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死裏求生（下）
要說感動，我是真的被感動到了。不說梨佳和西姆斯的視死如歸，光是安德瑞斯之前的猶豫，就已經夠讓我感動了。
但要說到死，我還真沒想著這麽早就去驗證上帝是否存在.……
此時的陽樹和那個黑衣人距離我們大概還是十米左右，我知道，他們沒有馬上撲上來，是因為黑衣人受了傷，而我們這邊兩次擊退陽樹的我卻完好無損，所以他們還是很謹小慎微地在尋找機會。但同時我也相信，他們絕不會一直和我們這樣僵持下去的。
我壓低了聲音，並且盡量不動嘴唇地道：“你們所有人都聽著，現在開始，我會慢慢地向左邊移動，距離我們大概七八米的地方有一棵樹，我們會移動到那裏去……安德瑞斯，你們則往右邊移動，展開一種要包圍對方的氣勢.……記住，都不要往那裏看，不要引起他們的懷疑……如果他們這時候撲上來，安德瑞斯，如果是攻擊你們，你們就往我這裏跑，我們則全力向樹那裏跑，如果是攻擊我們，那麽我會向你們靠近，你們則全力往學院方向跑.……西姆斯，你的傷怎麽樣？”
“放心吧，先生.……”他的語氣始終很平和，在我聽起來似乎真的沒什麽關係，他還往上舉了一下那柄被黑衣人放棄的長刀：“主人，請允許我待會兒也能用這把刀出手……”
“好！”安德瑞斯的回答簡單果斷……我聽不出來他是想安慰西姆斯的情緒還是因為目前的處境而無心去考慮坐騎手裏多把刀是好是壞……畢竟我沒有和他解釋，我要想靠近那棵樹的意圖是什麽。
但其實我是有點想阻止西姆斯的這個建議的，一個做慣了坐騎的人未必適合用一把他很少接觸過的武器，何況他還有傷在身。但看著西姆斯那異常堅定的模樣，我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開口。
於是，我們開始緩慢地移動步伐……當然了，我們移動的再慢，也還是會被對方看見的，隻不過，按照我的部署，我和安德瑞斯正在一左一右地包抄上去……任誰來看這都是一種進攻策略，而不是逃跑計劃，所以陽樹雖然皺了皺眉，卻並沒有做出什麽反應。
梨佳向左平行移動了五步，陽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我卻有點猶豫了，看起來安德瑞斯距離學院很近了，而我也已經靠近到了那棵白蠟樹旁，但我們之間分的實在有點開……而在我原本的設想中，我們隻要移動三步以上，那個陽樹應該就會忍不住靠上來了，可我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忍得住.……
如果我隻是一個人，那麽此時我會毫不猶豫地向陽樹發起衝鋒，讓他做不出任何的選擇……但我現在還有一個梨佳.……安德瑞斯剛剛出現過的猶豫，不過十多秒後，便轉移到了我的身上。應該說，比起他的那份猶豫，我更加的彷徨……因為如果要我去為梨佳和安德瑞斯他們之間打個分，來評價二人的重要性，那是根本沒有任何可能的！在果斷上，尤其是麵對人性的果斷，我遠遠及不上安德瑞斯，甚至也及不上雅美。
但有時候，人就是需要果斷的……如果梨佳再移動一步，我想陽樹不會再有理由留在原地了，我們很快就得麵對第二次手忙腳亂的援救.……或者是被援救。
我雖然不夠果斷，但我有智力。
“梨佳！”
“嗯？”
“做好準備，要衝鋒了……”
“嗯！”
她的回答和剛才那句“要死一起死”同樣令我動容.……我想她應該明白，我的實力比起陽樹實在是差太遠了，我的任何一個決定都可能讓我們真的‘一起死’，但她用毫不猶豫的回答告訴我，她信任我的一切決定.……除了一點，她的手還是緊抓著我的腳脖位置……
我知道這種信任的來源是愛.……雖然是一種誤會很深的愛，但那依然是愛。
為了這份誤會的愛，我怎麽也得回報點什麽。
