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決鬥（中）
場外還是沒有傳來太多的呼喊聲，這和競技場裏的觀眾反應是截然不同的。這裏的觀眾不但少……而且就像我之前介紹的，在這場決鬥中，搶占了最佳觀測位置的大多都是女騎士。她們應該是比男人更加注重自己在公眾眼裏的氣質和風度，所以，像打落頭盔這種小插曲，暫時還提不起她們喝彩的興趣。
對麵的安德瑞斯此時披散著那一頭金發，雙眼圓睜，齜牙咧嘴.……像極了一頭正在暴怒中的獅子。
但他做出的動作，卻顯示出了他以往所受的訓練是多麽的完善。因為他很謹慎地盯著我，而不是服從於他的憤怒，猛衝過來。
而我此時心裏念叨的，卻是那位裏奇前輩。他都已經畢業十幾年了，可是這柄救贖之槍卻還是沒開刃，否則剛才刺中安德瑞斯左肩的時候，就不會再跳起來了，那樣的話，他已經廢了一隻手臂，決鬥也可以結束了。
我當然不能去責怪裏奇，他教給我的這麽一招，讓我在第一回合就把原本足以碾壓我的對手打得丟盔，而且，要不是我自己差勁，本可以刺中我原來預定的目標--他的右手手腕的。
我們對峙了半分鍾左右，誰也不打算再搶先出擊了.……可這時候，卻出現了一個讓我和安德瑞斯都有些尷尬的場景……場外的那些女騎士們居然集體發出了一陣讓我們都覺得十分刺耳的噓聲。
看見了嗎？這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女人們！明明我們打得很精彩的第一回合，她們無精打采；稍微停頓一下想喘口氣，她們就不耐煩！男人也是人啊，也有體力上限的！而且這是決鬥！不是跟她們滾床單！
我差點就打算向她們豎起一根指頭了……但終究還是忍下來了。因為那些觀戰的窗子後麵，一定還有雪妍和奧莉薇亞啊，說不定，那個杏月也在看著我們，我怎麽能向她們表示不滿？
我是忍住了，但是安德瑞斯卻沒忍住，他把長劍夾在肋下，然後憤怒地向著那些女騎士一揮右拳.……雖然沒有豎指頭，但是這個動作也足夠粗了，尤其是在非洲大陸上，這是一種表示向對方丟排泄物的標準替代動作。
結果，他立即成為了眾矢之的，觀眾中爆發出了一陣尖銳的怒罵，顯然都是衝著他去的……這位公子哥兒雖然很了解地下競技場的規則，但對觀眾的熟悉程度顯然遠遠不夠。
結果，這場鬧劇又持續了將近三分鍾左右，直到餐館的工作人員出麵維持秩序才慢慢地靜了下來。
又對峙了一小會兒，我和安德瑞斯終於再一次對衝了起來。我把槍別到了身後，盡量不讓他看出我將要施展的招數，而他也不再像第一回合那樣信心滿滿，而是謹慎地把盾舉到了身下……
“在教會你更多招數之前，我想先讓你看看這個.……”裏奇從剛才放著長槍的書櫃裏又取出了一本書，遞給了我，我拿到手裏，看了看書名《機械物理運動的規律與應用》。
“這是……”
“你怎麽不看看作者是誰？”
我低頭再一看，封麵下方印著燙金的小字：裏奇.多伊爾。
“我還是不太明白……您怎麽會寫這樣的書？”
“我比你更不明白，你也看到了，我是用我的原名去寫的，這是我活著的最直接的證據.……可為什麽那麽多人，包括慕斯老師，都在流傳著我已經死了的謠言？”
“你……死了？”我麻木地回答道，慕斯老師和羅文學長都跟我說過他的傳說，但是都沒有說過他的結局，所以有那麽一段時間我也以為這位前輩早已魂歸故土，所以他們才不忍心說他的結局。而我出於對前輩的尊敬，也一直沒有去確認過。
“我當然活著，除了是希歐多爾的畢業生，還是這家餐館的老板，更是普林斯頓大學的物理學博士！”
我勒個去，傳說中的騎士，不但是我的校友，還是愛因斯坦的校友，我太榮幸了，今後可以和相對論扯上關係了。
“好了，先不談我的生死，我要你看這本書，並不是想鼓勵你也去學物理學，隻是想告訴你一個非常簡單的常識，所有一切的招式也好，武術也好，都離不開經典的物理機械學……”
他一邊說，一邊揮動長槍，擺出了一個像是打桌球的姿勢，右手握著槍尾，左手則虛架在槍杆中前部，“剛才已經教過你了，如何利用槍勾和對手的力氣，讓槍跳起來。但是這個招數隻是我要教給你的技術中的一小部分，我把它稱之為‘活槍’。”
“活槍？”
“嗯，簡單說，就是讓槍活起來。”話音剛落，他的右手迅速地抖動了起來，長槍如同閃電般地向著牆上刺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在牆上刺出了四個排列的非常整齊的小洞，以及一團飛揚的粉屑。
“不要看那些洞了，我本來就打算在這裏掛個畫框的，”他收回了槍，“告訴我，你注意到了什麽嗎？”
