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代表黑暗的人（下）
“他臨走的那天，突然對我說，說要教我一些東西.……”爾美繼續回憶著，“還說是能讓我受益終身的東西……其實，唉，那時候的我哪裏知道什麽？雖然父親請來了很多老師，可是這些老師能教給我的，我並不覺得是很珍貴的東西啊。所以對於安格斯老師要教的什麽絕招，我當時並沒有上心……現在想想，還真有點後悔.……”
聽到這裏的時候，我的耳朵也豎起來了.……我對於各種武功秘籍也是有不少興趣的。
“安格斯老師把我帶到了平時我練武的道場裏……那天，其它的老師都沒來。他就在我麵前演示了一番他所說的要教我的那些東西。可是這一次演示讓我覺得很奇怪，因為他所教的，還是那些其它老師所教過的招數.……我有點失望，但是又不好意思表現出來，隻好說一些老師很厲害之類的話。也就是這個時候，他突然蹲在了我的麵前，對我說出了一番意味深長的話.……”
我聽得更加專注了，因為此時，想必就是爾美真正想要表述的重點了。
“他對我說道，能分辨出這些招數，在他用出來和別人用出來，能有什麽不同麽？我回答道：老師的招數在力量和速度上似乎都要比其它老師厲害一些.……這真的是我當時的感受，因為這些天的親密接觸，讓我覺得，他的力量其實應該能夠使得更大，速度也應該能夠更快的，可他卻並沒有那樣做。這時候，這位安格斯老師說道：你知道什麽是光明和黑暗的區別嗎？”
“我這些年都被父親請來的老師包圍著，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去回答這麽充滿哲學性的問題，隻能呆呆地搖著頭.……而安格斯老師則微笑著告訴我：那是因為它們之間的輕鬆程度不一樣啊……”
“輕鬆程度？”我納悶道：“這是什麽意思啊？”
“我當時也是這樣問的，他回答道：作為光明，必須要把所有的力量都釋放出去，去照耀每一個角落。可是作為黑暗，卻完全不必要，隻需要花一點點力氣阻止光明的到來，就可以了。”
“啊……”我突然發出了一聲驚歎。
“你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覺得，這句話.……好有道理啊。”
“嗬嗬，可不是嗎？我當時也這樣想的……不過我很快就回應道：這樣的話，黑暗是不是有點自私呢？可是安格斯老師笑著道：自私和輕鬆，總是有人會選擇的啊。雖然自私的名聲不怎麽好，可是輕鬆的本性會讓許多人選擇它的啊。你說對嗎？”
“我感覺這句話不像是那麽簡單的詢問，倒像是要我做一個選擇似的.……於是我反問道：如果是老師你自己，會選擇自私和輕鬆嗎？”
“安格斯老師的表情好像突然間變的很凝重，但很快又輕鬆了下來，繼續笑著對我道：我是沒得選擇，已經繼承了黑暗，可是你，還有很多人，都還有很多種選擇的，我隻是想告訴你，對比光明而言，黑暗會讓你很輕鬆地去麵對一切，而光明隻能讓你辛苦地去擔當一切.……”
我搖了搖頭，“這位安格斯老師太不會做廣告了，要拉人去什麽黑暗哪有這樣說話的？”
爾美笑了幾聲，道：“你說的對啊，就算我當時是個不懂事的小女生，也完全沒能從他的話裏感覺黑暗比起光明來，有什麽好的啊。否則的話.……”
“否則？難道爾美姐你……”
“你聽我說下去就明白了。安格斯老師對我說道：其實黑暗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麽糟，但是也未必就能給你帶來多少好處了，那隻是一種對生活的態度罷了。選擇黑暗並不是要你去做什麽壞人.……就像你看老師我，難道是什麽壞人了嗎？我搖著頭回答他，我不管老師是什麽人，但是我是很舍不得老師的。我想，能讓我舍不得的人，當然不會是壞人了。”
“安格斯老師看起來很欣慰，對我說道：我也舍不得你啊。可是，這就是我的宿命啊，除非你願意跟我走，我可以帶你見識這天底下最精湛的武術，讓你明白，什麽才是騎士的巔峰！”
