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不動如山
楊文星顯然看出了我的好奇，忙解釋道：“我的師傅並不是教我騎士技藝的，而是教我武術的。”
“武術？”
“是的，在進入寶劍學院以前，我曾經在西雅圖學習過振道.……”
“振道？”我隱約有些印象，這是已故的武術家李小龍的親傳弟子門人所成立的截拳道授藝組織，因為秉承“振藩國術”的含義，所以又簡稱為振道。實質上就是最為正宗的截拳道一門了。因為李小龍先生最早在西雅圖的一所大學學習，並且從那個時候開始推行武術，化詠春為截拳的研發經曆也大部分是在那個時期完成的，所以後來這個振道也就在西雅圖開始生根發芽了。
“我的師傅其實並不止一位.……在西雅圖的時候，一共有十六位師傅傳授過我功夫，因為師傅們對武術的定義裏，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武術絕不應該有門派和國籍的分別.……事實上，那十六位師傅裏隻有三位是華裔……但他們的功夫都很厲害，並且各有所長。”
“十六位師傅啊.……既然他們這麽有遠見卓識，又怎麽會把人逐出師門呢？”
“師傅認為，武術雖然不能有門派和國籍之分，但為人必須有辨別善惡是非的眼力。那位長瀨聰師兄，曾經偷偷地經營著一門殺手生意，被師傅知道了以後，他竟然還出手打傷了幾位同門師兄弟，然後逃之夭夭……”
“原來如此，可是你剛才說，天底下和你的身形步伐相像的人，隻有他一個，這又是怎麽回事？你這麽多師傅.……那他們教出來的弟子應該有很多才對吧？”
“這.……”沒想到我這一句話竟然把他問得低下了頭去，好半天才抬起頭來回我：“這件事要是放在從前，那我會是趾高氣揚地和你慢慢說上幾天的……隻因為當初師傅曾經對我說過，在那麽多的徒弟裏，能夠學到他們真功夫的人，除了那位被逐出師門的長瀨聰，就隻有我了……可我直到和你打完那一場之後才明白過來……唉，想必我的師傅們一定很失望。”
我微微一愕，隨即便有些明白了：楊文星敗在我的手上，絕不是因為截拳道不如別的功夫，隻不過是他學藝太淺的緣故……所謂“能夠學到真功夫”和“已經學到真功夫”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他的師傅送給他的話應該是說他有很不錯的潛力，隻要肯下苦功，一定能學到真本事.……可是卻被他誤讀為自己已經有了出師的本錢。不過要說什麽和我打完之後有所領悟，那就真的太抬舉我了……我反正不記得他領悟了什麽，隻記得他和現在一樣，老哭……
“總之，我已經查到了這個長瀨聰師兄的行蹤，他現在屬於馬紮爾騎士學院的參賽人員之一……”
“嗬嗬，你還叫他師兄？”
“習慣了……況且，他也確實是我的師兄。師傅說過，我們不應該放棄任何一個勸惡為善的機會……”
“嗯……”我點了點頭，“非常感謝你的消息.……不過那個陽樹的消息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我們學院所掌握的情報資源也是相當豐富的，我去查這件事的時候，就查到了一個叫河野陽樹的名字，並且還查到了這個人在聯盟戰期間好像與你們有些瓜葛，這件事還在騎士聯盟的檔案裏備案了。我想這個人一定對你們至關重要.……”
“你的意思是，你也有這個叫陽樹的人的信息嗎？”
“我……我不好說，但是如果這個人也參加了這次比賽，並且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被淘汰的話……那麽他也隻能是在那個馬紮爾騎士學院裏。”
“馬紮爾？”
“這所學院位於匈牙利東部最大的德布勒森城市，實力嘛，應該.……算不得怎麽厲害。我詳細地查驗了一下，這所學院現在隻有兩名騎士進入了目前的決賽，而且都是女騎士.……我那個師兄正是其中一位女騎士的坐騎。至於另一個女騎士的坐騎，好像也是男生，我想.……”