我緩緩地伏低了身子，輕輕地夾動雙腿，讓梨佳停止了向左平移，變成了向前的慢跑，不過我選擇的方向也不是正對陽樹，而是對著陽樹和安德瑞斯之間的中間點.……對麵的陽樹很快就轉頭朝向了我……
“啪！”我的第一槍已經抽在了地上……此時相距陽樹還有十多米的距離……
梨佳大概是明白我要怎麽做了，這麽些天的配合下來，她多多少少也明白我是怎麽積攢能量的，所以這一槍的準備工作讓她的奔跑速度稍稍加快了一些，身體的抖動幅度也變大了一些。
當我抽第三槍的時候，她已經開始全力奔跑了，不知不覺中也鬆開了那雙手.……
“對不起！”我大聲地喊了出來.……我也想輕聲細語地把這句話說出來，但我實在做不到。因為我必須時刻甩動雙手，讓用盡我全身力氣積攢的那些能量保持下去，所以此時的我周身上下正是血脈賁張之時，哪裏能讓聲音小的下來？
“什麽？”梨佳不明白我這句話的含義，沒什麽.……她很快會明白的。
我踢掉了腳蹬，右手舉槍向上一甩，左手同時向下在梨佳的肩頭一按，由於槍頭積攢的能量十分巨大，所以這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的動作都充滿了力度，右手槍把我帶離了坐鞍，左手則硬生生地止住了梨佳的奔跑，還借助她的慣性向前猛地一躍.……我知道這一下她可能未必輕鬆，但比起性命來說，這真的不算什麽。
飛行的感覺真的很爽.……當我們不去考慮後果的時候。
我朝著陽樹直飛而去，半途中，又壓下槍頭，讓它在地上彈了第四次，讓自己飛的更快了……
陽樹已經抽動了右手，那條布棍在地上一彈，也向著我迎麵而來……
他沒有選擇躲避，我想他也應該看出來了，我這一招玉石俱焚是他根本躲不了的，但他似乎認為他的布棍比我的長槍更有威力，所以選擇了對攻。
但是……我是個很小氣的人。
這種小氣並不是說我和別人出去吃飯舍不得買單的那種小氣，而是說，我對於一切受到我重視的人或物，都舍不得讓他們損毀……
不僅僅是梨佳，安德瑞斯，還有我手裏的這柄救贖之槍。這是裏奇前輩贈送給我的武器，它有著無盡的隱含價值，更是具有時代代表性的傳奇之物。雖然我這招同歸於盡的招數很有威力，我也很有把握，但對麵畢竟是兩個實力都強大無比的對手，即使我真的和其中一個同歸於盡了，那麽另一個還是有可能撿起我的槍跑掉的！我可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啪！”救贖之槍和布棍撞在了一起，從聲音和手上傳來的震動分辨，陽樹手裏的布棍威力比我想象的還要大。如果我這一槍不是先前連跳了四次，恐怕會被他直接抽出手去的.……但是，要是他的布棍威力沒那麽大，我反而要失望呢.……這個撞擊使得他的布棍迅速地軟了下去，而看他聳起右肩的姿勢，則似乎是馬上要再度抖動布棍，讓它重新聚力而起的.……
我當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趁著撞擊的那一瞬間，我右手在槍尾處一壓.……像以前所做的許多次一樣，救贖之槍如同長蛇攻擊前一般地抬起了頭，隻不過這一次由於是撞擊後的抬頭，所以它抬的比任何一次都要更快，也要更高。而身在半空的我，則狠狠地一個勾腿，踢在了槍杆上……其實我想說的是，那句‘對不起’，有一半也是對我的槍說的。
長槍向著我身後安德瑞斯的那個方向飛了過去，而數次跳槍的能量則已經被我的身體承接下來了.……我伸出拳頭，向著陽樹的左眼狠狠地砸了過去。
他偏頭閃開了……
要的就是你閃開！我的拳頭很快擦著他的臉龐而過，另一隻手則從他的右手腋下穿過……
這個姿勢.……你們是不是想說，很像要和他擁抱？
