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老鄉
“雅美讓你不要告訴我？”我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把這句話又重複了一遍。
“是啊.……”梨佳還是沒有任何異樣神情，很是平常地道：“姐姐說了，要是告訴你可以和她們通話的話，你就會有很多事想要去和她們商量，想要去依靠她們。那樣的話，你可就永遠也長不大了！”
“長……長不大？”
“對啊，就是長不大！所以她才說，要瞞著你.……”她叉起了腰，語氣變得有些得意起來，“如果有什麽為難的事，反正我可以監督你的。”
“你……監督？”我感覺我的腦袋變得越來越大了。
“你忘了啊？人家現在可也是你的師傅啦！”她更加得意了.……
“等會兒，你先告訴我……你不會把這件事也告訴雅美了吧？”
“當然告訴了啊.……”她樂嗬嗬地回道，“姐姐也很開心呢，說以後我們都是你的師傅啦，可以一起教導你……”
我一擊額頭.……評價一件事是否難堪，其實不是看這件事到底丟不丟臉，而是看這件事是不是把臉丟的到處都是！我現在真的可以不要臉了。
“那麽.……關於尼爾他們的事，你不會也是收到雅美的指示吧？”我又問道。
“怎麽可能啊？他們來的那麽突然，我怎麽可能預先知道並且告訴姐姐呢，不過雅美姐說了，她一聽這件事就料到你一定會猶豫的，她還說，我做的很對，以後有我在你身邊，她就相當的放心了。”
“放心了？”我的心裏沒來由地一緊。
“嗯！放心了！”
我不知道我怎麽會突然從心底裏多出這麽一份擔心.……就和以往突然冒出來的很多次擔心一樣，很難找到源頭，卻又讓人揪心不已.……
兩天後，我們啟程前往了哥本哈根。
這其實是一座相當神奇的城市……我之所以用神奇來形容它，是因為它給予男性和女性的觀念，是一種絕對不同，卻又帶著奇妙聯係的觀念。
通常而言，女生對於糖果糕餅的喜愛，顯然是遠遠超過男生的.……我很奇怪她們為什麽一點兒不害怕蛀牙。可是哥本哈根留給大多數女生的印象卻不是什麽糖果糕餅.……這反而成了大多數男生對於這座城市的形象代感.……比起那些糕點，女生們更關注的卻是這座城市的文化氣息.……尤其是安徒生童話。
所以，我們剛剛在騎聯安排的酒店住下，梨佳就帶著幾個女生出去了……我一直認為，她今後的生活很可能都隻能是以我為中心的.……這不是我自大，而是從她的性格得出的結論。可實際上，她交朋友的速度真是令人驚訝，尤其是此番和我們同隊的女生坐騎……比如法拉克的坐騎普裏西娜學姐，迪爾西斯的坐騎米歇爾學姐.……沒幾天功夫，就攪到一塊去了。
在她們出去的時候，我隨口問了問她們的目標，但她們的回答卻讓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評價：“我們去找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點亮火柴的那個街頭.……”
其實安徒生先生所寫的童話故事中有很多都是以快樂，完美作為結局的，然而，那些具有悲劇色彩的故事卻顯然更加地深入人心.……但我還是覺得，梨佳她們實在是太.……太不學無術了。如果看過安徒生的《我的一生》，就應該知道，賣火柴的小女孩故事其實是發生在意大利的.……這樣的例子實在是太多了，就好像屈原是在湖南洞庭湖的汩羅江自盡的，可現在卻是浙江嘉興的粽子賣的最好。
看著她們興致勃勃的樣子，我也實在不敢多說兩句.……這可不是我沒膽，往日裏，法拉克和迪爾西斯被自己坐騎訓斥的場麵也是很常見的，在我認識的人裏，除了已經畢業的盧克斯學長之外，似乎很多男騎士都挺懼怕女生坐騎的……這是希歐多爾的一個怪現象。
梨佳這一走，我也就變得清閑起來了，隻是給我們安排的酒店雖然看似富麗堂皇，但卻實在沒什麽可以娛樂的地方。除了睡覺，我似乎也找不到別的事可以做。
