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訊問

  斯特凡娜到底沒有亂動，她也沒有力氣亂動，手一直垂在自己的兩側。阿玉騎著尼克跟在我們的身邊，看似是市長大人的跟班，其實卻在悄悄告訴我該往哪邊走。我們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從市政廳後麵一直走到了前麵。


  至於阿玉的那些同學，我們事先就說好了，讓她們做做樣子，就可以收拾回家了，沒必要把這件事進行到底……因為她們都是些演員嘛。


  “啊，是市長……”我們很快就被一群中世紀士兵裝束的人碰上了，不過看上去他們的驚嚇好像更大，應該正處在一種不知如何是好的混亂中，因為他們中有幾個人都在向我背上的斯特凡娜詢問：“現在怎麽辦啊？市長，他們已經快要衝進去了！”


  “有什麽關係？”我背上的美女市長很是輕鬆地道.……她居然還舉起一隻手來放在了我的頭頂上，這個動作讓我出了一身冷汗，耳邊則聽她娓娓而道：“我都已經跑出來了，他們進去又能怎樣？你們現在回去堵住門口，把他們都堵在裏麵就行了，我會安排布置的。”


  那群人紛紛聽命，轉向向著市政廳而去，我隱約聽見他們在說什麽“市長又換了個坐騎呢”，“現在連她的坐騎都全副武裝，看來情況有點危險呢！”我這才想起，我身上還穿著一套中世紀的士兵鎧甲，剛才一路殺進市政廳都太緊張了，讓我自己完全忘了這件事：我說我彎腰怎麽這麽費力呢！

  那些人沒走多遠，斯特凡娜就發出了一聲痛苦的低喊，然後把在我頭上的手又拖了回去，接著又向我邀功道：“喂！我可是幫了你的哦.……”


  “哪又怎樣？”我不敢對這個狐狸掉以輕心，“你現在是俘虜，本來就該聽我們的！”


  “哼！沒意思！”她剛才那一抬手一放手，應該已經痛徹心扉了，居然還能冷哼的出來……我隻能說，她的意誌力不是一般地強！

  我就這樣馱著她，和阿玉一起，沿著街道一路走下去……中間又遇到了幾撥她的人，不過大部分都沒能把蓬頭垢麵的市長給認出來，偶爾認出來的也很快被她幾句話就說走了.……她確實是個很配合我們的俘虜，或許是因為她知道反抗的代價無法承受吧。


  我們差不多沿著海港外的公路走了一圈，終於來到了阿玉所說的那個棚子處，這還真是個棚子！和很多普通的工地棚沒有二樣，就是用最簡單的建築板搭湊起來的。不過還是有一間小屋，和很簡單的門窗。在屋子裏堆放了一些旗幟，基本上隻有兩種樣式：紅獅子，和藍色鸞尾花。


  我放下了斯特凡娜……鑒於她一路的配合，我也沒有為難她，扶著她進了小屋，還給她找了個小板凳坐下。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讓阿玉搜了一下她的身，確定她身上並沒有帶手機之類可能被追蹤的物事……不過這麽一來，倒是搜出來斯特凡娜的身份證，和兩張銀行卡。為了表示我們不是劫財，阿玉又把這些東西塞回了她的口袋。


  等到阿玉從小屋出來的時候，馬上就對我道：“你是要開始盤問她了嗎？”


  “嗯……”我點了點頭，“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


  “可是我恰好覺得這是個非常困難，也很耗時間的事.……我的意思是，我很佩服我們的市長的，她很堅毅，很勇敢呢！拋開其它事情不講，她身上有很多東西都是值得我學習的……所以，你做你的，我還是給你們去弄點吃的來吧……”


  “好！”我走進了屋子，麵對麵地盤腿坐在了斯特凡娜對麵，還沒開口，她就不耐煩地對我道：“你又有什麽問題了嗎？我剛才可是都回答你了。”


  我努力地盯著她的雙眼，“我想要知道，是誰出賣我們的！”


  斯特凡娜愣了一會兒，馬上又笑了起來，“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你說呢？”


  “我想要聽你親口說出來！”我嚴厲地道。


  “是……”她努力地一連咬了幾次嘴唇，可是最後都沒能說得出來，終於，她歎了口氣，道：“你贏了，我做不來這種事.……”


