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棋局（下）
“我聽說你幫著你們院長打贏了不少仗啊……”泰蘭做了一個很放鬆的動作：她雙手抱在腦後，向後一倒，靠在了飄窗的欄壁上，很是悠閑地看著我。
我呆呆地看著棋盤上紛雜交錯，亂七八糟的棋子，道：“可是我沒打過這樣的仗啊.……”
“難道這種棋不是由軍事上發展而來的嗎？我聽說以前你們國家的很多著名軍事家，都下棋下的很厲害呢。”
“可是那些軍事家……”我苦笑了一下，指著那些棋子道：“他們應該也沒有下過這樣的棋。”
泰蘭把嘴嘟了起來……我好像從未看見過她在我麵前做這些類似於撒嬌賭氣的動作……她的手又伸向了棋盤，並且撿起了兩顆棋子，“可我真的覺得，那種一顆一顆下棋的方式，根本模擬不了戰爭！”
“呼……”我真有點秀才遇上兵的感覺，明知道她這說法沒什麽道理，可我卻也沒有道理可以說給她聽。
“難道不是嗎？有哪一場戰爭是雙方完全按著規則來的？又有那一場戰爭是雙方絕對公平的？我現在就是擺明了要用六七十個打你這二三十個.……你要怎麽模擬給我看？”
說真的，她要不是個女生，我已經開始揍她了！博大精深的圍棋竟然被她說的如此不堪，實在是不學無術至極！我越想越有些動氣，當即道：“你想要我怎麽模擬給你看呢？”
“至少.……你贏給我看一下啊，那麽多人都說你有指揮上的天賦.……”
“贏？”我嘿嘿地笑了一下，“那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得看你承認不承認我贏了？”
泰蘭皺起眉道：“這我還真不明白了……如果你真的能贏，我為什麽不承認？”
“好啊，”我指著她的棋碗道：“那你覺得，這樣我算贏嗎？”
泰蘭低頭向棋碗看去，臉色立即變得有些蒼白了.……因為她的那個本應該空了的棋碗裏此時卻安靜地躺著一枚白子.……
“你……你什麽時候.……”她的聲音都有些變了。
我則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我能說這顆棋子其實就是她剛才把黑子丟到棋盤上時，不小心撞回去的嗎？嗯.……這是老天給我的裝酷機會，打死也不能說啊。
“你看，你的黑子已經全軍出動，所以我一顆白子就占領了你的指揮部，嘿……可以算我贏嗎？”
泰蘭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一絲的笑意了，她極為認真地注視著我……我也極為認真地被她注視著：我知道這妞絕不會無緣無故地拉著我來研究圍棋的，就像我第一次認識她的時候就有那種感覺：她似乎做每一件事都是懷著目的的。
“這麽說.……你真的.……會打仗？”
“別別別……”我把腦袋和雙手都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我隻會遊戲而已……像騎士學院裏那些模擬戰，我還可以勉強玩一玩。稍微較真一點的，我就不行了。真的戰爭.……那是要死人的，我可不想壞了我的名聲。”
“你的名聲？”
“是啊.……真正偉大的軍事家，應該竭盡全力地去避免戰爭才對.……正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嘿！”我搖頭晃腦地道，“所以.……我不去玩真的戰爭，那我的名聲可不就是偉大的軍事家了嗎？”此時我心裏想的則是：我也要夠資格玩得起才行吧？
泰蘭緩緩地點了點頭：“那麽.……如果再讓你去玩一把模擬戰呢？你敢嗎？”
“這有什麽不敢的？隻要不死人……我的觀點一向是除死無大事.……怎麽？你們學院也要打模擬戰了嗎？”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繼續道：“這場仗嘛……或許不會死人，但卻相當的關鍵，而且難度特別大。”
“難度大？大到什麽程度？”我心裏已經有點預估了：她一定是想讓我替她去指揮什麽模擬戰……如果可能的話，我剛巧可以和她討價還價地議論一下土耳其海峽的過路費問題。
