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綁架道德的委托人
我帶著老田和阿諾德去看望阿庫爾兄妹的時候，卻發現那個黑黝黝的青年並不在自己的房間.……再敲響他妹妹的門時，聽見了小姑娘的聲音：“請進！”奇怪的是，那個小姑娘的聲音似乎非常的疲憊……就好像正在做著什麽高強度的運動似的。
推開門一看，嚇了我們一跳！隻見這兄妹兩個都擺了一個非常古怪的姿勢……兩個人都是用雙手撐在地上倒立並且背對著，同時兩個人的兩雙光溜溜的腳掌互相貼合在一起.……、
“你們這是在.……？”
可是過了半分鍾，倒立的兩個人居然都沒理會我們.……要是換了別人，恐怕應該會因為這對年輕人如此地不禮貌而轉身離去吧：老田好像就準備這麽幹，他已經轉過了半個身子，但還是被我給拉住了，我同時還向他比出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他們在練功呢.……”我仔細地看了一下，發現這兄妹兩個的胸腹起伏頻率和狀態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
老田不屑一顧地道：“知道！一看就是.……”我不等他後麵的話說完，趕緊先捂住了他的嘴。
我們就這樣默默地又等了幾分鍾，直到那對兄妹終於收了一口氣，然後把腳放了下來，重新站在地上。阿庫爾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煞白之色，但又不像是體力耗盡的那種虛白。他的妹妹臉上則是紅撲撲的，額頭上布滿了汗珠。
我等到他們都緩下了氣力，呼吸開始正常以後，才問道：“你們這是……”
“我們在複習功課。”阿庫爾回答道，他的話語很平和，不像早上那樣那麽多的火藥味了。
“複習功課？”
“是的，兩年前我們在威尼斯的阿哥特學院學習了大概半年……然後因為……一些事，我們退學了，這些是那裏的老師教我們的訓練方式……”
我盡量避開可能會讓他們尷尬的話題，問道：“這種方式有什麽特別的嗎？是為了訓練呼吸？”
“和呼吸也有點關係，但主要是訓練配合，特別是兩個人的節奏。”
天底下關於呼吸的功夫有很多，但是大概沒有能夠超出路德維希師傅的那套呼吸方式，所以我隻是聽了阿庫爾這麽一句話，便馬上明白了過來。“你是說通過你們的腳掌接觸，來感應對方的呼吸頻率，然後相互進行調整是嗎？”
“對，是這樣的.……”
“這麽說，你們在上午的戰鬥裏也是……依靠呼吸來傳遞消息？”我這句話一問，阿諾德瞪大了眼睛，老田也愣住了……這種震驚是可想而知的，因為他們兄妹兩在戰鬥時的姿勢和普通騎士坐騎搭檔沒什麽不同，隻是阿庫爾沒有穿戴鞍具而已。所以雙方接觸的部位都是在背，腿，臀這些地方，說白了就是人身上最皮糙肉厚的地方。要想從這些地方感應到對方的呼吸……還必須是非常清晰的呼吸，那可真不是一般的難度！
“是的。”阿庫爾點了點頭，然後那張蒼白的臉上突然又浮現出了一層紅暈.……我原以為是他的氣色徹底恢複過來了，但再仔細一看，卻發現他是在害羞！
果然，他突然上前抓住了我的雙手.……這讓我大吃一驚，原本我是可以躲開的，但在他伸手的那一下，我猶豫躲避是不是不太好，所以被他抓了個正著！
“對不起……”他居然哽咽了起來。
“你怎麽了？”
“真的很對不起.……我們.……我們其實.……”我感覺他是真的有什麽說不出口.……或許一出口就會流淚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別難過……我已經聽說你們的事了。你放心，我除了會補償欠你們的清潔費，也會想辦法幫幫你們的。”
阿庫爾抬起頭看了看我，然後馬上搖頭道：“不，不是錢的事，是我們.……做的太過分了。其實，我們是受人委托，才來找你們的麻煩的。”
