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掩飾
現在的我，算是對身旁這兩名騎士挺有好感的，但對他們的坐騎，則實在不想再置一詞.……僅僅因為我看了他們兩眼，就對我發起不但激烈，而且惡毒的攻擊，這算是什麽心胸？
然而很明顯，他們的狀態還是符合我之前的一些關於‘忠誠’的評估的，特別是當依琳說出那句“要是不調皮，也不會成為我們的坐騎了”，這兩個坐騎好像渾身上下都抖動了一下，然後把頭低埋了下去.……雖然看不到他們更多的表情，但我能夠確定，這番動作絕對來源於內心底層的一種懼怕.……或者說，是恐懼。
所以當他們交換了位置之後，阿克約爾和依琳都做了一件同樣的事：他們伸手把原本一直懸吊在坐騎下巴處的勒口輕輕拿起，抬高了一些位置。而那個男生坐騎和阿妞的眼神裏都露出了更加惶恐的神色，趕緊張口咬住了勒口。
我愈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們的關係絕對沒有表麵上看的那麽簡單！
不過由於阿克約爾的發話，我本來還真有些擔心的‘可能會進一步擴大規模’的暗戰，算是到此為止了。倒是梨佳，不停地在問著：“剛才發生什麽事了？”
阿克約爾回道：“沒什麽事，這些坐騎總是喜歡小打小鬧的，別放在心上。”
他的語氣平和淡定，甚至還帶著一些笑意，能讓人感覺到這是一位性格相當溫和的騎士.……但我的心裏卻很不舒服！‘這些坐騎’一詞很明顯地把我們底下這三個馱人的和他們上麵三個騎人的，分成了兩個涇渭分明的階層，這其中對坐騎的蔑視其實極為明顯。如果我現在不是正馱著梨佳在他的傘下避雨，以我往常的脾氣，早就拂袖而去了。
隻是，我也不太敢抬頭去窺視那兩名騎士的表情.……並非因為我也怕了他們，而是在剛才阿克約爾發話時，我就注意到了，他們既然一直在看著這場暗戰，那麽想必也一定在關注著我。如果我現在抬頭去和他們對視，除了麵貌可能會被他們認出來以外，也許還會招致很多不必要的麻煩，那就很不利於梨佳的繼續打探工作了。還不如一直低著頭裝作順服的樣子，應該能躲掉一些多餘的事吧。
想到這裏，我把腰彎的更下去了一些，並且輕輕地用手肘去觸碰梨佳的小腿後麵……梨佳本就是冰雪聰明的，而且這些天和我在一起那麽久，早就潛移默化了一些我的思想觀念，我幾乎可以肯定，但凡是我感到不舒服的，她的感覺也好不到哪兒去！
果然，她馬上就明白我的心思了。原本就一直按在我頭頂上的那隻手開始悄悄地向下用力了，然後身子也開始慢慢向前靠，一雙腿更是移動到了我的肩側，把我的臉基本上都給遮擋了起來.……我原本就沒戴鞍子，所以這種緩慢的挪動在別人眼裏應該是很平常，很自然的。
“對了，梨佳小姐，你也是參加蘭斯洛特杯的選手嗎？”阿克約爾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差點想笑，之前他們的聊天幾乎把天南海北的事都問了，唯獨那些重要的信息卻一直都沒說。他們甚至一直都沒問過梨佳來自哪家學院.……等等，我突然心中發疑，他們不問，是不是因為他們早就知道了呢？
“不是的，”梨佳非常快速地回應著，“我是來看我哥哥的比賽.……我才剛進學院不久，可沒本事參加這樣的比賽呢，所以連報名都不敢去。”
我心裏暗讚梨佳真是聰明，對於尋常人來說，以梨佳這樣的騎術和姿態，不要說冒充騎士，就是冒充學院優秀騎士也沒有一點問題，但在那些經驗老道的人眼裏，就完全不是這麽回事了。因為她有一個最最明顯的缺點.……就是她那雙潔白如玉的手。因為常年的坐騎鍛煉根本就不需要用到手，所以這雙手保養的非常完美。而作為騎士，不管是怎樣天姿國色的女騎士，都必須長期進行手執兵器的訓練。再怎麽凝脂如玉的手心，也不免長出一些繭子來。雅美和雪妍就常常抱怨這種事情，更常常避免被人碰觸到她們的手心。所以，梨佳必然是和我一樣，也已經發現了對方的不簡單，索性不加掩飾，直言自己沒有參賽，反而容易讓人相信。