“嗯……這麽說吧，你可以指揮的兵力，無論是質量還是數量，都遠遠不及你的對手，而你還必須贏下這場戰鬥，因為如果你輸了，可能會有成千上萬的人受苦受難.……”
我覺得這妞在描述一件事時所用到的誇張手法絕對不亞於我所見過的任何一個誇誇其談者。迄今為止，我還真沒見過騎士世界裏那一場戰鬥有她所說的那麽大的影響的。那些戰鬥所影響的不過是一個個腰纏萬貫卻仍貪婪成性的賭徒們而已。
“你不信嗎？”
“信不信的可以先放一邊.……我想先問一句比較重要的事：嗯.……你這算是求我嗎？”
泰蘭的臉瞬間就是一變。
我連忙接著道：“你別著急，我隻是想要告訴你，我現在也有事情要求你.……咱們，能不能做個交換？”
她的臉稍稍緩和了一些，接著便雙臂抱起，卻不看我，而是看向了窗外的那無數條船，“你說的，是船的問題嗎？”
“你已經知道了？”
“是的.……我也不想瞞你，在你之前，那個叫黛西的已經找過我了。是我告訴她，必須要你來和我談才可以的。”
我點了點頭.……因為這一點兒也不意外，如果黛西沒找過她，那我反而要驚奇了。
“嘿，我有那麽重要嗎？”
“有！”想不到她竟然馬上跟著回答了出來，“因為這是我和你都輸不起的一仗。”
我依然把她的話當做一種誇張的修辭手段……你自己輸不起也就罷了，何必把我牽扯其中？
“不過，”她又道：“我真的不希望這兩件事會變成一個交易.……”
“當然不是交易。”我連忙笑著解釋道：“這就是朋友間互相幫忙而已……你幫幫我，我也幫幫你……”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她聳了聳肩，“我的意思是：你的這件事實在太大了……那畢竟不是一條普通的船，而是軍艦，還是航空母艦.……我想現在已經有不少人都等在海峽口那裏，準備收你們的過路費了……那可不是個小數字，估計能讓安卡拉的官員們笑上一整年的。所以，這樣兩件事，怎麽能等價交換呢？”
我頓時心中有氣：“你想坐地起價？你剛才還說，那個什麽仗是你輸不起的，既然都輸不起了，還不能拿來交換？”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既然是交換，多多少少，也應該做到公平吧？我隻是想讓你再答應我一個條件而已……”
“什麽條件？”我不由自主地把一隻手伸進了懷裏……那是奧莉薇亞交給我的那筆巨大財富，盡管來這裏以前我已經猜到這件事沒那麽好相與.……但真的要用到它時，心跳仍然不由自主地加速了起來。
然而她卻說了一句讓我意想不到的話：“離開你的那群女人們！”
“你說什麽？”
……
我從泰蘭那裏離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每當我心情很難受的時候，總是不想吃東西，因為身體被大量的悲痛細胞充斥，而感覺不到餓……
我沒有返回酒店，院長說的，那些整理好背包的學員等比賽結束時，直接從賽場出發前往機場。所以我現在回去也碰不上一個人的。
想必雅美已經順利地把那輛金馬車給帶回來了，不知道她們現在是不是正在一邊行進，一邊狂歡慶祝.……可能我想的太誇張了，按時間推算，她們這會兒應該在飛機上了。在天上可不會管你是不是騎士的，敢大聲喧嘩，一律趕下來……
我現在不想在去思索泰蘭給我說的那些話了……因為除了體會難受，我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任務必須去完成。
九點左右，我溜達到了國家體育館的大門口。雖然青年杯決賽已經結束了，但這個大門口還是很熱鬧……少說有六七輛垃圾車就停在這裏，許多清潔人員正在進進出出的。真不知道那些觀眾們到底留下了多少垃圾，在這一點上，其實和國內真沒有什麽區別。
“嗨！”迎麵而來的安德瑞斯和我打了一個招呼.……我和他就是約在這裏見麵的，看起來我們都很守時。
我迎上去問道：“事情怎麽樣了？”
“他已經出發前往希歐多爾了，不過……”
“不過什麽？”
安德瑞斯猶豫著道：“他有些抱怨.……讓我問你，為什麽要找他，而不去找裏奇？”
我嘻嘻一笑：“因為裏奇對她們來說，隻是偶像罷了，可是他老人家，卻是個貨真價實的師傅，偶像可以拿來崇拜，但真要說到能調停那些瘋婆子之間的恩怨，我覺得還是得這位老師傅出麵才鎮得住。”