“我想了好久才回答道：難道那個巔峰就是老師所說的什麽黑暗嗎？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才不去呢！他感到很奇怪，反問道：為什麽？我回答說：因為既然是在巔峰上，那就應該是在陽光的照耀之下啊。是老師你所說的東西有矛盾！其實，我之所以會這麽說，根本和什麽光明黑暗沒有半點的關係……隻不過是單純地不想他離開而找的一些借口罷了。”
“他並沒有生氣，依然是笑著對我回答道：難道巔峰上就不可以有黑暗嗎？來，你一定覺得老師剛才教你的那些東西都是你早就會的，沒什麽用對不對？這樣，你用那些招式，我也用那些招式，我們來較量一下。”
“我連忙搖頭道：我怎麽可能是老師的對手，雖然招數都是一樣的，但你的力氣比我大很多的。經驗也比我豐富的多。我根本就不可能打贏你的。”
“他馬上回答道：既然這樣，你用長槍，我空著手，這樣可以了嗎？而且我可以答應你，如果你贏了，我就再也不離開你了……”
這一次，我等了足足三四分鍾，也沒見爾美繼續說下去，終於忍不住追問道：“後來呢？”
“唉，明遠，我隻是想冷靜一下而已，因為到現在為止，我都覺得，那是我對和輝的背叛啊……是的，你沒聽錯，是背叛。陽樹算個什麽東西？雖然我著了他的道，可真的從來也沒拿他當回事。自然也就恨不起來.……可是這位安格斯老師，是真正讓我有了那種負罪感的男人。或許，是那時候的我太不懂事的緣故吧.……當我聽到他說如果我打贏了，他就不會離開我時，我的心裏是多麽的興奮啊.……”
“所以，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就如他所說的那樣，我在道場的兵器庫裏取了一柄木槍，而他則空著手……”
“唉，我實在沒辦法描述當時的場景了。我竭盡全力，攻擊了他整整十次，可是竟然沒有一次能夠刺中他！他就像他所說的那樣，明明是空著手，可那兩隻手真的使出了和我一樣的槍招。而且每次明明是我先出槍的，他卻能趕上我的速度，以空手格擋住我的刺擊.……剛開始我還能刺出一些招數，可是慢慢地，我發現我能夠出槍的範圍都被漸漸地在他那兩隻手裏縮小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麽做的……但當時的我的確著急起來了，起初還隻是想逼他認輸，而並不想要刺中他的。結果到後來，我才發現，即使我想刺也不可能成功了……他正一步步地向我逼來……”
“我急中生智，把木槍收回來，用力撅成了兩半，短槍的攻擊範圍縮小了，剛好能夠適應逼近的他，可這樣也擋不了多久……不過兩三槍後，我的兩段木槍都被他擋開，然後，我被他抱住了……雖然從一交手開始，我就知道結果可能是這樣了，可是等到他抱住我的時候，我卻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又是幾分鍾的沉默，不過這一次我還是懂的，沒有再打擾她.……同時在心裏想著：當時的爾美雖然年紀還小，但應該已經有了速度上的基礎。能夠擋住她的雙槍，實在是不容易做得到的。
“明遠，我想你應該在雅美身上找到了一些倔強……我得承認，和她比起來，我的倔強可是一點兒也不比她少的。你也應該知道，越是倔強的女人，就越難對男人服輸！可是那一刻.……唉，我要怎麽說呢？當時的我，覺得那也許是我最幸福的時刻了……而現在的我，覺得那應該是我最羞愧的時刻！”
“幸福？羞愧？”我一時很難把這兩個詞聯係在一起。
“是的.……”可是爾美並沒有多做解釋，隻是繼續描述下去：“當時的我被他抱得緊緊的……那顆心也隨時都要被融化了，耳邊隻能聽見他輕聲的話語：現在，你願意跟我走了嗎？”
“唉，當時的我哪裏還有什麽抵抗力？馬上張開了口.……可就在那一瞬間，我看見了道場門口的那尊石像……那是母親離開以後，父親根據她的相貌和身高，請人定製的石像，和母親幾乎一模一樣的……我突然想起了離開我們的母親，雖然我一直在心裏默默地敬稱她是母親大人，可我唯獨在她拋下我們離家出走這件事上不能讚同她！無論眼前這位老師有多麽地吸引我，如果我真的跟他走了，那不就和母親一樣了嗎？”