  “嗯！？做不來？”


  她抬起頭來望了我一眼：“是的，做不來，就算你捏斷我的雙手雙腳，我還是一個騎士，這是你捏不斷的！所以我沒辦法去汙蔑一個人……老實說，我根本就不知道是誰出賣了你，但肯定不是瑞絲！”


  “你也認識瑞絲？”


  “是的，她還很小的時候我見過她好幾次，但她應該早就把我忘了.……我其實也快把她忘了，隻不過最近幾次還有聽老師說到過她，所以才能想得起來。她是個很天真的小姑娘，但似乎正是這種天真，讓老師很失望，她也向我不止一次地表達過這種失望！所以你不用去懷疑她。”


  “嗯……那麽還能是誰呢？”


  這一回她卻有些驚訝了，“怎麽？你相信我的話？”


  “是的，你和瑞絲都是我相信的……我相信我交手時的感覺，你很狡猾，但是卻說不來假話。”


  “嗬嗬嗬嗬，”她一時間笑的花枝亂顫，但配合她那一頭亂發，這笑容實在稱不得是美麗，“能得到敵人的信任也很不容易啊。不過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你的問題……因為騎士精神不允許我說謊，也不允許我向敵人屈服呀！”


  “那麽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一個無關你我之間敵對關係的問題，妮亞是在你的老師手裏嗎？”


  “妮亞？是誰？”她皺著眉頭問道。


  “是我們院長的孩子，一個才十歲出頭的女孩子，被綁架了。”


  “我不知道，至少我的老師沒跟我提起過，我也沒在她身邊看到什麽孩子。”


  “那好吧。”我點頭表示理解，“如果你在這裏有什麽要緊事或者什麽必需品，可以先告訴我。”


  “喲，你還挺會照顧人的呢，”她笑道：“真看不出來，我之前可是差點把你逮住的喲。”


  “我們一向優待俘虜！”


  “好啊，看在你這句話的情分上，我告訴你一件事……你最好還是放掉我，並且向我的老師投降比較好。”


  “投降？”我的腦袋晃了晃，因為我突然想到了天台上我絕望的那一刻，但是這個想法很快就晃過去了，於是對她道：“我看不出你現在還有讓我投降的實力。”


  “不是向我投降，而是向我的老師。我不是在恐嚇你，你不知道這十多年裏，她教出了多少徒弟，你以為你的敵人隻是在戰場上向你揮動武器的人嗎？說實話，我實在是不想看到你落在他們的手裏……他們的手段要比我殘忍的多！”


  “他們？你是說她的那些徒弟？就是那些玩泰拳和拳擊的嗎？我不覺得他們比你還厲害啊。”


  “嗬嗬.……他們算什麽？我又算什麽？”她自嘲地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會搞這場沒意思的遊行嗎？因為我在她眾多的弟子中可以算是最差的一個.……我費盡心機想把這座城市變成騎士之城，隻不過是為了在她麵前博取一個認可而已……”


  “得到她的認可？”我搖了搖頭，有些難以理解，“有那麽重要？如果她真的對你很好，又怎麽會不認可你？你.……”


  “你是想說，我的老師也許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好，是嗎？”她往後重重地一靠，靠在了牆上，仰起頭看著天花板，“可是對我來說，我還能有什麽呢？我是個孤兒，我所經曆和接受的愛護，除了我們孤兒院的院長，就是我的老師了。如果沒有她，我也會和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小丫頭一樣，從事著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表演.……”


  “你……你知道她……你認識她？”


  “你以為我隻是個跟你作對的大魔頭，除了給你下套，和你打架，別的事一無所知是嗎？那個叫阿玉的小丫頭來我的城市裏雖然隻有兩個多月，但我早就已經注意上了她，誰讓她那麽優秀呢.……事實上，我對城市裏所有的騎士情況都了如指掌！誰有真本事，誰隻是在混飯吃，誰很窮，誰的腰包很鼓，我全都知道。要不是因為要布置對付你的計劃，我本來應該很早就找到她的。”


  “你要找她？”


  “是的，那麽優秀的女騎士，對我來說可是得力的助手！怎麽能讓她流落街頭呢？可是讓我意外的是，當我想要找她的時候，她卻和你在一起了。”


