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7章 父子相見
“嗯？同歸於盡？”羅伊稍稍抬起了一點頭，看了看我們，但又很快微微頷首道：“嗯……也差不多是時候了，他能忍到現在，也不容易啊。”
我好奇地道：“原來你一直都知道他的情況嗎？”
“當然是的，他是我的好朋友.……雖然我們沒見過幾麵，但是我非常地欣賞他。”
“好朋友？”我冷笑了一聲，“我可沒覺得你們是好朋友啊，你既然知道他一直都在忍，你就沒想過為這位朋友做點什麽嗎？”
“我能為他做什麽呢？路是他選的啊.……難道讓我把他趕出去？那他的研究怎麽辦呢？這世上怕是沒人會再資助他了。”羅伊把頭埋的更低了，“況且我根本就沒有強行要求他做些什麽，一切都是他自願的.……當然了，我沒想到他會有那樣偏激的想法。嗯，你說的是，我是應該做點什麽了。”
“是嗎？”我頗有些懷疑，憑我的一句話能讓這個明明非常麻木的老頭改變想法？這實在有點讓我不敢相信。
“那你知道你兒子的事嗎？”雪妍在旁邊問道……說實話，進來以前，我一直在猶豫，該不該把特裏克恩的事說出來，畢竟就算告訴他他的兒子要反他，他也未必相信，就算相信了，也未必會幫我們.……
“我兒子？你說特裏克恩？他又怎麽了？”
雪妍看了我一眼，繼續道：“他好像和你不太和睦，所以收攏了一批騎士，準備趁著今晚這座城堡空無一人的時候，來和你好好談談，並且請你把你手裏的權力交給他……”
“哼……哼.……哼.……”羅伊每哼一聲，身體便抖動一下，然後頻率越來越快，“你是在說笑嗎？我那個兒子，我還不知道嗎？他有這樣的膽量？”
“你恐怕真的不知道，”我插口道：“他很厲害的，我聽說就連你們家族的那支非常精銳的衛隊，都已經被他控製了。”我一扭臉看見那小桌上有個鬧鍾，便順手指著鬧鍾道：“我們上來的時候，他已經湊齊不少人了，說不定再過幾分鍾，他就到這裏來了。”
“是嗎？哼哼！”羅伊的頭依然低著，一下都沒抬起來，似乎完全沒有因為我的話而擔心，“那就讓他上來吧。”
我皺了皺眉頭，對他的淡定實在是無法理解，便又道：“那你的另一個兒子呢？”
“嗯？”他的頭終於又抬起了一點，不過也沒有抬得太高，“我的另一個兒子？”
“對啊，就是那個被關在地道裏很久很久的特雷克！”
“特……特雷克？”他驚訝地喊出聲來，“原來你們真的知道他們.……你們.……”他猶豫了幾下總算是沒有繼續說下去。可是這脫口而出的話卻讓我非常驚訝.……他不是因為特雷克被關在地道裏而驚訝，卻因為我們知道他的存在而驚訝。這是怎麽回事？
最最重要的是，他說的是“原來你們真的知道他們”，是“他們”而不是“他”！這話的含義實在是讓人費解！我一提到地道，他就來了一句“他們”！難道他早就知道特雷克母子被關在地道裏嗎？
“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嗎？”我決定試探一下，“他現在似乎已經落到你夫人手裏了。”
“呃……是嗎？”出乎我意料的是，一轉眼間，他的態度又變得冷漠起來了。
“怎麽？你不擔心？”
“有什麽可擔心的？喬莉埃特為人和善，肯定會善待他的。”他的頭又埋得低低的了。
“善待？”我嚇了一跳，這老頭不會是坐這裏坐傻了吧？居然認為妻子會善待情敵的孩子？還有，他從哪裏看出來把他毒成這個樣子的老婆是個大善人？
“我的天，你可知道，你那位和善的妻子把特雷克母子關在地道裏長達幾年，不見日月！她會善待他們？”
“是這樣啊？可是他們母子一直活著的，不是嗎？”他竟然這樣反問道。
我回頭看了看雪妍，她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我再看了看麵前這個老頭，突然心頭一股無名火起，當即一拳向他的麵門轟了過去！拳到一半的時候，他還沒有任何反應，但快及他的額頭時，他搭在輪椅扶手上的右手突然抬了起來，從下至上地切向我的手腕.……