“唉，有什麽不敢的啊？”依琳回道：“你看現在那些參賽的……有好多人根本就沒什麽水平的，嘿，我還看見不少剛上去不到一秒就給人揍翻的呢。”
梨佳回道：“是啊，可是哥哥說了，那樣去比賽，除了丟臉，實在沒什麽價值的。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多練幾年。”
“梨佳小姐還是一年級的騎士嗎？”那阿克約爾問道：“可是您這坐騎看起來很厲害的啊，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年級的。”
“是嗎？”我感覺到梨佳好像故意附下身子看了我一下，然後回道：“你也覺得他很厲害嗎？”
“那當然……他.……嗯，光是看他那雙手，就知道很不簡單的……”
我漸漸有些放心了，這個阿克約爾說的話都比較含蓄，比如他提到我的手……意思很明顯，我以手捏泥彈，攻擊阿妞的行為也被他看見了，所以才會這樣試探。可是這麽一來，就說明他原本其實是根本不認識我的，否則他完全沒必要這般試探的。
梨佳的一隻手伸到我的臉側，半是假裝半是真情地撫摸了一番，同時回道：“嗬嗬，我哥哥也說他很厲害了呢.……真的很難為他了，他平日裏鍛煉的很辛苦呢。”
“看來你哥哥的眼光也很厲害呢……”
“那當然！”梨佳很是驕傲地回道：“至少，他現在還沒出局呢！”
嘿.……看來我的這些女人們，個個演技出色……依我看，要是再加上她們的美貌和聰明，要拿奧斯卡什麽的真是分分鍾的事。
阿克約爾和依琳都沒再試探下去，又把話題轉到了蘭斯洛特杯上。這下我終於徹底放心了：這對很不簡單的騎士之所以沒有過多的試探，其實並不是因為他們早就認識我們，也不是因為他們城府很深，而是因為他們本身的實力太過強大……強大到不怎麽關心我們這對路人來自哪裏，去往何方。即使是在梨佳口中很驕傲的那個‘哥哥’，也提不起他們的什麽興趣。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對騎士在蘇萊曼學院裏的地位，估計和骷髏學院的斯庫爾和大師姐他們是差不多的。
“嗯，我也想問問你們，你們知不知道昨天發生的那場戰鬥啊？”梨佳終於開始把話題轉到我很想知道的方麵去了，而她這問題提的也大有講究：高手通常都知道，打探消息的高明方法便是問事不問人，然後由事引向人。何況昨天雪妍和大師姐那場戰鬥也算是轟動一時的了，我們基本上都可以確定，蘇萊曼的營地距離我們營地較遠，所以他們肯定沒有親眼看到過那場戰鬥……否則早把梨佳認出來了。但由這件事牽扯到泰蘭身上去，是再妙不過的了。
可沒想到的是，那個阿克約爾當時就回答道：“什麽戰鬥？昨天？昨天不也是休息日嗎？還有什麽戰鬥？”
我的心沉了下來.……沒想到這貨不但沒有親眼看見，甚至還沒聽說.……正想著該如何是好，卻聽到那依琳開口道：“你呀，老是窩在家裏，什麽都不知道，早就勸你出來走走啦.……那幾個打架的美女，可是萬中無一的呢。”
我心頭跟著一樂，看來稍稍有些容貌的女人對於美女的關心，其實都是遠勝過男人的。
“這麽說，你知道這件事？”
“當然知道.……現在到處都有人傳言呢，那麽多的美女聚在這裏打架，把你們男騎士的風光都給壓下去了呢。”依琳說起這事時，語氣中甚至有些不滿和嫉妒，應該是那些傳言的人把這件事傳的稍稍離譜了一點.……事實上，那八個具有公主身份的骷髏女騎士，個個長相都不差，被圍在其中的雪妍，梨佳，泰蘭三人，又是千嬌百媚的國色之姿，在我看來，再怎麽誇張的傳言，其實都不會過分。
“嗬……這世上哪有這麽多的美女啊.……”阿克約爾笑道.……其實我比他還想笑，隻因為他這句話雖然也是帶著笑意而出，那其中的感慨卻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以梨佳的美貌，任何男人見了，就算不目瞪口呆的，也會低頭不敢直視，就像當初我第一次見到她那樣。可是阿克約爾從我們進他傘下避雨開始，卻是語氣如常地一直在和梨佳說話.……剛開始我還以為這是柳下惠一般的人物，到現在才明白過來，那是因為依琳就在他的身旁，他哪裏敢有任何不規矩的行為和話語。直到此時此刻，才借著這個由頭，把心裏憋了許久的感慨一吐而出，唉，也難為他了。