“唉……”我頓感失望……因為不要說這個什麽叫長瀨聰的，所有參賽的男生我們都調查過了，實在是一點兒破綻都找不出來。所以這件事其實和陽樹的去向也許很難有什麽關聯。不過見這個楊文星竟然這麽幫忙，我也隻好客氣地向他說明了原因。
“既然這樣的話……你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不過，我還是對貴院目前的情況更為緊張……”
“你說的是，我這就回去向院長報告，真的多謝了。”連番地道謝後，我跑回了我們的休息區。
……
讓我意外的是，蕾娜院長拿著那張會員卡翻來覆去地看了幾次，神態卻沒有絲毫變化，一切如常.……
“你是不相信我那個老鄉的話嗎？”我問道，“或者說，你懷疑他另有陰謀？”
蕾娜搖了搖頭：“不，他所說的情況，很符合凱斯院長的辦事風格。我相信他說的都是真的！”
“那你是不是要馬上啟程回去？”
“不！”蕾娜抬起頭，我能察覺到她身上突然生出了一股傲氣.……
“不？難道我們不要家了嗎？”我忍不住問道。
“這裏和家裏都是很重要的戰場，”蕾娜回答道：“我沒辦法兩頭都顧，所以隻能先顧這一邊了。”
“那家裏怎麽辦？”我能感覺到自己說話時，嘴皮子顫抖得有多厲害。
“你坐下來.……”她拉了拉我，“不要那麽緊張，要有信心……嘿，那些無恥的家夥們，真的以為現在的希歐多爾可以任人宰割了嗎？”
“蕾娜院長.……”我雖然已經坐在了她身邊，但還是老實而又鄭重地道：“說真的，我從來沒有哪天像今天這樣緊張過.……就在我們出征這次比賽之前，學院裏不是還鬧過一次工資風波嗎？據說您把學院裏的全體男老師都得罪了，正是因為這樣，這次的男隊才由我來帶的.……唉，就算他們沒有從心裏抱怨過您，可是十三家學院的精英騎士……畢竟不是兒戲啊！”
“嗬，你的記性倒是不錯。”蕾娜竟然還是沒有半絲緊張感，而是輕鬆地笑道：“不過，我要是告訴你，那場工資風波其實就是我為學院做出的準備呢？”
“什麽？”
“嘿……我以下調工資的名義，故意和那些男老師鬧翻，甚至把他們中的一些人趕出了學院，這你不知道吧？”
我搖了搖頭，“當然不知道，不過這有什麽用？”
“你要相信，我和黛西也是有不少朋友的，我們做出那些假象，並且假意聘請其它學院的老師來臨時任教.……其實是在喊人來幫忙，明白了嗎？”
我想起來在學院參加那次坐騎長跑比賽的時候，無意間在遊泳館裏發現：蕾娜帶了她的一大群同學正在參觀遊覽希歐多爾，而且基本上都是像菲諾米娜那樣有相當聲望的院長級女騎士，而她說的‘朋友不少’那絕對是真的，別人先不提，光是菲諾米娜老師的‘絕對垂直防禦’，就夠那十三學院的精英騎士喝一壺的了。
見我慢慢放下心來，蕾娜又笑道：“嘿，想要瞞過你可真不容易啊，其實你怎麽會想不到呢？我早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希歐多爾當家做主的可是女人哦，你還真相信有男人敢造反啊？管他是老師還是學生，都得給我乖乖地呆著！”
我斜眼瞥了她一眼，道：“你在我師傅麵前也這麽橫嗎？”
蕾娜頓時惱羞成怒，想要罵街……卻又不敢開口……路德維希師傅雖然是她的坐騎，但我早就看明白了，蕾娜其實才是他們兩人中，低眉順眼的那一個！
“我的院長大人啊，現在還不是朝我生氣的時候。即使是您說的情況，我也不敢向您現在這樣放心，那條航母還要在船台上躺三個月，而校內的情況我們又一無所知.……我建議還是馬上讓那些沒有比賽的隊員們回校吧。”
蕾娜緩緩地搖著頭道：“不行！”
“你……”
“明遠，要做大事的人，首先應該保持一顆鎮靜的心。我們可以隨機應變，但絕不能因為形勢不妙就驚慌失措.……你有沒有想過，現在正是決賽的關鍵時刻，如果大批希歐多爾學員突然離開，而不是留在這裏等待一場獲勝機會極大的比賽結果，別人會怎麽想？我們的學員士氣會發生什麽變化？還有，如果希歐多爾真的有難，那麽多的學員急急忙忙趕回去就能救得回來嗎？這不是正好符合你經常告訴我們的那句話‘百裏而趨利，必折三將軍’嗎？此外，我們現在對很多情況都不清楚，但是有一點情況是很清楚的：那就是那些正在針對我們布局的敵人，實力一定不小。我們現在已經處於一分為二的不利境地了，難道還要一分為三嗎？”
