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4章 高度近視的名偵探（上）
我真的是對這間城堡感到越來越奇怪，也越來越無語了.……尤其是這間大廳的出現！我說過，在此之前，我認真比對過從城堡外部來看城堡大小時的印象，多多少少對城堡的空間還是有一定的概念的。
而無論是之前馱著西格莉在到處亂轉，還是跟著璐芬的隊伍走了那麽一大圈，我可以肯定，我們既沒有上過樓，也沒有下過樓，這就意味著，眼前的這個大廳和當初我們吃飯的那個大廳都是位於城堡一樓的……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以我看來，城堡的一樓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容得下兩個這麽大的大廳啊。
當然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擺在我們麵前：這個大廳裏竟然已經有六七十名左右的騎士了，全都頂盔摜甲，全副武裝。而大廳也不像是什麽演武場之類的布局，反而像個大型宴會，到處是布置好的小型餐桌，每張桌上都有隨手可取的美酒和食物。
我現在的感覺很不好，因為我發現這大廳裏的騎士們有的是走來走去，有的就坐在那些小餐桌旁，有的三三兩兩地聊著天，有的則一個人舉著酒杯發呆，但不管是哪一種，他們的身邊基本上都有一名坐騎打扮的人半跪在身邊……從那些人的服飾上看，應該全都是屬於皮特曼家族的。喬莉埃特可真是大手筆，看樣子真的整個精銳衛隊的坐騎都被她給調出來了。
我其實是有聽過一些關於這些大型家族的私募衛隊的事，其中隻有大多數的隊長，副隊長一級的人物和自己的坐騎是長期的搭檔關係，基本都是屬於一起被雇傭的。而其他的隊員們大多數都和自己的坐騎是臨時搭檔，就像是競技場裏的那種臨時組合關係，不過都是為了工作而已。所以當喬莉埃特這樣的雇主，確實也有資格下達讓坐騎單獨執行任務的命令。
但那不是意味著等我把西格莉放下來以後，也得像這些家夥們這樣麽？
“各位前輩，你們就在這裏稍等一下吧，”璐芬吩咐了一聲，“有什麽需求可以和這裏的侍者說。我再去接其它的人來。對了，請你們帶好自己的坐騎，今晚的行動，他們就是你們的搭檔了。”
看這樣子，璐芬的任務好像就是專門去接那些沒有來到這裏的騎士進行集合的.……而她現在的這句話很明顯是在說，還有不少迷路的家夥依然呆在外麵，沒找到這裏呢。
璐芬讓自己的坐騎轉了個方向，但卻沒有馬上走，她把兩隻手都舉了起來，然後把一隻左手的食指伸進了嘴裏，另一隻右手的食指放在自己麵前，開始衝著那剩下的幾個坐騎點起了數.……她來來回回地至少點了兩遍，才點了點頭，自言自語地道：“嗯……沒錯，是剩下八個。”然後輕輕拍了拍自己那個坐騎的肩膀道：“走吧！”
真是謝天謝地啊，原來她真的是個不識數的！連著點了兩遍都沒有點自己騎著的那一個.……不過現在好像也不是能讓人樂的時候。我要怎麽麵對接下來的處境呢？
在矛盾的思想鬥爭中，我果然被西格莉直接騎到了一張小桌前，很優雅地從我背上滑了下去。阿提卡斯和蒙格爾也跳下坐騎，跟著過來，三人一起在小桌前坐下。此時的我正思考著現在該怎麽逃出去.……要我學那些家夥跪在一旁是不可能的！馱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和向著一群準備向我們下手的敵人跪下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可就在這時候，西格莉拿起了桌上的一杯酒，遞到了我的麵前。
我愕然道：“這.……”
“這是給你的獎勵啊，呃對了，去，去把那邊的椅子搬過來，坐在我身邊。”她吩咐道。
我對這個阿姨是越來越尊敬了！不過還是裝作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指了指周圍跪了一地的那些坐騎。