“你說什麽？受人委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事實上，我們都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你們的船在都拉斯停靠的時候，是一位叫做黛西的女士聯係了港口的清理中心，然後又找到我們進行清理工作的.……如您所知，我父親的公司其實當時已經處於崩潰狀態了，我隻好帶著兩個最後剩下的員工，接下了這項工作。可是當我們花了很多時間完成工作之後，卻和那位女士起了衝突。”
“不就是洗個船嗎？能起什麽衝突？”
“是我們的錯.……我們忘記清掃錨鏈了……”
“啊！”我直接大大地叫了一聲出來.……女王號雖然也是條船，但畢竟是條六萬多噸的船，船錨自然要比其它船大的多。所以錨鏈的清理工作一定也比其它船隻要費力的多，但是這又是連我這個外行都知道，必須要進行的工作！因為長期浸泡海水的錨鏈生鏽和黏上各種貝類的可能性要遠遠超過船隻其它部位，而現代船隻的錨鏈通常又都是依靠機械絞盤進行卷動的。如果不及時清理鏽跡和貝類，極有可能發生錨鏈無法絞回船上的事故.……錨要是回不到船上，那船就別想開動。
“是我的錯！”阿庫爾低著頭道：“我們都沒有經驗，隻是按照以前公司那些清理人員的方式，哪裏知道這其中有這麽多的問題……所以當時那位黛西女士直接就說不打算付錢給我們。可我們卻很無恥地向她索要費用。結果，我們動起手來了……”
我漸漸明白這場矛盾的衝突了：正如之前所說，沒有清理錨鏈可能帶來的後果完全是一場事故，尤其是對那些停靠不久就要起航的船隻來說，更是如此。這完全不是像房屋清潔那樣漏擦了一塊玻璃那麽簡單。所以按照行規，像阿庫爾犯下的這種錯誤，黛西不但可以不付錢，還完全有理由向他們索要賠償的。但是對年紀輕輕，一點兒沒有經驗的阿庫爾來說，隻帶著兩個人幹了大半天的活，倒頭來一分錢都拿不到……他顯然是無法想通的！
“你們居然動手了……是不是把黛西也給麻倒在地上了？”
“不不，我妹妹當時並沒有和我在一起，而我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三兩下之後就被她給製住了，而且還逼問了我是那所騎士學院的學員.……我不忿之下，第二天就帶了妹妹去找她算賬，因為我聽說你們這條船上有很多的騎士，所以就找她提出了騎士決鬥.……可是沒想到她的坐騎太厲害了.……兩三下之後我和妹妹又都被製住了.……其實我們在那個時候都沒有想過要用毒網的。”
我心想，那個坐騎肯定是路德維希師傅了.……就算你們用了那個毒網，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當時那位女士就問我們，要不要留在船上。不過我那時候很生氣，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她的建議.……後來在港口管理中心的協調下，我們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多麽大的錯誤.……隻不過當時我們太沒經驗，所以還是會因為沒有得到報酬而感到生氣和怨恨。所以，你們這條船離港後的第二天，有人找上我們的時候，我馬上就答應了他的要求。”
“就是你說的那位委托你們來找麻煩的人？”
“是的.……那個人也很奇怪，頭上一直罩著個鬥篷，而且壓得很低，讓人看不清他的臉.……但他拿了一筆錢給我們，然後就提出了那樣的委托.……並且承諾我們，隻要能夠追上你們，打倒你們船上的騎士，想辦法攔下你們幾天功夫，就還會付給我更多的錢。唉，我們對錢實在是太渴望了，所以他的建議讓我和妹妹都非常動心。不過，我也認真地告訴他，我們並不是那位黛西女士的對手。可是他馬上就告訴我們.……可以用多彩水母的毒液。”
我開始考慮那個委托他們的人到底是誰.……其實之前我就覺得有些奇怪，就算這對兄妹再怎麽缺錢，也應該有些眼力……我們這可是一條航母啊，他竟然敢千裏迢迢地追來討債！？