說對了！正所謂：隻有擁抱你的敵人，才能知道究竟要挖多大的坑！我從離開梨佳背上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想著要怎麽去抱我的這位死敵了。結果，高明如斯的陽樹還真的被我抱了個正著.……不僅如此，巨大的衝力讓我的胸口狠狠地撞上了他的胸口，並且死死地壓著他，讓他和我一起飛離了那個黑衣人的脊背。
陽樹呆住了，從被我抱住並撞開，直到落地，他都呆若木雞一般.……這孩子真的是太缺愛了，一定很少有人.……咳咳，很少有男人這麽抱他吧。
然後呢？也許有人想問，抱住對方的時候，也限製住了自己的手腳，這樣下去是根本沒辦法對敵人繼續打擊的。
錯了！
這個想法的錯誤就在於：把這場生死較量當成了是一場公平的比賽較量。
涉及生死的較量，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是武器，又怎麽會沒有攻擊的辦法呢？
想當年，那位全世界最年輕最優秀的重量級拳手，在一場全世界直播的比賽中都悍然地用一種彪悍的進攻動作告訴所有人：他已經武裝到了牙齒！何況是現在的我呢？
我的手穿過陽樹的肩頭和腋下，在他落地前，就已經在他背後雙手互扣了，而他的右邊臉側正在我的麵前，那隻輪廓分明的耳朵就在我的嘴前，當此良機，我還有什麽可考慮的？違背騎士道德？我本來就不是騎士，要找我的道德問題，找我老婆去！
我張開嘴，毫不猶豫地咬了下去。
陽樹慘叫了.……那聲音撕破了天際……
已經轉過身的黑衣人，很明顯有充足的時間和機會從我背後發起攻擊的，但他沒動，我估計也是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吧？
頭發突然間一緊.……這不是黑衣人幹的，而是陽樹幹的，他終於反應過來了。但我也已經打定了注意，絕不鬆口！
陽樹的手勁確實很大，我感覺頭皮都快被他撕破了，但他終究也不敢太過用力，大概是估計到了我死咬他耳朵的決心。不過我擔心的是他另一隻手……就在我剛剛想到的時候，那隻手就在我的腰間給了我一拳。
我差點也要喊出聲來了，但我知道此時很關鍵，一旦鬆口，真的可能性命不保……所以，這一拳之後，我咬的更緊了。
那隻手開始不停地在我腰間猛擊，每一擊都讓我痛徹心肺……我唯一的優勢在於，由於我們之間的距離很近，他的拳頭伸縮空間有限，始終無法對我構成致死性的打擊，而隻能讓我的牙齒越來越緊。但我也開始忍不住擔心了，因為人的耳朵畢竟沒多厚，要是我真的把他耳朵咬掉了.……雖然能給他造成一個創傷，卻很有可能讓我失去這個屏障.……也就是這一時的猶豫，讓我始終沒有下狠心合攏自己的門牙。
但這個猶豫顯然是錯的……幾秒種後，我的下巴猛地一緊，被人捏住了.……黑衣人終於反應了過來，從我背後出手了，而我卻一時間把他給忘掉了……這一捏之下，我終於忍不住鬆開了嘴。
“嗷！嗷！”陽樹發出了幾聲非人類的吼叫之後，狠狠地一推，黑衣人則從我身後配合著一拉.……我和陽樹那親密無間的擁抱就這麽結束了.……
我的內心是淒苦悲涼的，因為從不遠處的腳步聲中我聽出來了，梨佳和馱著他主人的西姆斯，正在向我這裏飛奔……他們竟然沒有利用我用這舍命一搏換來的機會逃走……
我的雙手已經被黑衣人從身後鎖死了，而滿臉通紅的陽樹則在我麵前舉起了他的右手.……我知道那隻手的厲害，可以要人的命，也可以毀人的容.……所以，我想也不想地一口口水啐了出去，剛好吐在了他的鼻梁中心.……是的，和很多姑娘一樣，比起毀容，我寧可死！
廝打，咬人，吐口水.……我把小時候都幹不出來的事，全都給幹了。
被我氣得頭暈腦脹的陽樹，連鼻梁上的那口唾沫都來不及擦，就狠狠地一拳向我臉上轟來。從角度看，應該是瞄準了我的太陽穴，從速度看，我存活的幾率真的不高。
我閉上了眼.……咦！真奇怪，哪怕隻有那麽零點零一秒的時間，我麵前居然也出現了雅美和雪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