西格莉微笑道：“別理他們，你很乖巧的，不必再學他們，你是我的搭檔，就應該聽我的話才對！”
這下我放心了，當即搬過不遠處的一張椅子，很規矩地在她身邊放下，然後坐了上去，開始細細地品起手裏的那杯酒。
阿提卡斯對西格莉這樣的舉動並沒有什麽異議，好像見慣了似的。但蒙格爾就不同了，他用力地搖了搖頭，“你們還在堅持這樣的理念嗎？”
“嗯？”西格莉反問道：“什麽理念？”
“還能有什麽理念？”蒙格爾苦笑了一聲，“你們當初為了這個理念，分成了兩個陣營，還打得傷筋動骨，難道反而要問我。”
“我們.……”西格莉一撇嘴，剛要說話，卻被阿提卡斯阻止了，“你這個近視眼還不是和以前一樣，這麽喜歡管別人的閑事！大家明明都沒什麽變的。”
“嗯……”蒙格爾點了點頭，又把那隻一直捏著不知道什麽東西的手伸了出來，拿在眼前，往周圍看了一圈，“嘖嘖嘖，真是厲害，那個女人還請來了不少老家夥，你們看，很多都是我們認識的呢.……”
我愣了一下，怎麽？這些家夥都是喬莉埃特請來的？但阿提卡斯卻馬上搖頭反駁道：“不，這些人裏大多數都還在騎聯供職呢，他們不可能是喬莉埃特那家夥請來的，我看他們是不請自來。”
“喲，原來你都知道這些事的啊！”蒙格爾搖頭歎息道：“我以為你這幾年一直漂在海上，和騎士的世界再也沒有瓜葛了，想不到.……想不到.……你終究也沒有死心……看來你那幾年的帆，都白拉了.……”
“你以為他真的在船上拉帆呢？”我身邊的西格莉笑嗬嗬地道：“他那裏是閑的下來的人？前兩年我還看見他在教徒弟呢！”
“嗯？教徒弟？”蒙格爾好像很是吃驚的樣子，“我聽說他買了條船，經常在都拉斯那裏打漁，或者是做些洗船的活……當時我還以為他轉了性呢，怎麽？那樣的環境下他還在教徒弟？”
都拉斯？洗船？我怎麽覺得這兩個詞不是一般地熟悉啊？
阿提卡斯一隻手拄在桌上搖了搖，另一隻手卻從桌上又取過一杯酒，拿到嘴邊喝了一大口，這才歎道：“別提這事了，我的徒弟，把我的船，一起卷跑了！所以這次出來，我也是想出來找那兩個小混蛋的！”
“嘿，瞧你這話說的，”西格莉第一個不信任道：“你的徒弟既然把你的船都開跑了，那你應該去海上找啊，怎麽找到這裏來了？越找離海越遠！？”
“你知道什麽？我懷疑他們走的就是這條路！從都拉斯出發，隻要繞著亞平寧半島溜一圈，就可以從馬賽沿著內陸河一直漂進來！他們可是不止一次地說過，想要找個競技場測試一下自己的功夫。”
“活該！”西格莉卻繼續嘲諷著：“你早就該給他們自立的機會了，卻老想像對待鸚鵡一樣鎖在籠子裏。依我看，麗璐她們的本事早就可以在競技場裏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了.……”
我差點沒把剛剛喝進嘴裏的那一點點酒又給噴出來！當我聽到麗璐的名字時，便忍不住想到：這個世界也太小了吧。
女王號出了黑海之後，一直沿著南歐海岸線進發，經過阿爾巴尼亞的都拉斯港口時，就在那裏洗了一次船……然而那次洗船後，因為一些意外，並沒有向對方支付過費用，以至於一對兄妹，哥哥叫阿庫爾，妹妹叫麗璐，開著一條破的不能再破的小船，沿著女王號的路線，從都拉斯一直追到西非的黑角！這對天不怕地不怕的兄妹，甚至衝上女王號，和希歐多爾的一眾騎士過招，憑借著手裏的小小漁網，擊敗了眾多精英騎士。直到阿依莎出場，用飛刀破了麗璐的漁網，這件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現在這麽一對比，原來麗璐兄妹竟然是阿提卡斯的徒弟！我當初就覺得奇怪，他們說他們的功夫是自己練的.……那也吹的太過分了。論起無師自通的人來，天底下還有比我悟性更好的嗎？
不過這件事也終於解開了我的另一個疑惑：據麗璐兄妹說，當初有個戴著鬥篷，蒙著麵的人指點他們一路追蹤我們來這裏的。我當時就覺得奇怪，這對兄妹雖然是給我們製造了很大的麻煩，但那個戴鬥篷的人又是如何知道他們兄妹的厲害的呢？而如果他們兄妹是阿提卡斯的弟子，由於阿提卡斯的原因才被別人所了解，就能夠說得通了。
