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勇敢的使者
通常來說，一個在戰場上的信使，是應該得到交戰雙方的尊重的。因為他不僅代表著自己一方的勢力，而且沒有膽量和不懂尊嚴為何物的人，是很難擔當這樣的重任的。而“兩國交戰，不殺來使”，也基本上成為了許多國家軍隊的共識。
當然，也有例外，相當多野蠻的國家或者民族就把對方的信使也視作拿著武器的敵人……盡管來人都是兩手空空，也很難避免殘忍的事件發生。所以，信使這個職業雖然光榮，但是並不好當。
呃.……即使不是野蠻國家，也一樣可能發生意外。比如說，有位善通琴律的古代軍事指揮家：周瑜。他直到現在也還是能夠圈粉無數，除了那篇《念奴嬌.赤壁懷古》為他打了一個絕佳的廣告之外，那個“曲有誤，周郎顧”的故事更是讓人著迷。但在很有公信力的典籍裏，記載了他曾經在赤壁大戰前斬殺過曹操派來的信使。
這成為我不喜歡他的理由.……之一。
而我們現在所麵對的這位年輕的男生騎士，雖然隻是大聲地喊了一句話，但他的職責顯然也是個信使。
所以，雖然我被他的這句話震動的氣血上湧，膽氣頓生.……甚至於我雖然身處女騎士一方的陣營，但突然間在心裏開始莫名地為男生呐喊助威了.……然而，在他喊完之後，我的心裏除了熱血，還有一種複雜的心情：很想笑。
因為這座山丘……我之前解釋過，並不算低.……他辛辛苦苦地爬上山頭，又舒舒服服地衝下來，傳完了話，現在要回去，又得爬山……雖然隻是他的坐騎爬，但也真的好辛苦。
所以我說了，信使不好當。
然而麵前的這個信使，似乎並沒有要調轉坐騎回去的樣子，他正慢慢地把手伸向腰間.……那裏掛著的一柄長劍是他身上唯一的武裝。
由於我一直盯著他，所以他的這個動作自然沒逃過我的眼睛，可是我一時間呆住了，因為我不太相信接下來要發生的事。而我背上的沙希，注意力好像並不在麵前這個男生的身上，她正低下頭輕聲地向我詢問道：“我是不是該說點什麽？”
“不要！”那一瞬間，我的嘴裏不由自主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不要？什麽不要？”她還沒回過味來。而就在她這句問話剛剛說完時，對麵的那個男生已經拔出了長劍，並且高高地舉了起來，他大喊了一聲，便扯動韁繩，讓他的坐騎不顧一切地向我們衝了過來。
雖然騎射大隊有半數以上人員沒有參戰，但參戰的恐怕也超過了百人，而在我們後方以及左右，處於隊伍邊緣，正彎弓搭箭的騎射手們，至少也有七八十名之多。那名男生不可能沒有看到這個狀況，但他依然義無反顧地發起了自殺式的衝鋒。
前文說過，我是男扮女裝來參賽的，在我們周圍，除了信得過的幾個傳令兵知道這情況外，其它女生都不知道。所以雖然我和沙希還有交流，但說話的聲音都是盡量放低了的。而此時，我已經顧不得自己是否會暴露了，我張大了嘴，想要用力地喊出那句話.……
“不要放……”
就在這一瞬間，背上的沙希似乎才發現這個緊急的狀況，很明顯地她也著急起來，可是她這一急，卻用力地拽起了韁繩，我的嘴一下子被勒了一下，最後那個“箭”字終於沒能出口。
但其實.……即使我說完整了這句話，似乎也沒什麽用。因為那麽多的騎射手不可能都聽得到我的呼喊.……而且，似乎有的箭已經飛在空中了.……因為那一刻，我聽到了無數聲弓弦的響動。
而那一刻，那個信使已經衝了將近一半的路程，距離我們不到十米了。
他還是停了下來.……克裏斯汀手把手教出來的騎射手，可不是那些隻會用弓箭唬人的新手，七八十支箭從我們的左右飛越而過，大部分都命中了目標，有很多射在了那個坐騎的身上……這是無法避免的，並不算是破壞規則的行為.……如果不是安全箭的話，那個信使和他的坐騎此時恐怕已經成刺蝟了。盡管如此，巨大的衝擊力別說是他了，換了任何一個重量級的騎士也不可能撐得住，零點零幾秒之後，他和他的坐騎分離了，直挺挺地向後飛了將近兩三米後，摔在了地上。而他的坐騎，也不過又向前走了一步而已，便痛苦地趴了下去.……
我嘴裏的勒口終於鬆動了，但我卻呆呆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這件事.……讓我覺得實在是太蛋疼了！雙方明明都沒有錯：麵對近千名女騎士，這兩個男生展示出了自己的勇氣和尊嚴，而麵對一個拚死衝向己方指揮官的敵人，那些騎射手們也展示了自己的忠誠與箭術。
但這件事錯的實在太離譜了！一個信使居然陣前拔劍攻擊，這就是找死！而我們這一邊由於缺乏控製，竟然有這麽多名騎射手同時開火，這種行為除了極可能釀成一場事故之外，還可能讓山頭上的那群男騎士爆發出因為憤怒而急速上升的士氣。