我在進到這間房子裏的時候，就已經想過了，這個老頭雖然看起來病泱泱，毫無精神，但之前兩聲咳嗽是無論如何也做不了假的，他絕對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所以我這一拳過去，速度雖快，卻根本就沒有什麽力量。此時見他招架的手法十分精準迅捷，當即變招，拳頭向著左上方移開，劃了個弧線，準備以拳背攻他的右太陽穴。
這老頭反應依然機敏，他頭也不抬似乎就知道我的拳路變化了，已經抬起的右手向著我的手肘襲來，另一隻左手則同時抬起，向我的手腕處抓來。他這一手十分厲害，不亞於名揚江湖的小擒拿手，而且攻擊的角度也十分刁鑽，如果換了一個人對付的話，恐怕連看都看不清他的招數。
即使不換人，眼下的我也著實難以對付，何況是一隻手對敵他的兩隻手？已經變了一次拳路的右手實在來不及再變，不過電光火石之間，我的右手手腕已經被他的左手抓的十分牢實了。被抓住的那一瞬間，我感覺十分奇怪，因為抓住我手腕的那隻手在和我剛剛接觸時，明明著力十分柔軟，但等他抓牢了，卻如鐵箍的一般.……光是這一手，我覺得他的功夫和內力恐怕比路德維希師傅還要高出好幾層！
隻是……這其實是我故意讓他抓住的。
在他雙手同時抬起的時候，我的左手也已經探了下去，以比右手更快的速度襲向他的小腹。雖然他低著頭，但注意力顯然都在我的右手拳上，兩手又在用力上抬，所以對於我這一下偷襲，已經撤不出手來阻擋了，但他當即一收小腹，將整個腹部往後縮了足有十公分之多。我右拳在上，整個身體本來就已經是向上前趨，他這一收，我的左手無論如何也接觸不到他的腹部了。
可我本來就不想攻擊他的腹部，探空的左手輕輕向下一撈，把他膝頭的那個相框給撈了過來。
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能在這個宗師級的高手麵前偷襲成功的，真要想打倒他，我肯定會招呼雪妍一起上的。但夢莎和愛爾娜多次的講述裏都提到過這個相框，而我的眼前也確實有這麽一個相框，所以我怎麽都要賭一下了。
事實證明，這個相框果然是他極為珍重的東西，他一愕之下，當即就放開了我的右手，雙手同時來奪，但我在出手前就已經把計劃想的非常完善了，右手一鬆之後，便雙足發力，整個人向後躍出了三四步的距離，遠遠地離開了他。
就是此時，我還嚇了一跳，因為他好像十分急於奪回相框，整個人往上起了一下，似乎要離開輪椅衝過來。這還真是把我嚇了一跳，雖然離著他的距離已經足夠安全了，但他這勢頭讓我不自禁地又退了兩步。
但他到底還是沒有撲過來，因為就在同時，雪妍出手了。隻是雪妍的這一下出手卻並不像是要攻擊他的，因為她既沒有出拳也沒有踢腿，而是整個身體半跪了過去，一把扶住了身子快要離開輪椅的羅伊.……
“還……還給我.……”在雪妍的攔阻下，羅伊到底還是坐回了輪椅，但他向著我伸出了兩隻顫巍巍的手，不住地嘶啞著，“還給我，快還給我！”
雪妍一邊扶著他，一邊向我瞪了一眼，“快把東西還給先生。”
我呆了一呆，瞬時也覺得自己這麽對付一個殘疾老頭，確實是太過分了一點。於是慢慢地走上兩步，又把那個相框遞了過去.……在此之前，我還是悄悄地瞄了一下相框上的照片，但心裏卻有些驚異：因為這張照片上確實是有三個人，可並不是像愛爾娜所描述的那樣是一家三口，倒像是一男在中，二女在側的照片。
我的手才伸過去沒多遠，羅伊的手已經觸到了相框，他一把就奪了過去，然後緊緊地把相框捂在了自己的懷裏。這一回他的頭低得是不能再低了，以至於我隻能看見他的身子佝僂著，卻是看不見他的臉了。
他哭了.……而且是那種抽泣的哭聲，導致他的身子不停地伴隨著哭聲而抖動。這種哭聲和姿勢真的很讓人揪心……不他哭的也很奇怪，因為和他交手之前聽他說的那幾句話，嗓音是有些嘶啞的，而現在的哭聲，調門卻好像高了一大截。對此，我也沒有多想……畢竟是我把他弄哭的。
