種毫無道理的責難了。平心而論，我認為在情感世界裏，渣男和渣女是共同存在的，絕不是某個性別的特性。所以很多情感的別扭和分離，真的不能很簡單地去責怪某一個人。不過考慮到她確實還在失戀的陰影之中，我決定還是保持沉默的好。
“喂！你怎麽不說話！？不反駁我嗎？”可是沒想到沉默反而讓她更加不依不饒起來。
“呃……我不能反駁.……”
“為什麽？”
“如果我反駁了，那不就證明我把你當回事了……那不等於說你的論點是錯的嗎？作為你的坐騎，現在怎麽都要維護你的正確性才行。”
“你……”她用力地喘了幾口氣，又漸漸平息下來，“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不是你們身價高的坐騎都很有個性啊？”
“這和個性真的沒有什麽關係。”我笑了起來，“我隻是想告訴你，你是否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關於我到這裏來的事.……我的那個搭檔也曾經讓我以為山盟海誓什麽的都是真的呢！可是到最後，我們每個人不還是都要受多巴胺的影響嗎？”
“啊……她和你山盟海誓過嗎？”
“呃……那倒沒有。”那個‘她’是我虛構的人物，我當然不能亂承認。
“可是我和他是山盟海誓過的啊……”她‘哇’地一聲又哭起來了。
唉，我就不該這麽勸她！她失戀了七天居然還會心痛，比起某些上午分手下午就牽手別人的家夥，這已經是個很情真意切的人了。想對她說什麽看開點之類的，那全是沒用的廢話！
我隻好另找話題：“所以，你就是因為失戀了想不開，所以才決定進行這次自殺式的突擊？”
“那可不是！”沒想到她卻一下子停下來了，“你大概不知道，在帕特來提，失戀的天是個非常可怕的日子！”
“可怕？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失戀了.……如果在七天之內，能找到新的伴侶，那這輩子就不會孤單！如果七天之後還是找不到，那就沒什麽希望了！”
“呃……”
“怎麽又沉默了？”
我該說啥？難道東西方的文化差異真的難麽大嗎？我在國內的時候可是聽說過的，在分手之後如果不能保持一個月的哀愁痛苦，就必須要小心前任的刀子了。所以就算保持不了，也得假裝保持下去……讓前任心裏好受些，也讓自己的生活安全些.……
而在這裏……分手後的痛苦居然隻能持續七天？甚至於如果超過了，還要受到詛咒？
“那麽你找到了嗎？”
“很難說……想要驗證一下呢？”
“驗證？這種事要怎麽驗證？是等著人跟你表白嗎？”
“差不多吧.……是想驗證他能不能和我同生共死！”
我的腦子突然‘嗡’地一陣響……完了，徹底完了.……同生共死什麽的，說的不就是我嗎？不管我怎麽躲怎麽防，居然真的找到我頭上來了。天地良心，我發誓，我從來都沒撩過她的好吧.……
“你是聽懂了不想回答，還是裝沒聽懂啊？”她很直截了當地來了這麽一句。
“我……我沒搞明白.……是怎麽開始的。”
“當然是從你爬上那條試煉之梯後.……”
“為……為什麽？”
“因為他也能！”
“呼……”我思索了半天，冒出來一句：“我可不要做別人的替代品！”
“我也不想你做什麽替代品啊。”璐芬笑道：“可是你說了的，我們要死一起死！”
“這.……這.……”我很想告訴她，這句話不是這麽理解的，可是這到底該怎麽解釋呢？現在的我完全是六神無主啊。
“你現在可以抬頭看一看.……”她握著那個手提把輕輕地往上拉了拉，我則順著她的手勢往上看，隻見大概十米遠處一道圓拱門的正上方有一塊長長的石頭，上麵刻著一些很奇怪的字母。然而可以肯定的是那不是英文……因為字母雖然有些熟悉，但卻沒有一個單詞是我看得懂的，那都是些排列順序很奇怪的詞。唯一能讓我看明白的，就是這些字母刻的蠻有水平的，很有些美觀，還很整齊。