其實，遇上阿提卡斯的時候，我還一度認為，這是個很有騎士精神和英雄形象的人，他抽的那口獨特的雪茄，和他腰上的兩把斧頭，都為他加了不少分。而現在，我真不敢這麽認為了。這位阿提卡斯不但是個路癡，而且還是個糊塗蛋！麗璐兄妹洗船的時候他肯定不在的，否則看到女王號的船名，他還會沒有動作嗎？而且事後他如果能夠打聽一下當初麗璐兄妹洗的那條船到底叫什麽名字，恐怕也不會一路追到這裏來了吧？
當然了，我還是更讚同西格莉的說法，阿提卡斯不太可能是為了徒弟才追到這裏來的……
“你教出來的徒弟……是用你那種新理念教出來的吧？”不知為什麽，蒙格爾好像非常喜歡提到‘理念’這個詞，我好像都聽他提起四五次了。
阿提卡斯把眼一瞪，“是又怎麽樣？”
蒙格爾繼續長歎道：“唉，你別誤會.……我可真沒有別的意思，我們幾個老家夥裏，我現在唯一佩服的人，還真就隻有你了……其實我有很多想法，和你的觀點都是差不多的.……”
西格莉在一旁道：“哇，這麽讓人全身起癢的事情都說得出來……你們兩個要不要幹脆吻一下啊。”
“起癢？我這話有什麽問題嗎？”
“你說你觀點和他差不多，可當初我怎麽記得，你對他口誅筆伐的，也恰恰就是那個觀點呢？”
“因為當時的我錯了.……”蒙格爾的眼裏突然多了一種非常深沉的憂愁……當然，也許隻是因為他高度近視，讓人有這種錯覺而已……他用很平靜地語氣說道：“特別是我敗在裏奇的槍下時.……”
“你說什麽？”阿提卡斯和西格莉同時抬高了八度的聲調說道：“你和裏奇打過？”
其實本來我也差點喊出來的，隻不過他們倆的動作比我快多了，而他們的聲調又在一瞬間壓住了我的想法，所以我終於沒能喊得出來……但我相信，如果是我喊出來的話，恐怕聲調比他們倆還要高！
“我知道你們會感到驚奇……但我一直都想為那位小夥子說上一句.……他所遭受的委屈，恐怕並不比你們少多少呢！那個時候，人人都視你們為離經叛道的人，可是我可以保證，他並沒有那樣做……在你們丟下一切，從眾人的視線中離開時，是他頂住了壓力，繼續傳承著你們的理念……”
一直都很自然的西格莉突然就表現得不那麽自然了，她雖然一邊聽著，但一邊不時地把視力往自己腳下的地板上掃視著，那顯然是一種有些慚愧的表示……
相比之下，阿提卡斯卻要淡然得多，他冷哼一聲道：“你又怎麽知道這些的？就因為你和他是一夥兒，所以.……是他告訴你的？”
“見鬼，如果我和他是一夥的，我怎麽可能和他打起來？”蒙格爾也冷笑了起來，“你別怪我說句實話，雖然我也很欽佩你們，但要真的比起來，有的地方，他可比你們強多了！可以說，他才是希歐多爾學院裏堅持到最後的一個人！”
眼見西格莉和阿提卡斯都沒有開腔，蒙格爾繼續道：“雖然我的年紀比他大了不少，但我真的必須承認，無論是他的功夫，還是他的人格魅力，都遠遠地超過了我，甚至也超過了我的導師！”
聽到這裏時，阿提卡斯還好，而西格莉卻不免渾身一震，她皺眉道：“你對那個小混蛋誇的是不是太過火了一點？我想你應該知道，當年是誰搶走了我的希望！又是誰，擊碎了我們的理念？”
我越聽越是一頭霧水，按照蒙格爾所說的，西格莉和阿提卡斯有一個共同的理念，而裏奇前輩也是這個理念的守護者。但按照西格莉所說的，打碎他們這個理念的，又正是裏奇前輩……他們說的是同一件事嗎？
蒙格爾用力地搖了搖頭，又說出了一句更加不知所謂的話：“我覺得，還是普迪爾那家夥說的對，一兩個人的成功和失敗，是代表不了整個世界的變革的。”
我去！這話是普迪爾說的？那個老奸巨猾，在賽場上向我放毒針的家夥？那個提前半年布局，讓雅美她們迷上吸血鬼故事的家夥？
阿提卡斯終於有些忍不住了，反問道：“你如果真的那麽欽佩那個小混蛋，為什麽今天又會出現在這裏？”
蒙格爾把手往桌上一肘，然後把幾乎半個身子都趴到了桌上，我原以為他是在表示自己的嚴肅，但看了好一會兒才發覺，這是因為他近視，不得不用這種方式盯著西格莉和阿提卡斯，“你們真的以為，就憑著喬莉埃特那家夥，能把我召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