眼看著一抖一抖的脊背，耳聽著不時的抽泣，這個老人似乎哭的十分傷心，這反而弄得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就好像我剛剛搶奪了一個小孩的糖葫蘆似的.……不知所措的我冒了一句話出來：“對不起啊。”
雪妍不住地用手安撫了一下羅伊的脊背，也不時地搖著頭歎息，我們都沒有想到，這個老人明明武藝高強，卻沒想到他的內心是如此地脆弱。
我開始費心費力地想要想出一些能夠安慰他的話來，但才剛剛開始想，耳邊就傳來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有人正從樓下攀梯而上。這腳步聲不但急而且非常重，可見來人的體重一點兒都不輕，應該是個彪形大漢才對。我和雪妍都聽到了這腳步聲，一起往門那邊望去，而羅伊顯然也聽到了，他停止了抽泣，也微微地抬起頭來。
很快地，那人跑上了樓梯，用力推開了大門，一步踏進了大廳，出現在了我們的麵前。
今天讓我感到驚訝的事實在是太多了，眼前又是一件.……出現在我們麵前的不是別人，居然是特雷克！他的身後背著一個人，也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母親。不過他的母親並不再是之前的那副昏迷模樣，她顯然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雙手正搭在特雷克的肩上，一雙還很虛弱但也不失明亮的眼睛正望著我們。她的眼神十分複雜，似乎摻進了許多的情緒，一時間很難讓人琢磨得清楚。
“特雷克！”我忍不住喊了出來，“原來你沒事啊！”
特雷克除了背著他母親之外，手裏還提著兩根棍子……我看得真切，那正是之前從那張床裏拆出來，他和露莎一起衝出城堡大門時所用的兩根鐵管子。他看見我時，也是非常驚訝，問道：“你……你怎麽在這裏？”
我攤開手，有些自嘲地道：“我來這裏的原因.……應該和你差不多吧。”
羅伊長歎了一口氣，嘶啞著嗓子道：“康妮，你終於還是上來了……”我們到現在才知道特雷克母親的名字。
雪妍也幽幽地出了一口氣，這倒讓我有些好奇，回頭看了看她，卻發現她正促狹似的望著我微笑，又不時地往特雷克那邊斜上幾眼.……我一下子醒悟過來，這妞，是在暗示我，那個男人真的如同愛爾娜她們所說的，很帥呢！哼！真是沒眼光！
那個康妮輕輕地拍了拍特雷克的肩頭，示意自己的兒子把她放下來。接著，在特雷克的攙扶下，她一步步地向著我們這邊走了過來。她的步子極慢，每走一步似乎都要花掉許多的力氣，我甚至有一種感覺，這似乎不是尋常的腳步，而是她的生命腳步！每走一步她頭頂上的血格好像都在減少一分.……
我和雪妍隻能呆站在原地，這麽看著他們走過來。說實話，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這位康妮內心的痛苦和委屈，尤其是剛剛聽了羅伊所說的那些話之後.……這個男人明明知道她和他們的孩子就在城堡的下麵被關著，卻聽之任之地過了這麽些年，這還叫男人嗎？這還叫人嗎？在我的心裏，他比之貪婪的喬莉埃特，狡詐的特裏克恩更加可惡千倍萬倍！
可是麵對這樣的人，我卻沒辦法痛痛快快地來一場懲惡揚善.……首先，他功夫確實高，我剛才能夠搶過相框，不過是攻其不備而已，要真打起來，可能真的很難打得過他。其次，麵對一個身有殘疾，坐在輪椅裏抽泣的老人，誰下得去手？
嗯，現在倒是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我心裏暗暗想到，隻要這位康妮夫人走到他的麵前，必定是要控訴他的無情和無恥的！我離他那麽近，要是他敢有一點點的惱羞成怒，我就胖揍他一頓！雖然雪妍現在還扶著他，但到時候一定也會出手教訓這個家夥，一旁的特雷克更加不會袖手旁觀！三個打一個，嗯，真是又安全又有道德高度！就這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