“嗯……你雖然刺了四個不同的方向，但是你的槍始終架在左手的那個支點上。”
“說對了！你確實很聰明，這就是活槍的精髓！說白了就是找到支點，利用支點，同時不要忘記我告訴你的那幾個字：舍己從人。其實有時候，不一定要自己去架設支點，任何事物，都可以成為支點，包括你的敵人。”
“可是，聽起來簡單.……”
“實際上也不難，所以我讓你要理解什麽是機械物理學！”他說著又鬆開了右手，這時候僅僅靠著左手架住那支長槍，“你看仔細了，隻要明白最簡單的杠杆原理，甚至都不用花力氣。”
他的左手本來就不是架在槍杆的中部，所以長槍很快就向著一邊歪去，然而他卻輕輕地一推左手，跟著長槍歪斜的方向前進.……我在一旁看到的，確實就像是那柄槍活著的一樣，正在自己到處亂跑……在我看來，這其實也不難，和太極拳中的推手可謂異曲同工，但是這樣的槍還能有穿透力嗎？
“你也許會覺得，這樣的槍沒有什麽威脅.……”他一邊說，一邊輕輕一抖左手，那條槍如同一條本來潛伏在地的長蛇，突然高揚起頭，他又在槍尾輕輕一台，‘蛇頭’頓時以極快的速度向著牆上疾奔而去，眨眼間，在剛才那四個小洞的正中心，又留下了一個黑洞，而且這一次，揚起的粉屑更多更大。
“我，好像明白了，你的槍……在積攢能量。”
“對了，一點兒沒錯，積攢能量，這個能量雖然可以由你自己賦予它，但也可以利用勢能與動能之間的轉化來形成。我想你應該知道，後者才是重心，因為你的對手絕對不會明白一把隻用一個手指頭操控的槍如何給他帶來傷害。切記，角度很重要，就像打水漂一樣。”
雖然這個技巧需要積年累月的苦練，才能達到像他那樣的揮灑自如，而且現如今我練習的時間還不超過十分鍾……但是實際上我還是能夠在決鬥中使出來。因為我沒必要像裏奇那樣，非得練到用一根手指來做支點掌握平衡，那是藝術家的做法，而我隻是個學生。
在和安德瑞斯接近到大概兩米距離的時候，我背在身後的槍輕輕地在自己的左肩背後一砸，利用肩膀這個堅實的支點，長槍翻了個筋鬥，槍頭從我的肩上‘爬’了出去。接著我左手抓住飛躍而起的槍尾，用力往下一拉，那槍頭便從上向下地又對準了安德瑞斯砸了過去。
這個動作十分誇張，借助於裏奇所說的‘支點’原理，原本堅硬的槍杆變得好像成了奧莉薇亞所習慣的那種軟杆槍，沿著我的背後走了一圈之後，才如猛龍過江般地撲了出去。這讓我自己都感到十分的吃驚，在此之前，我從未想過，自己能夠耍出這麽富有雜技感的動作。
自然，那個安德瑞斯就更加吃驚了，他吃驚到甚至來不及舉起位置較低的左手盾對抗，而選擇了直接舉起右手劍來抗衡。
“鐺”地一記清脆響聲，長槍在他的劍上一彈，又直奔他的右肩而去……
是的，我明白了，也掌握了什麽是支點，什麽是‘機械物理學’，這一記彈跳不是湊巧耍出來的，而是我一開始就預計好了的。
安德瑞斯的反應還是很快，手腕一翻，長劍一揮，追著我的槍尖而去……不過，由於我的槍頭已經飛快地跳了出去，他此時回劍救援，實在有點.……有點像是要舉劍自刎的狀態。
我左手一拉，極快地又把槍給扯了回來，順勢在他的劍上又來了第二次彈跳，這一記彈跳不但順利地收回了槍，還把他的劍也拉回來了一截，阻止了他愚蠢的‘自殺’。
我們交錯開了。
等到再次相隔數米麵對的時候，安德瑞斯麵如死灰……而我，卻欣喜異常。我感覺到自己已經摸到了‘活槍’的門檻了，假以時日，一定能夠順利地掌握這門絕技。
眼下，就這場決鬥而言，我更是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了。這種以彈跳為主的槍法，攻擊方向比奧莉薇亞的軟槍還要靈活，還要讓人捉摸不透。而且，我一樣擁有著長度優勢。如此下去，我根本就是立於不敗之地的。
所以，第三個回合，我沒有再等待，而是催動安迪，搶先衝了過去。
安德瑞斯卻沒有動。
等到我已經接近中場時，他才開始向我衝來。不過，就在他起步的時候，做出了一個瘋子才會做的動作.……他把他的長劍向著我丟了過來。
我心中暗笑，這家夥必然是黔驢技窮了。輕鬆地掃開他的劍後，我挺起長槍，再度刺了過去.……
然而他接下來所做的，卻讓我感到吃驚了。他甚至都沒有舉盾相迎，而是張開了雙臂.……破罐子破摔了嗎？
既然他沒有用任何武器來招架，我也用不著找什麽支點了，長槍當著他的胸口直刺而入。就算沒開刃，我相信這一刺也足以把他捅下坐騎了。嘿，我可不會手軟，你既然想放棄了，我就成全你！
距離他胸口不過幾公分的時候，他雙臂一環，準確地握住了我的槍杆……
這一回，輪到我麵如死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