正打算真的鋪床好好睡一覺，有人敲響了我的門……
我的眉頭高高地皺了起來.……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如果是學院的人，敲門的同時一定會喊‘大團長’的，如果是梨佳，更是連門都不會敲的，因為她有房卡。所以這個人一定是位‘外來人士’，而根據馬德裏的遭遇，但凡外來人士，一定會給我帶來更多麻煩的。
門一開，果然是一張我從未見過的臉……是個男人，年紀應該比我大，但大不了太多。臉龐很瘦，尤其是下巴，像是削尖了似的，但五官還算端正，光潔的臉上也沒什麽亂七八糟的點綴，除了那道濃眉特別顯眼.……這是一個經常洗臉的男人。
啊.……我忘記介紹他最為重要的一個特征了：黑發，黑眼，黃皮膚，低鼻梁……這是個很明顯的亞洲人。
“你是.……”
“你好，我姓楊，叫楊文星……”帶著一些江南腔但同時也超流利的普通話，以及這個絕對標準的中文名字，讓我一下子對他的好感度飆到了峰值.……是，雖然先有月瑤，後有雪妍，但她們畢竟都是女生，何況她們還經常欺負我。而男性的同鄉，我卻好幾年沒見過了。
不過最基本的矜持我還是有的，“呃……你好你好，請問，你是找我嗎？”
“是的。”他點頭道，雖然他的臉非常瘦，但點起頭來也顯得相當有幹勁……給人一種很有親和性的努力姿態。所以雖然我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他的來意，還是隨手拉開了門，“請進.……”
他微笑著一頷首，舉步走了進來，就在他跨過門框的那一瞬間，我卻是渾身一震.……這感覺太奇怪了！因為他進門的步伐，姿態，甚至於呼吸，對我而言，似乎都相當的熟悉.……就好像我不是第一次見過這個人似的。可是等他跨完那一步時，他的身形，姿態卻一下子又變成了我從未見過的一種陌生.……雖然陌生，但我還是可以判斷出，他不但經常洗臉，還經常鍛煉！
這太奇怪了……我在這一瞬間，微微地呆了半秒左右……也隻有半秒，因為不論來人和我有什麽關係，過長的猶豫都會從相反的方向加深對方的思慮，那就更加不利於探明他的來意了。
他很快就在沙發上坐定，並且挺瀟灑地向後一靠。我也順勢坐了下來.……
“我怎麽覺得……你對我的來訪一點兒也不吃驚？”他先開口問道。
“需要吃什麽驚嗎？”
“畢竟這裏可是異國他鄉……一個陌生的中國人突然來訪，你不應該吃驚嗎？”
“我還真不這麽覺得，全世界就屬中國人的腳步最遠也最堅定……畢竟這裏是一個現實的世界，不是那個充滿鋼鐵俠和蜘蛛俠的西方幻想世界，要想在中國人不幹預的地方充英雄.……怎麽可能？”
“哈哈哈哈.……”他一陣大笑之後才道：“看起來你好像知道我的來意啊？”
“能猜個五六分……完全知道就不太可能了。”
“哦？可以說說看嗎？”
“你的步伐和呼吸……都在告訴我，你身上的功夫一點兒也不低.……而你的談吐，氣質則在告訴我，你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一直是一種身居高位的狀態.……從你的普通話標準程度而言，你出國的次數也不會太多……那麽，一個身上有功夫，在國內又有著不低地位的人.……呃，除了一些和傳統武術相關的體育部門，我看很難找到有類似工作經曆的人了。”
“傳統的體育部門？呃……我想問一下，你為什麽不考慮一下是不是軍人呢？”
“軍人？別開玩笑了，就你這坐相，比我還歪呢.……”
“哈哈哈哈，好眼力！但我更佩服的，是你的判斷力！”
“嗯……”我一邊低吟，一邊輕輕地搖著頭。
“怎麽了？”
“沒什麽，我隻是覺得，你的身份還真不低……通常那些一邊在嘴裏說著佩服，但卻沒有一絲佩服模樣的人，都是當官當的很遛的了……隻是，你還這麽年輕……我就有點沒想明白了，一般來說，像你這樣的官，資曆不是應該很重要的嗎？”
“哈哈哈……”他又一次開懷大笑，“行了行了，這麽幾次應該差不多了……別再諷刺我了……”