“瘋婆子……老師傅.……我說你這家夥，一離開了雅美，那張嘴就開始發黴了是不？”
“行了，咱們還是幹咱們該幹的事吧……你準備好了嗎？”
“呃……你確定那家夥不在這裏嗎？”
“嘿……如果是你的話，在費盡心思搭了舞台，選了角色，還辛辛苦苦地帶了很長的一段戲，到最後了，你能忍得住不去看戲？放心吧……我不會算錯的。”
“可我不明白，他為什麽不把她帶走？”
“這個嘛……我想是因為，他本就是一個隻相信自己，從來不相信別人的人，任何人都不可能接觸到他的心理，而隻能是被他當做道具一樣使用罷了.……當然了，如果你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的話，我想你或許也會理解一點的。”
……
我和安德瑞斯來到了體育館邊上的一個小雜貨店.……這家店的樓上有好幾層房子。自從上次發現陽樹他們的人沒有住酒店，而是直接租房，我便開始警覺了。當即查找了體育館附近一個月前到現在的所有私房租賃信息.……對方要想找個可以隨時觀察比賽狀況的地方，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兩廂一比較，很快便查到了這裏。
我再度擔當了敲門的人……這是今天我第二次不希望有人來開門了。
但門還是開了，開門的正是那位梅維絲……趁著她愣神的時候，我們一起用力擠了進去。我第一時間掃視了整個房間，很簡單，也很空蕩，除了一張床和一套桌椅，什麽都沒有……連個放衣服的櫃子都沒有，怎麽看都不可能藏得下第二個人了。
對這位女騎士，我們都沒打算動手.……除非她打算逃跑，或是攻擊我們。但她從頭到尾也沒說上一句話，隻是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看著我們而已。
“你們看完了嗎？”在我們把這間房子檢查到了實在不想再檢查的時候，她終於開口了：“可不可以在我叫來警察以前，離開這裏？”
“你是想在這裏等他嗎？”我問道，“你真的就那麽相信他會回來？”
梅維絲輕蔑地把眼睛轉向了另一邊.……似乎連回答我一句都欠興趣。
“我知道你很不想和我說話，”我歎了口氣道：“不過請你相信我，我們這次來，並不是想要對你不利的。隻是來告訴你一些實情而已……那個叫陽樹的，他根本就不是什麽身負血海深仇的人.……更沒有什麽失散的姐姐和妹妹.……即使真有，她們的長相也絕對不會像你的。還有，到目前為止，他的所有財產，和他的什麽辛苦努力沒有一點關係，全都是從他的前女友那裏騙來的，對此.……至少有十個以上他的前女友可以為這件事作證。”
盡管梅維絲還是沒有轉過眼來看我，但她的嘴唇，她的耳朵，還有被她掩在袖子下的那雙手，都在忍不住微微顫動著.……看來我的話很有效果。
我又看向安德瑞斯……沒想到他卻瞪大了眼睛正盯著我。好像我那番話對他的震驚比梅維絲還要來的厲害。
我輕鬆地聳了聳肩，“算了，我們隻是不希望你上當受騙而已，不過如果你真的要等他回來，那是等不到的。想要找到他，你隻能跟我們走……”說完，便向安德瑞斯使了個眼色，一起退出了這個簡單的房間。
走出沒多遠，安德瑞斯就亟不可待地問道：“你剛才說的那些……什麽血海深仇，失散的姐姐妹妹，辛苦努力的財產.……你是怎麽知道的？”
“很簡單啊，這些都是當年陽樹用來騙梨佳的，而我又是從梨佳那裏聽來的……這麽多年了，他泡妞的伎倆就沒變過.……當然，也可能是他根本就懶得變。”
“你……你怎麽能肯定.……”
“這個梅維絲是陽樹比對著自己的體型找來的女騎士，是有特殊使命的，所以不怎麽好找……也正因為這樣，這個梅維絲比起爾美和梨佳的容貌來說，實在是差遠了。所以我估計陽樹是不會有精力對一個容貌不如‘前女友’的女人再去編一個故事的。”
“啊……那麽，那個什麽十個前女友……也是真的？”
“當然是假的！就允許他陽樹成天裏陰險狡詐，我就不能反過來陰他一把？”
我的話剛說完，背後響起了梅維絲的聲音：“你們等等.……我.……我跟你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