“那是中世紀的法文，”璐芬好像也知道我看不懂，她給我介紹道：“意思就是：要死一起死！”
我現在明白她為什麽從下了石階之後，就讓我繞路走這邊，原來是帶我來看這塊石頭的。
“怎麽會有這麽一行字呢？”就算不是為了拖時間，我也很想問一問這行字的來曆。
“這是皮特曼家族的祖先留下的.……據說那時候還沒有這座大城堡呢。當時的家族也隻是一個很簡單的村莊，由於常年的戰爭，村莊遭到了多次破壞，裏麵的房屋幾乎都是用石塊簡單壘起來的。有一次，村裏有一對青年男女剛剛舉行婚禮，就聽說英軍又要打來了，那個男人就讓他的妻子趕緊逃走，可是那個女人不願意走，她就在家裏的石梁上刻下了這行字.……”
“哇……不是吧！”我驚訝地打斷了她，“這怎麽可能？是傳說的吧？”
“嗯？你怎麽會這麽認為？”
“當然啊，都要打仗了，還有力氣在石頭上刻字？而且刻的這麽工整，這麽有深度，還上了漆……怎麽看都不像是很著急的時候.……那女人是石匠嗎？”
“你還真猜對了.……那個男人是村裏的鐵匠，而女人是一個石匠的女兒……而且據說後來的這座城堡正是在他們的努力下修建起來的！”
“又是開玩笑吧，你剛才還說他們要打仗了.……都要讓自己妻子逃走了，一定是很危險的，生存率都沒多少了，還怎麽蓋城堡啊？”
“喂！”她突然很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頭盔，“你故意的吧！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我承認，現在打諢插科就是不想讓她把話說下去.……因為等她的故事說完了，勢必又要聊到我們之間的事了。但現在被她發現了，這辦法可就不太好使了。咦？要不，往前走吧，隻要走到大門口，衝出去麵對那幾千名騎士，我想她應該沒機會再跟我說那些話了吧？嘿，我現在居然變得比她還要想出去懟一圈了。
我抬起腳來慢慢地一邊聽她說，一邊往前走……這她倒沒有阻止我了，而是繼續介紹道：“他們確實打了一場仗，但是那一仗他們並沒有打輸啊，他們借助石製的房屋抵擋住了英軍弓箭手的射擊，等到敵人進入村莊之後，英勇地和他們展開了肉搏戰，終於打垮了原本占有優勢的敵人……”
“嗯！這個戰術倒是很不錯的啊。”我一邊說著，一邊走了好幾步，離那刻字的石塊也沒幾步了。
“所以戰鬥結束以後，村子裏活下來的人都認為，不如把所有的房屋都拆了，把石料堆在一起建一個大大的城堡，大家都住在一起，不管生活還是戰鬥，都會方便的多.……這就是現在這座城堡的雛形了。”
“他們.……有這麽多石料嗎？”
“當然沒有啦，當時的城堡隻蓋了層，而且很矮，後來的那些層都是皮特曼家族一代接一代蓋起來的，持續了很多年才有了現在的樣子。嗯，據說，除了這座城堡，還有三件事也跟著流傳下來了。”
“三件事？”我一邊問，一邊快要走到那石塊下麵去了。
“是的，件事最簡單的啦，從那以後，幾乎所有的皮特曼家族的人都生活在這座大城堡裏，當然了，後來也有很多人都會到外麵的世界去謀生，但所有的人都會毫無例外地把這裏視作自己的根。”
“這很好理解，件呢？”
“嗯，因為這座城堡的層就是當年那個新婚的石匠之女設計建造的，所以從那以後，皮特曼家族裏有一個支係，代代相傳下來，都是石匠，而且這一脈的主事人必然是女性，負責城堡的建造和修繕。”
“挺有意思的，那件呢？”我加快了腳步，因為前麵不遠處就是大門了.……此時此刻，那個大門在我眼裏，已經是自由的象征了！
“件嘛，那塊當年由女石匠刻下的石塊，經過細致的加工後，被放在了城堡裏，每一對情投意合的男女，在結為連理之前，都要一起從那塊石頭下經過.……”
我的腳步戛然而止……我剛剛馱著璐芬從那石頭下穿過……似乎……來不及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