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千層的浪（上）
天色還灰蒙蒙的，但我卻沒辦法躲在被窩裏享受溫暖了……因為今天也許是學院最為關鍵的一天了。為了這一天，我確實很早就布置下了許多局。但是人是不同於事的，很多事情雖然可以預估，但人卻是不能預估的。不能預估的人往往會給很多明擺著的事都能造成許多的變數。
更何況，我要對付的人，他們也在布局，而且比我要早的多……有的至少早了十年！
由食堂大媽們運來的早餐也和昨天不太一樣了，在土豆泥上，居然還加了草莓果醬……雖然是冷凍貨，但據那些大媽們說，這是她們一直珍藏的寶物。不過說老實話，這些珍藏的寶物和土豆泥裹在一起.……呃.……她們西方人大概是比較能適應這種口味的，但我卻實在難以下咽。
我得說，叫這些飲食工作者為大媽，實在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她們其實都擁有騎士身份，而且年齡也就在三四十上下，麵相也大多都是花容月貌，身材嘛……也就是稍微大了一兩圈而已，在一堆食物中工作嘛，這還算是很合理的。之所以學院食堂裏也充斥著女騎士，主要還是因為我們那個有些神經質的院長所提出的要求：她一直認為，美貌的女性即使再怎麽沒學問，也能夠吸引足夠多的顧客.……呃不是，是足夠多的學生來報名。
所以這些食堂大媽……呃.……還是叫食堂女騎士吧，她們曾經向黛西等人提出過，如果需要的話，她們也能重新上場的。
還別小看了她們，她們中的大多數其實都有過輝煌的過去，留在這裏，也不過是想要在這個世界裏呆得更久一些罷了。而且據我所知，每一位呆在學院食堂裏的女騎士都是拖家帶口的.……她們的男人……或者說，她們的坐騎，顯然也是久經沙場的。光是看他們平時毫不費力地拉動裝滿成噸食材的大車，就知道他們胳膊裏那些肌肉的斤兩。
但在我今天的計劃裏，還是把她們都排除出去了.……正因為她們都是拖家帶口的：有許多人還帶著孩子……我怎麽都不可能讓這些家庭受到傷害的。不過，為了不讓她們覺得自己被排斥在外，我還是悄悄地交給了她們一個小小的任務。
上午十點整，希歐多爾的大門再度被打開了。
最靠近門口的那些帳篷很快又騷動了一番，不少人跑出來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是他們什麽意外情況也沒看見，隻是看到一些穿戴都很整潔的男男女女，推著一些小車在大門口停了下來，接著，其中一些女人扯開嗓門開始叫賣起來……
她們賣的玩意兒其實再簡單不過了……隻是把土豆泥下鍋煎了一下，變成了土豆餅。價錢也很簡單，一元一個。
我不得不說，這價格隻是簡單，但卻並不便宜。一塊歐元起碼能買三千克的土豆，至少能做十幾張這樣的麵餅.……當時我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還遭到了一些食堂女騎士的反對。她們認為即使是對敵人，也不應該進行這麽不公平的交易……但我知道，實際上她們是怕賣不出去。堆在食堂裏的那些土豆差不多都是快要發芽的了。
“你們放心吧，看看門口那些流浪漢……都說我們的學員快要撐不下去了，其實他們的情況更慘。我敢擔保，你們就是賣十元一個，也沒問題的.……趕緊的，趁著這機會，把土豆清倉！”
果然，油煎土豆餅的味道飄起來以後，學院裏的人聞到都快吐了，可是門外的那十三家學院的騎士們卻像蒼蠅一樣圍了上來.……這場麵充分證明了一件事：這一周的圍城下來，究竟誰才是過的像乞丐一樣。
“注意，目標上來了。”一直在我身邊的安德瑞斯拿著一架望遠鏡向學院門口瞄著，他的記憶很好，昨晚上就已經把那個‘目標’給牢牢地印在了腦子裏。
“好！”我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時間差不多了。黛西大姐，師傅，該你們出場了。”
