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3章 贖罪的方式
其實，當崔斯特說出這句話之後，我和雪妍也同樣感到毛骨悚然.……那確實是一句讓人感到惡心，害怕，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辯駁的話。你要說腫瘤是啥，那確實也有肉的成分在裏麵啊。有人吃雞鴨還就愛吃那幾顆淋巴結，能解釋嗎？
“啊！”雪妍突然驚叫了一聲，“那些給我們的全炙烤肉，不會也是.……”
“你們吃了那烤肉嗎？”崔斯特皺著眉道。
雪妍一看崔斯特的臉色，頓時心慌，接著便捏住自己的喉嚨，一陣作嘔.……
“呃，你們是在哪兒吃的？”崔斯特繼續問道。
我連忙回答：“就在這裏，一次是他們辦的宴會，還有就是現在正在舉辦的比武大會上。”
“呃，那你們放心吧……喬莉埃特專門讓人辟出了一塊牧場，那裏的牛是專供家族內食用的。那些都是精挑細選的上等牛，不會有問題的。雖然她是很狠，也不太會顧家，但她總是會害怕自己也吃到那些肉的。”
“等等.……”我打斷他道：“你說她不會顧家？這話搞錯了吧？我覺得她這麽會掙錢，是最會顧家的人了。”
“嗬嗬，那說明你還是不夠了解她.……你認識羅伊嗎？”
“呃，當然認識，他才是皮特曼家族的老大，不是嗎？”
“那是以前，在他吃藥以前，確實是皮特曼家族的老大，現在嘛……”
“吃……吃藥？你說他吃藥？”我突然想起，那位羅伊好像是受到什麽人的暗算下毒，導致身體一下子垮下來了，而暗算他的人，據說就是喬莉埃特。隻是這樣的話更類似於傳說，跟我說這些話的人自己都不是很確定，隻是模糊地說有這個可能而已。而現在，似乎真相就在崔斯特這裏。
“是的，我原本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好好的一個人就那麽倒下去了。我自認為對藥理還是有點研究的，而這位羅伊，在我來到城堡的時候，對我還是挺不錯的……雖然他並不知道我是來幹什麽的……所以我悄悄地去看了看他的病情，可是看了以後讓我大吃一驚，因為他的症狀正是我研究的那些牛的症狀……”
“啊，你是說，他吃下去的，就是你發明的藥？”
“我得澄清一下，那藥並不是我發明的，我已經說過了，我的研究一直沒能成功，但喬莉埃特卻急不可待地催促我拿出成果。當她說出那句腫瘤也是肉的話時，我非常吃驚，覺得這位貴婦人其實是沒什麽好心的。既然她有這樣的想法，那麽拯救貧民之類的話顯然更加靠不住了。所以當時的我非常想要離開這裏……可問題是，如果離開了這裏，我很可能再也不會有這麽好的機會繼續我的研究了，所以我又非常地猶豫……於是，在她繼續催促我的時候，我就拿了一瓶做出來的試劑給她，並且告訴她，這玩意兒根本沒有成功，不信可以自己去找一隻小動物試試看.……可我怎麽也沒想到，她真的去試驗了，而且是拿她的丈夫做的試驗……”
這事聽起來比剛才他所轉述的喬莉埃特的話更加令人感到驚恐！我甚至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脈搏，想要證實自己是不是還處於正常狀態.……我們竟然麵對這麽毒辣的女人達兩天之久，而且還活著.……這真是奇跡。
“當時的我害怕極了，如果說之前我覺得喬莉埃特很虛偽，也很凶殘，那麽在看到羅伊的現狀之後，我覺得她根本就是毒辣！這樣的人就算給我再多的錢來資助我，我也不敢在呆在這裏了。所以當時我急急忙忙地跑回來收拾東西.……”
“唉！”我忍不住就歎了一聲。
“你歎什麽氣？”
我回道：“你既然知道那個女人很毒辣，又決定好跑路了，還想著收拾什麽東西啊？這一收拾，你還跑得掉嗎？再有什麽重要的東西也應該放棄了啊。”
“唉，我就是沒有你這樣的果斷啊。當時的實驗室裏存放著我很多的試驗數據，我就是舍不得這些數據才跑回來的，結果就是跑回來的那一下，出了意外，竟然在爬那個小樓梯的時候摔傷了，還摔斷了手……我後來才知道，那個樓梯被她動了手腳。我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眼裏，所以在那麽短的時間裏，就做好了一切防止我逃跑的準備！”