“哼！”可是一旁的依琳似乎也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了，突然冷哼道：“可是連泰蘭師姐也在裏麵呢，你還敢說不美嗎？當年你可是看著人家流了一個多小時的口水呢！”
梨佳的身子稍稍震了一下，我卻步伐如常，早有預見.……既然依琳和泰蘭同院，又聽說了昨天的打鬥，怎麽可能不知道這件事呢？隻不過，這其中有一件古怪，泰蘭明明是兩個多月前才轉入蘇萊曼學院的，她怎麽稱為師姐，更說到什麽‘當年’.……
“泰蘭？”梨佳開口問道：“是那個後來被送去醫院的女生嗎？我好像聽到有人這麽叫她呢。”
依琳馬上問道：“咦？原來你昨天就在現場啊？”
“嗯……不過我去的太晚，沒擠到裏麵去……那裏太熱鬧了，直到他們散場了，我才看到那幾個人呢.……其實，我就是看到那個非常漂亮的女生，覺得她和你的臉型很相像呢，所以才詢問你們的。”梨佳的這幾句充分地把自己包裝成了一個也對美女非常感興趣的女生，同時‘臉型很像’又明裏暗裏地讚了依琳一把.……
果然那依琳聽了這些話，‘咯咯’地笑了幾下，才道：“她就是我們的泰蘭師姐……”
“師姐？可是當時我看她的年紀不像比你大啊……”
“什麽呀……她是我們蘇萊曼的四年級的師姐啦，比我還大一年級呢，要不是.……”
“咳咳.……”一旁的阿克約爾突然重重地咳了幾聲，依琳的話也就沒再說下去了。
我和梨佳都覺得此事必然大有文章，否則以阿克約爾那樣的自信，怎麽會突然打斷依琳的話呢？
“你們那位泰蘭師姐是不是身體不太好啊？”梨佳問道，“我好像看見她被送去醫院了，而且聽說她其實沒怎麽動呢。”
阿克約爾和依琳好像都愣了一下，並沒有馬上回答，過了一會兒才聽依琳道：“好像沒聽說呢，可是……她不是一直在我們營……”
“喂！”這一回阿克約爾似乎來不及再以咳嗽阻止了，所以直接喊了一聲，可是依琳最後那句話已經落入我們耳裏了。
“呃……我的意思是……她一直住在我們營地裏，我們那裏有隊醫的，她.……她為什麽還要去醫院呢？”
依琳的這幾句話實在是欲蓋彌彰，換了別人也許還能騙過去，可我和梨佳都知道，泰蘭這些天以來一直是住在馬丁的小營裏的。何況你一個女騎士，最多也就來了此地不過兩天，又怎麽會知道這些情況？
看起來，泰蘭和骷髏學院之間的事，應該是蘇萊曼學院的一個計劃。而關於這個計劃，阿克約爾和依琳多多少少都知道一點。但肯定知道的不是全部，而且並沒有參與其中，否則，他們一早就會防備著我們了。真沒想到，一場躲雨，竟然讓我們知道了這麽重要的信息.……
大概是那依琳自己也知道說漏了太多東西，這以後便不再怎麽出聲了。阿克約爾把話頭接了過去，很快又開始吹噓起他們學院的威名了。梨佳不露聲色地繼續和他交談著，而我卻開始考慮更多的事情了：按著依琳剛才那句話的意思，泰蘭昨晚根本就沒有去醫院，要不就是她從醫院裏又偷偷溜回來了。
而這其中，還有一層更深的意思：平常我們都以為她是住在馬丁的小營裏，但實際上每天晚上她到底是不是在安穩地睡覺，誰也不知道.……要是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她還要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溜回來，那隻能說明，在蘇萊曼學院裏應該還有一位一直在和她互通消息的人士存在。隻有先找到這個人，這整件事才有可能真相大白。
我看了看雨霧蒙蒙的前方，嗯，這倒是個夜探營地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