所以，它把我的什麽預先計劃和隨機應變，全都給打亂了。我好像明白對方想幹什麽了，但是.……明白的太晚了一點。
兩個倒地的男生都還在麵前掙紮著想要爬起來，但似乎非常費力，那些安全箭真不是鬧著玩的，在我所經曆過的比賽中，隻中了一箭便摔倒下去的大有人在，而這一位所中的，遠遠超過了我所見過的任何一位中箭者.……
而我們已經無法再去關注他們了，因為差不多同時，山頂上傳來了一陣我剛剛想到的，但又很不希望出現的呐喊聲……
這的確是一個相當有水準的作戰計劃！用這名信使的犧牲，換取男生騎士的士氣爆發，再加上居高臨下的優勢……這個時間點來一場硬碰硬的決戰，恐怕真的能達到勢如破竹的效果。
換了是我，我是斷然不會這樣幹的……我既不會犧牲人，也不會玩硬碰硬.……但是我不幹，並不意味著這方法不行，此時此刻，我一時間也想不到有比這個方案更牛的計劃了。
如果說對方的計劃裏有什麽瑕疵的話，那就是他們實在太著急了一點.……尤其是那名信使，他衝下山的速度實在過快了，要知道，他們才爬上山頭沒多久，體力都還沒來得及恢複，這會兒就火急火燎地衝鋒，恐怕.……
看來，這是一場體力與士氣的較量了，說的更明白一點，這是男生自己的體力與自己的士氣在較量。
不多時，山頭上又傳來了一陣呐喊聲，但是和剛才那混亂的吼叫不同，這一聲非常整齊。很明顯，對方已經完成了戰時動員。
“我現在可以說點什麽了嗎？”沙希也算是清醒過來了，並且很快就意識到了此時的處境有些不太妙。
“再等會兒！”我發言道，“等到他們衝到半山腰的時候。”
話音剛落，山頭上人影晃動，塵土大作，同時第三陣呐喊聲響起，而這一次，和前兩次的更加不同，這是一陣連綿的，此起彼伏的，聽上去根本不可能斷絕的呐喊.……
他們的聲音不小，陣容當然也不弱，一眼望去，這是一個相當典型的三角鋒矢陣，而三角形的最頂端，也就是帶領所有男生往下撲的那個最靠前的位置，正是那麵第一騎士團的團旗。而且男生們的動作相當迅速，我才剛剛看明白他們的整個陣型走向和大致人數，確定了這確實是他們孤注一擲的玩命衝鋒，他們就已經衝到山腰了。
“可以說了。”我盡量輕描淡寫的說了這麽一句，這種時候，保持清醒和冷靜，依然十分重要，至於要說些什麽.……她沙希要是連這也不會，那以後也沒必要再考慮什麽接任大團長了。
很快地，我聽見了緩慢但也很沉穩的拔劍聲，嘴角傳來的拉扯也讓我盡量往上挺起了身子，把她托得更高一些.……
“姐妹們！”她的聲音不算很大，但是很沉穩，也很有力度.……然後‘刷’地一下，從我的角度看去，可以看見她的長劍從我的肩頭伸出，直接指向了還在那裏掙紮的兩個男生，“你們都看見了，這群男生就因為這兩個愚蠢而又莽撞的家夥，就全都變得同樣愚蠢和莽撞了.……”
當然，我並不認為這兩個男生很莽撞，我已經記下了他們的臉，這樣有勇氣的人，不管是騎士還是坐騎，都一定能夠成為脫穎而出的明日之星的。
“現在，讓我們用手裏的武器告訴這群野蠻人！我們女生是文明的，希歐多爾也是文明的！騎士世界更是文明的！”沙希的鼓舞不算是很能煽動人心的，但是卻讓人能夠感受到一種沉穩，而現在，女騎士一方最需要的也就是沉穩。
“喂！說話呀！”背上傳來了沙希咬牙切齒但又努力壓低了的聲音，“該你指揮了。”
“重騎士向前列陣。”我低聲地道，她則很快大聲地重複了命令，“重騎士向前列陣！”
“兩翼散開包抄。”“兩翼散開包抄！”.……
“弓手開始壓製。”“弓手開始壓製！”.……
我確實慌亂了那麽一下，尤其是在那兩個男生摔倒在地的時候.……此時的他們總算爬了起來，正互相攙扶著離開……但是我的這種慌亂並沒有經曆太長的時間，否則，之前那麽多的仗豈不是都白打了？
從形勢上看，男生現在毫無疑問地握有戰場主動權，他們的攻擊鋒線再有最多兩分鍾，就會和我們撞上了，但他們的陣容也並非天衣無縫。在從山頭到山腰的那段距離裏，他們的兩翼至少拖後了將近三四十米的距離，這使得他們的鋒矢陣被拉的過長，以至於接近山腳的時候，原本近似於正三角形的陣勢已經變成了一個畸形的長腰三角形。
一方麵，這種變化，使得對方迅猛衝鋒的前鋒過於靠前，很容易在第一階段的混戰中由於失去掩護而遭受重大損失，另一方麵，這也顯示出了他們的另一個弱點，那就是比起那些前鋒，他們的兩翼實在太弱了.……
“命令全部弓手，集火對方旗手！”
一聲令下之後，所有的騎射手們，都開始瞄向了對方最前端的那麵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