“於是，我咬著牙，回答道：我不能走，這裏有我的父親，我的妹妹，還有我最愛的人！我無法離開他們！可是……唉，如果沒有母親那件事，或許我真的跟他走了！”
“他稍稍有些變色，不過笑容還能勉強維持著，他說道：好吧，你和你的母親終究是不一樣的……”
“什麽！”我大吃了一驚，“他……認識杏月老師嗎？”
“是啊，當時的我比你更吃驚，馬上追問他道：你怎麽知道我的母親？你認識她嗎？”
“他回答道：是的，你母親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騎士，而我也正是因為欠了她一些人情，才專程來找你的。可我實在沒想到，原來你也是這麽優秀的一個騎士苗子，你也許會比你的母親更加優秀，隻可惜，我們之間還是沒有緣分。”
“緣分？這位老師……到底想找什麽緣分？”我忍不住又插了一句。
“是啊，我比你更想知道呢，可是當時的我隻是猶豫了那麽一下子……其實是想閉著眼思考一下.……就那一瞬間，我感覺到原本抱住我的那一雙手突然鬆開了。我馬上睜開了眼，可是別說我的眼前，整個道場裏都是空空蕩蕩的，不見一人.……”
她第三次沉默了下來，不過這次應該是她的故事講述完了。於是我問道：“難道這個.……這個安格斯老師，就是爾美姐你說的代表黑暗的人物嗎？”
她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可是爾美姐……唉，我知道你應該對這位老師很有好感，可是.……畢竟這是一個沒有什麽名氣的人啊，至少我現在也不曾聽說過騎士世界裏有這麽一位安格斯老師。你為什麽會想到拿他和你的母親，還有裏奇前輩去做比較呢？”
“是的，我知道你會覺得我說的太誇張了，僅僅這麽一個人，怎麽可能和直到現在還名揚天下的裏奇前輩相比較？可我會這樣說，是有原因的！這麽說吧，如果裏奇騎士的實力可以打一百分的話，明遠，你能給我打多少分？”
“呃……這可是一個難題，我想，怎麽也能占到六十分吧。呃，爾美姐，我並不是說你.……”
“你不用解釋的，這個分數對我來說，已經是讚譽了！至少比我自己打的分還要高呢！可你知道嗎？十多年前被他抱住的我，所欠缺的隻是經驗罷了！如果說到速度和力氣，現在的我不見得比那時候高明多少。何況我還躺了這麽多年！”
她說的真有道理，哪怕前麵那半段還是以回憶較多，可最後那句‘躺了這麽多年’，真是無法反駁的。我的的確確是可以從爾美現在的狀況推斷出當時那個不滿二十的女生的實力：至少現在的我肯定打不過那時候的她！
由此可見，她所推崇的那位安格斯老師，是真的有媲美裏奇的實力。
“你知道嗎？那以後我和多少個老師，多少個頂級的騎士做過實驗……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像他一樣抱住我！更沒有人能在我一眨眼的時間裏，便從我麵前……不翼而飛！”
我點了點頭，“我明白了.……看來，這還真的是一位實力驚人的騎士啊.……可是為什麽這麽多年了，都沒有聽到過這位安格斯老師的消息呢？連他的名字我都沒聽過啊。”
“這個倒不難解釋，一個自稱代表黑暗的人，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地被世人所知？其實這麽多年以來，我一直在想，那到底是不是他的真名？”
“可就算他掩蓋了自己的名字，也不至於……我是說，這麽一位大人物，又號稱代表黑暗，怎麽也該在騎士的世界裏掀起一些浪來吧？”
“你怎麽知道沒有呢？”爾美突然道：“難道現在的騎士世界是風平浪靜的嗎？”她的這句話剛剛說完，一個浪頭打在了升降機下方的船舷上，濺起了衝天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