我聳了聳肩，“別介意，畢竟我沒什麽做過官的朋友，更沒什麽和官員交流的經驗。”
“其實我來的原因很簡單.……”他收起笑容，很嚴肅地道。
“你想把騎士運動帶回國內去？”我直截了當地打斷他道。
他愣了一下，隨即微笑著點了點頭，“你竟然連這個都猜到了！”
“我隻是實在猜不到你找我還有什麽別的用意.……”我也做了個微笑來回應他，“隻不過，恕我直言，您這是緣木求魚。”
“怎麽？你覺得不現實？”他依然保持著微笑，不過那份微笑中不再包含類似友好的意思了，而是一種過於自信的驕傲，“你覺得天下還會有中國人辦不成的事嗎？尤其是現在的中國！”
“當然不是.……”我搖了搖頭，“我隻是不明白把這個運動帶到國內去有什麽意義？你知道什麽是騎士嗎？”
“謙卑，誠實，憐憫，英勇，公證，犧牲，榮譽，信仰……”他也背出了這一行字，而且，他的背誦很明顯比起幾天前在馬德裏梨佳背出這段字時，要讓我震驚的多！然後，他繼續道：“你能告訴我，這些騎士準則裏，有哪一項不適合在國內推廣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緩緩地道：“你竟然知道這麽多騎士準則，看來也確實是下過一番功夫的。我承認，這些準則放在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裏，都是可以成為指導人們為人向善的標杆，但是.……我說的是騎士準則，而不是騎士.……”
“我不明白.……”他攤開手道，“這有什麽區別嗎？”
“當然有！騎士準則，是一種行為規範，是一種道理，而且我可以承認，就我本人而言，非常讚同這些道理。而騎士，尤其是西方的騎士，脫胎於野蠻的宗教軍隊，用華麗的準則來掩蓋他們侵略的本質，這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至於說到現在的騎士運動，說白了，這隻是一種遊戲，一種體育運動，一種不需要強加任何曆史淵源的遊戲……像這樣的遊戲，根本沒必要跑到國外來學！”
他的濃眉豎了起來，“我真的沒想到，你對這項運動居然這麽敵視……”說到這裏他突然又舒眉一笑，“是當坐騎當得太久，有怨氣了嗎？”
“你誤會了，我根本沒有半點怨氣！”從他的話裏，我聽得出他了解不少關於我的信息，所以我覺得，對這樣的人就更應該以理服人了，“否則我不會樂不思蜀地玩這麽久.……我想要說的是，如果國內有支持這項運動的愛好者，那麽就自然而然地能夠形成這項運動的建立基礎，何必要跑到國外來取什麽經呢？一項原本就應當是以團結，配合為主的運動，硬要套上西方那肮髒的騎士背景，不覺得惡心嗎？再說，你覺得要搞這種運動，真的需要什麽曆史背景嗎？”
他突然無奈地笑了笑，也點了一下頭道：“看起來平日裏的文化課你經常缺席吧.……可我居然說不過你。”
“文化課？這麽說.……你也是.……？”
他又點了點頭，“是的，立陶宛，寶劍學院三年級。”
我有些肅然起敬了……因為我雖然聽過的騎士學院不多，但這一間，卻一直是如雷貫耳的。因為它經常在蕾娜和黛西的交談中被提起過。據說，這間學院所在的庫爾蘭地區，就是從前的條頓騎士團在歐洲所攻取的第一塊由神聖羅馬帝國皇帝親自承認的封地。
而它更有名的地方則在於，它其實培養的不是什麽騎士，而是騎士聯盟的公職人員.……整個騎聯中有超過半數的人員都畢業於這家學院，雖然這些人員並非個個都在騎聯中身居要職，大多數都是基層工作人員。但是也已經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勢力團體……足以與騎士聯盟委員會一爭高下。
所以，這個寶劍學院，說白了就是騎士聯盟的一個後援基地。這麽說起來的話，我對他的想法算是有些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