“那是多久前的事了？”我又問道。
“嗯……有四年左右了吧.……”
“看來你是一個很容易和人相處的人啊。”我忍不住嘲諷了一句。
“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你被她欺騙，被她設計傷害，最後又被她在手裏裝上了那些小玩意兒，你難道就沒有恨過她？”我搖頭歎息道：“就在剛才，我們還聽見你很興奮地拉著她來這裏參觀你的偉大發明呢！”
崔斯特倒沒有因為我的嘲諷而馬上生氣，他隻是很輕鬆地聳了聳肩膀，回答道：“我已經盡力了，在那種情況下我沒有辦法逃出去，也沒有辦法向她複仇，如果和她翻臉，就更是自討苦吃了.……說真的，我不相信你在那種情況下可以做得到反抗或是逃跑。”
“就算你逃不出去也不能反抗，你也不必向她討好到這種程度啊。”
“討好？你哪裏看出來我在討好她？”他又指了一下桌上那杯蛋白液，“我不是都告訴你們了，這是假的。”
我搖了搖頭道：“可我做不出來對她還能笑臉相迎，至少我.……”
雪妍突然按住了我的胳膊，示意我別那麽急躁。接著她問道：“你隻是給了她一支試劑，她就能完成量產嗎？你是把配方也給她了吧？”
“我能不給她嗎？”崔斯特苦笑道。
“可我不明白啊，她自己應該也知道，那隻是一支並不完善的藥劑吧？難道那支藥就已經能夠達成她的要求了？”
“呼……因為我到底還是怕死，尤其是在我的手臂手術做完之後，她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在病床前探望著我，那笑容在我眼裏就是無數把刀子.……我知道我是逃不出她的控製範圍了，更重要的是，我看過羅伊的病情，他沒有像那些更健壯的牛一樣馬上死去，是因為他的用藥量不足，最多隻用了半支試劑的量。如果我再不做點什麽，那剩下的半支藥劑可能就會用在我的身上了。於是，我隻能和那個女人裝起傻來了。我離開醫院之後，馬上就對藥劑完成了改良……所謂的改良隻是盡量添加了一些能夠讓病變的牛不那麽痛苦的鎮定劑，並且稍稍減緩它們體內病變的速度而已……然後把配方交給了她。”
我們沒再吭聲，說實話，我們實在沒有辦法去指責一個怕死的人，因為我們自己也很難確定，在生死之間，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見我們沒有說話，他又接著道：“從那以後，我一直想的，已經不是什麽讓肌肉壯實，也不是什麽提高肉的產量了，當然更不是要向那個女人複仇。我一直在做的，就是如何為自己的行為贖罪，所以我借口繼續改良那些藥劑……”
“我很奇怪，”我忍不住又問道：“這樣的肉難道檢疫部門就檢查不出什麽問題嗎？”
“這就是她需要我的原因啊，她也知道那些藥劑所帶來的收獲根本就過不了檢疫這一關，所以最初她隻是敢把那些肉出售給一些需求量少，又不那麽麻煩的小客戶。並不敢做大……”
“嗯？皮特曼家族不是簽訂了什麽保護條約，不會和別的客戶搶奪那些小訂單嗎？”
“那我可不知道她是怎麽操作的，總之那種單量非常少，根本滿足不了她的胃口，而我的改良對她來說就相當重要了！經過兩年的不斷研究，我總算是製作出了一種既可以滿足她，也可以讓我的罪惡感稍有減少的新藥。這種藥依然會讓那些牛的胃不知疲勞的吸收，它還是會把雜質顆粒按照一定的順序塞進細胞縫隙中，但它不會再令那些雜質引發惡性病變.……而且大多數動物都不會有痛苦的反應。”
“哇……如果有這種東西的話……那不是連癌症都可以克服了嗎？這樣改良出來的東西可不是垃圾啊.……”
崔斯特眼睛直直地望著我，停下了發言，剛開始我是頗感奇怪，但隨後便感到心中發毛，因為他那眼睛裏實在是沒有任何情感的流露，感覺那就不是一雙眼，而是一雙燈泡。
“怎麽……我是不是有哪裏說錯了？”我終於不敵他的對視，無奈地問道。
“我是在想，你一點常識都不懂，我和你解釋到底能不能解釋得通.……”