“多彩水母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它的毒液藏在它傘翼下的孢子團裏，事實上，那是一種連它自己都無法抗衡的毒液。當它受到威脅時，就會無限製地噴出毒液，這往往會讓敵人和它自己都陷入麻痹之中。但它恢複的速度往往要比其它敵人快的多，所以它能夠在敵人醒來以後搶先溜走.……威尼斯的一家音樂酒店長期用高價收購這種水母，而我的妹妹恰好就是捕撈這種水母的高手.……以前她隻是作為興趣，但現在卻是一種謀生的手段了.……在那位委托人的建議之下，麗璐找來了很多水母，摘下了他們的毒囊，然後製作了那些毒網……”
“原來你們是臨時製作的道具啊，”我有些佩服地道：“居然就玩的這麽好.……真是厲害啊！”
“事實上，這些都是那位委托人告訴我們的，他好像對我們非常地了解嗎。嗯……不過好像對你們更加了解，因為他告訴我們，用普通的戰鬥技巧根本就不可能打得贏你們中間哪怕是最差的騎士，但是隻要我們搶先占據好位置，躲開你們的攻擊，然後用好毒網，就能打你們一個措手不及！”
我點了點頭，“這的確是個好辦法……不過，他就沒告訴你們，在騎士的私人決鬥裏使用這樣的道具是很不道德的嗎？”
一直沒開口的阿庫爾的妹妹，叫麗璐的漂亮小姑娘突然插口道：“他說了的，但是他又告訴我們，你們都是些很有實力的騎士，加上人數又多，所以反而不會介意我們這麽幹！”
我歎了口氣，那家夥果然看的很準，這種道德綁架確實很奏效！
身後的阿諾德問道：“那個人到底給了你們多少錢啊？”
“兩萬列克！”
我很無奈：“兩萬列克？算起來也就二百多美元……你們就為了這麽點錢就.……”
哪想到阿庫爾搖著頭回答道：“兩萬列克，在都拉斯是筆巨款！已經足夠讓我們一家人過半年了。”
他說的也有點道理……越是貧困的地區，物價水平往往越低。
我想了想又問道：“不過，那個委托人是要讓你們留下我們幾天吧？那你們怎麽到現在才來找我們呢？”
“我們沒有辦法呀，接到委托的第二天，我們去準備道具和幹糧又用掉了一天，到第三天才開始出發.……你們的船開的實在是太快了，我們必須要一邊走一邊打聽，才能沿著你們的航線追過來。可實際上追到直布羅陀的時候，就已經完全喪失了你們的蹤跡……我們在那裏呆了有一個多星期，幹糧都吃完了才在電視上看到你們原來是南下到這裏來參加比賽的。於是我們趕緊出發.……”
我看了看老田和阿諾德，他們都已經有點忍不住笑了.……事情很清楚，那個委托阿庫爾兄妹的神秘委托人，其實是想要在女王號抵達黑角以前，就讓這兄妹倆追上這條船來大鬧一番。可是沒想到這兄妹倆的交通工具實在太落後，出發的又晚，所以直到現在才追到這裏。實際上女王號在黑角已經停靠快要一個月了！他們的任務早就沒有用了……然而耿直的阿庫爾兄妹還是上了船，堅持要完成這場委托。
可想而知，那個神秘人就是想讓女王號晚幾天抵達黑角，進而產生直接影響草原大戰進程的後果.……那時候整個騎士世界差不多已經分成了兩大陣營。要想通過正規的騎士挑戰來阻止女王號的前進其實並沒有多大意義，因為精銳的騎士要麽正在向草原開拔，要麽已經在那裏打成一鍋粥了。所以像阿庫爾兄妹這樣沒有背景，甚至連騎士都不算的人，反而真的有可能讓蕾娜等人的腳步緩上一緩.……前提是他們真的追上女王號的話。
“其實，如果要我們拿起武器，根本就不可能和任何人動手的.……我連一點打架的功夫都不會.……”那個麗璐現在也很誠懇老實，“隻不過，我們練習配合已經好幾年了.……雖然我們從學院裏出來很久了，沒有地方去學習武功和戰術，但是由於我們天天都在練習這一種方式，所以就配合程度而言，我們其實比當初在學院裏學習的那些同學還要厲害的多。我每次都不用做什麽，隻需要通過腿和哥哥的背部，就能把我的呼吸節奏以及其中需要他怎麽移動的命令傳遞給他，在其他人的眼裏，這也許是一種魔術，但如果加上那些小網，就足夠讓很多人驚訝了……嗬，不過你們那位和我交戰的姐姐真的很厲害呢，她把我的一切都看透了！”
回想到我們剛才進門時看到這對兄妹的訓練方式.……我深刻地理解了麗璐的話，也明白了什麽叫做：術業有專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