他們點了點，一起從教學辦公樓裏出去了，走到了學院門口.……兩人的動作都很親密，師傅的手攬著黛西的腰，黛西的頭則靠著師傅的肩膀……
“對了，我昨晚跟你說的那些，你都記住了嗎？”我提醒著安德瑞斯。
“記住了！連你這是問我第二十二遍都記住了！”安德瑞斯保持著拿望遠鏡觀察的姿勢沒動，口頭上則不耐煩地回答著我。
“你別不耐煩，這很關鍵！那些道具呢？都準備好了。”
“你放心吧，你安排的戲，我怎麽也要拿個最佳男主角……”
“嗯……又沒票房，拿這個有啥屁用？”
“等等！目標好像在往後退……”他突然開口道。
“她是怕黛西認出她來吧？”我下意識地回了一句。
“認出她？”安德瑞斯放下了望遠鏡，皺著眉頭看著我，“我就說你肯定還有很多東西沒告訴我吧……黛西老師是認識這個女人的？”
我聳了聳肩，“我不是不告訴你，而是從頭到尾，我都還處於猜測中.……而所有的信息，隻是用來證實我的猜測是否合理的。我其實很希望你們能從其他角度看出一些和我所看到的聽到的不一樣的東西，說實話，我到現在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那……你的猜測中，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我正想回答，大門外的遠處，一條長龍開始從視線企及的地方，慢慢移動了過來.……我又一次看了看鍾，心裏讚道：“好準時！”
“走吧走吧，好戲開始上場了！”我催促道。
安德瑞斯沒再問下去，和我一起打開門，準備下樓，可是很快又站住了腳步……我的老鄉，楊文星一手扶著腦袋，一手扶著牆，就站在門口.……這兩天我們幾個都沒有去公寓休息，而是一直呆在這辦公樓裏，吃喝睡都沒離開。
“你怎麽了？”我見他的樣子好像很難受。
“不知怎麽回事，昨晚睡的特別死……到現在才起來，頭還昏著的……”他輕輕地搖了一下頭，臉上很快做出難受的表情。
“我猜就是前兩天你在那個地窖裏被捆得久了，缺氧鬧的。唉，你還是再去休息一下吧！”
“不……我想知道現在情況怎麽樣了，校門口好像又熱鬧起來了。”
“嗯……是的。我們的食堂大媽心底太善良，說門口那些家夥餓得太久了，就給他們提供了一些土豆泥……”
“土豆泥？就是那種難吃的……呃.……”楊文星的臉上更加扭曲了，好像比剛才晃腦袋還要難受。
“是啊，我們也怕那種難吃的食物會讓門外的敵人對我們更加仇恨，所以打算去看看，你呢？去躺一躺？”
“不，我要和你們一起去。”在他的堅持下，我點了點頭。於是三人一起下了樓。
當我們抵達大門口的時候，也是遠處那條長龍接近到近處的時候.……那其實是一個車隊，首尾近二十多倆，多數都是大巴……剛靠近帳篷區，便把汽車喇叭按的震天響。
血肉之軀畢竟不敢阻擋這條長龍，那些堵路的帳篷很快就鑽出不少人，紛紛忙不迭地拆掉帳篷，然後向兩邊閃開.……
“院長回來了！”不知是誰突然大喊了一聲.……頓時從學院裏跑出來不少人，把大門口變的更擁擠了，很多食堂女騎士也放下了手裏的生意，翹足舉目而望。而她們堵在門口的小車卻沒人去管。這麽一來，校門口就更加擁擠了。
然而那些大巴車在距離校門口還有四五十米的地方，就實在擠不進來了。堵在路中間的那些帳篷和之前的完全不同，都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就是賴著不走。無奈之下，車上的人都隻好下來步行。
我老遠就看見了，走在第一個的，果然是蕾娜院長，而簇擁在她身邊的，正是我的老婆……們。
再看我師傅，已經慌慌張張地和黛西分開了，並且錯開了一個位置。
那二十多輛車裏的，正是參加青年杯的遠征人員，全都下了車.……這上千號人一起湧上來，陣勢也不小，很快就在一團混亂中劈開了一條路，讓蕾娜等人順利地抵達了大門口。