  “那可真是我的運氣，不，是阿玉的福氣！”


  “哈哈哈哈！”斯特凡娜大聲地笑了起來，那聲音甚至震的屋頂上落下了一片灰，也不知道是她的聲音太大，還是這小屋子太不結實了。“你太天真了吧，你是不是認為隻要是和你作對的人就一定是壞人，而你自己，就一直站在正義的那一邊？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錯事？”


  我本來很想義正言辭地告訴她，是的，就是這樣！可就在這時候，遠遠地傳來了一聲炮響.……顯然城裏的騷動還沒結束，甚至愈演愈烈。我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了……在此之前，我一直再不斷地說服我自己，堅持認為為了救出路德維希師傅，做什麽都是不會錯的。但是等到行動結束，我想起這座近千年曆史的古城可能會因為這場騷亂而有所折損，更有可能會發生一些事故和傷亡時，心裏也不免開始動搖起來.……因為這番行為和騎士精神實在扯不上半毛錢關係。


  斯特凡娜的笑容也漸漸地冷卻了，她低下頭看著我，很認真地道：“我真的很欣賞你，你和我見過的很多男人都不一樣.……認不認錯先不說，至少你會反思.……如果你真的要和老師作對，那我應該也無法阻止你，我隻想說：當心點，老師她.……很厲害！她在騎士世界裏以弱者的形象存在了十多年了，一旦她展露出強者的姿態，那她就是已經做好了消滅一切障礙的準備了！”


  “謝謝你。不過.……出於一些我必須要做的原因，我還是必須帶你走，可能會帶你回我的船上.……希望你能理解……”


  說完這句，我不敢再看她，匆匆忙忙地推開門，走出了小屋。


  外麵的空氣還很清新，時間則差不多是下午兩點多，從市區中心傳來的喧鬧聲正一路飆升，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也難怪那些人這麽容易被鼓動起來，這大中午的，還要人家穿著重重的鎧甲參加遊行，沒薪水又要打卡，也不給人發個盒飯什麽的……我其實點燃的隻是茅草堆邊的一小截幹草而已，就是我不去點，在烈日暴曬下，它自己也會燃的！但是我對自己的自責，也沒那麽容易就能停的下來。


  沒過一會兒工夫，就看見阿玉騎著尼克又回來了，鞍子上係著幾個大塑料袋.……老遠就衝我招手大聲道：“好運氣，居然找到一家還在營業的便利店！”


  我接應她跳下坐騎，又指了指尼克道：“你們平時在市區裏也這麽隨意嗎？”


  “有什麽關係呀？我不是跟你說過的，在這裏的表演騎士很多，大家都見怪不怪了。”她摸了摸尼克的頭，溫柔地道：“不過呢，必須要有正規騎士學院結業證書的，才能在大街上這麽騎著自己的坐騎。”


  “還要有證書？”


  “嗯……這個是唯一的底線了，某種程度上來說，那個證書就是我們的駕照，”她吐了個舌頭笑道，然後又指著尼克背上坐鞍的一角道：“你看這裏……這串數字就是市政批出來並且打印上去的。嗯，它可以算是尼克的車牌啦，嘻嘻。”正巧尼克轉過頭來，麵無表情地看了我們一眼，她趕緊又溫柔地摸了兩下尼克的頭發表示安慰。


  我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其實……這整座馬賽都已經快要成為一所騎士學院了.……這好像正是屋子裏的那位市長想要做的。


  “對了，還有這個，”阿玉伸過手來，遞給了我一個嶄新的手機，“剛買的，你可以聯係你們的人了。”


  我接過手來，萬分感謝，她卻搖了搖頭，“我早就該想到的啦，隻是我太笨.……要不然我們也不用把動靜鬧得那麽大啦。”


  “怎麽能這麽說呢？對了，你的那些同學……”


  “放心吧……我們在這座城市裏呆了大半年的時間了，對這裏的一切都很熟悉，而且還有不少認識的人呢，會幫忙掩護她們的，所以絕對不會有事的。況且我們不是已經囑咐過她們了嗎？現在我們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麽離開這座城市吧？”


  我掂了掂手裏的手機，問道：“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