很少有這樣一種情況：就是讓我居然會對常常玩世不恭的蕾娜院長產生一種越聽越是佩服，越聽越是崇拜的心理.……甚至越聽越是放心！她的話的確很有道理，而且深合兵法之道……唉，這才是當院長的樣子嘛！
“不過，你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蕾娜下令道：“從現在開始，所有人盡量發揮實力，全速打倒對手！盡快結束這場比賽！”
一顆心稍稍放下，我的注意力也再次轉回了賽場。
就在這時候，場上的擴音喇叭處突然叫出了一個“梅維絲”的名字……這個陌生的名字本來是不太可能引起我的注意的，問題在於這個名字被報出的時候，馬紮爾騎士學院的名字也一起被報出了。
這就是楊文星剛剛提到過的馬紮爾騎士學院的兩名女騎士之一了。我不由得站起身來向著那名女騎士望去……呃，事實上，我主要是看她的坐騎，對她本人反而沒怎麽注意。
兩眼之後，我便已經可以斷定，這個叫梅維絲的女騎士所騎的那名坐騎，正是當日和陽樹一起偷襲過我們的那名黑衣人，也就是楊文星的那位叫長瀨聰的師兄了。
不過，如果沒有楊文星事先的提醒，我還真的很難注意到他的真實身份.……奧斯陸決賽開始的今天，雪下得比昨天更大一些了，在這種溫度下，所有的坐騎都披上了厚重的皮製或是棉製的衣物，盡管這樣會大幅度增加坐騎負重，但比起凍傷的可能性來說，顯然沒人敢在這種冰天雪地裏逞英雄。同樣捂得嚴嚴實實的那個長瀨聰，就連緩緩從出入口走出賽場的動作都很緩慢，在一般情況下，我絕不會把他和那個黑衣人聯想到一塊兒去的。
梅維絲的對手是另一對名氣也不太大的男騎士和女坐騎的組合，這兩組搭檔很快就撞到了一起，開始乒乒乓乓地交手了。我簡單地看了兩眼，覺得他們的武藝實在是太過稀鬆平常.……誇張的動作，完全不符合力學原理的攻擊，還有笨拙的騎術……看來又是兩個因為退賽風波而受益的騎士。
不知何時，雪妍移動到了我的身邊，她的聲音突然在我耳旁響起：“陽樹來了。”
“什麽！？”我緊張地向四麵望去……
“噓！”她輕輕地拉著我的隔壁，“你小心點！”
“他在哪兒？快告訴我！”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唉！我隻是一直在觀察著雅美，你沒見她突然有些變化了嗎？”
我聞言向雅美望去，隻見她神色如常地坐在原來的席位上，靜靜地看著場上的情況.……但如果稍微仔細地觀察一番，便能發現，此時的她正用雙手緊緊地抓著自己那身鎧甲上一對腿鎧板的邊緣，而且用力極深，大有要扭斷那兩塊合金板甲的趨勢……就連我也很快就得出了結論：隻有陽樹那個死敵才會讓雅美有這樣的反應。
“也許，這是個誤會.……”我把長瀨聰的身份說了出來，同時也說明了這兩天我們的偵查搜索結果。
“原來，你們已經悄悄地做了這麽多事啊？怎麽不告訴我呢？”
“親愛的，隻要你們平平安安的就好了，現在雅美的身邊也就隻有你們幾個不知情了，要是連你們都緊張起來，事情就更不好處理了。”
“可是，現在……”
“現在雅美的狀況應該是由那個叫長瀨聰的引起的，要知道，當日襲擊我和安德瑞斯的兩個人，一個是陽樹，另一個就是他！”
“我覺得你可能想錯了！”雪妍突然搖了搖頭，“那一天的戰鬥我們雖然都知道。可是除了你和安德瑞斯，還有梨佳和西姆斯，誰也沒見過這個黑衣人！我記得那天在其他人趕到時，戰鬥就已經結束了對麽？甚至就連你們自己也沒見過！因為那家夥還蒙著麵！不是嗎？”
我猛然一驚！雪妍說的一點兒不錯，雅美從來就沒見過長瀨聰，甚至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現在又怎麽可能因為這個人而爆發出這樣的怒氣呢？
結論隻有一個：陽樹真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