雖然有黛西坐鎮，有德洛麗絲壓陣，但蕾娜終究還是希歐多爾的主心骨，沒人能動搖得了她在學院中的威望，即使是我和雅美也不可能.……所以這一下學院裏是群情振奮，紛紛向著院長迎了上去。可是，眼尖的人都很快停下了腳步……因為院長的臉上明明堆滿了憤怒！
這憤怒顯然不是針對圍困學院的那些家夥的，因為現在這麽多我們的學員迎了上去，作為院長，她怎麽也該露出一些鼓勵的笑容，然而別說笑了，連一絲輕鬆都看不到，蕾娜的整張臉都繃得緊緊的，眼裏噴出的怒火像是真的要點燃了似的。
沒一會兒功夫，蕾娜已經走到我們麵前站定，正麵對著路德維希師傅。後者卻有點低著頭，似乎不敢看自己的妻子。
“那是你們蕾娜院長吧？”楊文星問道。
“是她！”
“嗯，這麽有氣勢，看來可以一戰啊！”
“嘿……說不好，不知道她這氣勢是對誰發的……”
“什麽？”
話音剛落，一記清脆悅耳的‘啪’聲傳來……師傅臉上已經挨了院長重重一掌。
你見過一顆石子丟進水裏時波起的漣漪嗎？通常，沉重的聲音都是可以這樣如波浪一般在人群中傳遞出去的，而現在，傳遞出去的卻是平靜.……耳光過後，原本嘈雜錯亂的門裏門外數千人一圈圈一層層地都安靜了下來。我甚至能聽見周圍這些人的心跳聲。
“為什麽要離開我！”蕾娜憤怒而又響亮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沒有……”師傅的聲音既蒼白又無力，可是居然還是能傳遞出很遠很遠。
蕾娜好像終於發現了周圍這些圍觀者的安靜，其實都是由她而起，她又大喝了一聲，“看什麽看！”
於是，周圍那種亂七八糟的聲音又漸漸複活了，又有人說話了，又有人走動了……有人開始推開一些小車，讓蕾娜帶回來的大部隊進入學院，而圍困我們的那些騎士們竟然對此沒什麽反對意見.……大多數人正忙著繼續購買那些油煎土豆餅。
楊文星好像又問出了一些問題，但我卻沒有聽清，因為我實在不及再回答任何問題了，很快就從人群中擠了過去，向著雅美那個方向而去。
但當我擠到她麵前時，正想張開雙臂去擁抱她……她的身後卻閃出了雪妍和梨佳.……
我一下子僵住了，三個.……呃不，瑞絲和奧莉薇亞也出現了，五個女人都向我射來了哀怨的目光。對我來說，這目光也意味著她們的一個問題：你到底準備抱誰？
如果這是一個來往的人並不多的環境下，我大不了不要這張臉，去挨個討好一番也就是了。可是現在，我們都擠在人群中啊……
幸好，現在的風暴中心並不在我們這裏……蕾娜院長那邊的動靜實在太大了，女生們對我的幽怨目光並沒有持續太久，就移到蕾娜那裏去了……隻見院長大人正以前所未有的力量按著我那可憐的路德維希師傅的脖子，把他重重地向下按去，直到他的腰彎下後，又一個起跳，跨了上去。
師傅他老人家真的很可憐……以往的他雖然是坐騎，但卻是很高傲的，我常常看見蕾娜在各方麵上都在盡力地討好他……可如今，他心中有鬼，隻能委曲求全，逆來順受。
而黛西已經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雅美衝我招了招手，我趕緊擠到了她身邊……人越多的場合下，她們就越不好把我怎樣，這是常識……一到她身邊，我就一轉身，背對著她半跪了下去……甭管誰來騎我，隻要有人上來就行了。
“唉！你……”就聽見雅美跺了跺腳，“這裏人這麽多，你幹什麽呢？”
“沒幹什麽，快上來吧！”我催促道。
周圍的人大都是本學院的，沒人不認得我們。就算本來沒有注意我們的……一見我做出這樣一個姿勢，不由自主地都向邊上閃開。立時讓出了一個大圈子，把我和雅美等五個女生很突兀地圍在了中間。
“你……你快起來啊！”這一回不止是雅美一個人這麽說了。
可是我也很尷尬啊，這回兒他們的眼睛已經聚焦到這裏了，我不管起不起來都是這樣了。
“嘿嘿.……”一陣冷笑傳來，我一抬頭，卻是安德瑞斯發出的，隻見他一個勁地搖著頭：“你還真是走到哪兒都想馱人啊……”
聽到這句嘲諷，我頓時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