“什麽.……什麽常識？”
“病變腫瘤的原因在於局部組織細胞的增生，而產生痛苦的原因在於白細胞對病變細胞的吞噬，所以能夠讓動物對進入細胞縫隙的雜質不再有反應，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降低它們體內的白細胞。所以我那個藥說白了就是讓動物體內的白細胞急劇減少，降低它們的免疫功能……也就是俗稱的敗血症。這樣的動物會麵臨更大的病變危險，但由於它們基本上都會在沒有成年之前就被宰殺，所以大多數在被宰殺時依然維持著較好的狀況。它們通常不會再長出什麽病變腫瘤，因為它們本身就是一個大大的腫瘤……唯一的正麵消息就是，我做過很多次的試驗，這樣的肉被食用之後不會對人體產生什麽危害，但是同樣的，也沒什麽好處，因為這種肉裏的蛋白質和維生素含量將大大減少，說白了，還是我剛才告訴你的原理：就是在尋常的肉裏加入大量和糞便成分幾乎沒有差別的東西，隻不過沒那麽多的細菌，你也吃不出來罷了。當然對那個女人來說，就有更多的好處了：至少這種肉能夠隨意地通過檢疫……”
他說了這麽一大段，我居然都聽懂了……因為對於我見得太多的利欲熏心的人性而言，這實在是太普通了。肮髒的事見得多了，這樣的事反而不覺得肮髒了，所謂久居鮑魚之肆不聞其臭就是這意思。
“那你覺得有了這種藥就可以不再讓你有罪過了？”雪妍皺著眉問道。
“怎麽可能？我說過了，這些都是垃圾。”
“那你還是在想著能夠研製出你想要得到的那種讓肌肉有力的藥？”
“那也不可能，”他搖頭道：“我已經放棄了，自然規律，我們可以去想辦法利用，但是不可能違背.……隻不過我明白的太晚了。”
“那你今天把那個女人叫到這裏來.……又是為了什麽呢？”
“嗯……其實隻要是在皮特曼家族的牧場範圍之內，我還是很安全的，我估計在我手裏的那些芯片都是受衛星控製的。所以對於這裏發生的不少事情，比如什麽比武大會，我還是知道的。我故意把她叫來，一方麵是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力，讓她知道我還在幹活，並且一直有成果，對她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這樣她就不至於在某一天突然想著把我給幹掉。當然，更主要的是因為我一直在試探到底有沒有能夠逃出去的機會。你們倆也是夠有運氣的了，居然能夠遇上我。”
他前麵的話都不難理解，但最後這一句說我們有好運的話，邊讓我們大惑不解了。
“這是什麽意思？”
“因為我今天實際上已經幹擾了這條密道裏的所有監控設備.……”
“啊……你說這裏有監控設備？”
“你以為呢？那個女人再怎麽神通廣大，也是要依靠這些高科技手段的！她在這條密道裏一共安裝了十多個監聽和監視設備，我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才找到它們的全部位置。我利用這裏的材料製作了一些幹擾這些設備的工具。而我會故意去找她，就是在測試對這些設備的幹擾效果如何，因為我擔心她會懷疑我，所以故意裝作要去拉她來看實驗的樣子，這樣怎麽都不會疑心到我頭上了。”
我和雪妍都沒有想到，今天居然會來的這麽是時候！
“所以你們明白了？我為什麽會看到你們以後一點都不驚訝，反而有些開心？因為你們出現在這裏，說明我的幹擾設備研究的非常成功！”
“所以你也準備逃走了？”
“當然不，我還有些事沒做完。我說過，我要贖罪的，我已經又研製好了新的藥劑，但我必須要把它們的藥效提高到至少一周以上，我才能有足夠的時間逃跑。”
“一周以上？要這麽長的時間嗎？呃.……你說的藥效是什麽意思啊？”
“這很簡單，我手臂上的這些東西要想拆除，連手術帶休息時間至少就要五天。到時候我會和她攤牌，告訴她如果不給我動手術拿掉這些東西我就不會給她新藥的配方。等到手術完成後，我就會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