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老朋友（上）
“我挺佩服你的。”她的這句話在我看來很假！因為我覺得我的豪言壯語並沒有讓坐在那邊的她產生任何敬佩之意，她依然一邊搖頭一邊微笑，“你說話的語氣讓我想起了年輕時的那些朋友們。”
“嗯……深感榮幸。您……現在也很年輕。”
“嗬嗬，謝謝。其實你也沒必要對我有太大的敵意，說起來，你們的蕾娜院長也是我的好友，我隻是不知道雅美居然也會選擇這個職業，還剛好在她的學校裏。”
她這兩句就有點讓我為雅美難過，並且對她生憤了：這是什麽娘啊？要是沒有雪妍這件事，她好像根本就不知道雅美的任何情況。我忍不住出言譏諷道：“也難為你還那麽關心你的女兒。”
她眉頭一皺：“關心？”
“是啊，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記得她的名字，不容易。”
她的身體很快就因為呼吸而做了一個很大的起伏，顯然因為我的話而導致這次呼吸的幅度有點大。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再次開口道：“我其實可以告訴你一些事的。”
“嗯？”我沒理解她想告訴我什麽。
“我離開天道家的時候，是想帶著雅美走的，那時候她才三歲.……就在我伸手要去抱她的時候，她拿著手裏的布娃娃砸向了我.……”
“.……”
“我失望極了……”說完這幾個字，她低下了頭……我也低下了頭，有一點點為她感到難過，其實被熊孩子傷透心的家長又豈止她一個？我挺想代替雅美對她說聲對不起的，但又覺得好像不太合適……是太不合適！何況那時候的雅美才三歲，能懂什麽？
良久之後，她又開口道：“關於我的提議.……”
“如果你不提的話，我們還能聊得久一點。”我想都不想，繼續拒絕。
“這麽說，你是下定決心要拒絕我的提議了。”
“您也說了，是提議，不是要求。”
“好，好。”雅美的母親點了點頭，“我也沒有指望你能馬上答應。不過，我也是個不輕言放棄的人。”
看來這梁子算是結上了，既然如此，我還擔心什麽？不如撕破臉好了，“您還想著怎麽脅迫我嗎？”
“為什麽要用那麽帶有敵意的字眼？脅迫？我隻是想和你做個約定。”
“約定？什麽約定？”
“當著雪妍的麵，你去拒絕她一次，我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馬上離開。”
“我……”我猜想過她也許想要和我打什麽賭，可是卻萬萬料不到她竟然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
“當然，你也可以不去……男人的膽量通常也就那麽回事。”
“去就去！”最受不得人激的我氣血上湧，脫口而出。
“好！那麽在你去之前，我先告訴你一件事。雪妍離開你們國家以後一直都沒有忘記你，曾經兩次回國去找你。”
“你……你說什麽？”我一片茫然。
“你還記得你中學時代的數學老師嗎？”
“.……記得，當然記得。”中學時能記住的老師實在不多，但是這位姓陳的老師給我的印象非常深刻。
“他去年去世了，就在雪妍第二次回去找你的時候，那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老師，他沒有子女，也沒有多餘的財物留下來，而他的妻子年紀也很大了。所以從那以後，雪妍每個月都寄錢給他的遺孀，你應該知道，雪妍還沒有工作……隻能靠著一些打短工的收入.……”
“.……”我徹底啞巴了，出來這兩年，哪裏想得到家鄉竟然發生這麽多事。而且全都是讓我頭暈目眩的事。
“好了，你可以去找她了，你知道她在哪間酒店的，106房。”她說完這句，便站起身疾步地離開了這間休息室。
幾分鍾後，怔怔的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奧莉薇亞想要拉住我，卻被我一起帶倒，摔坐了下來。她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卻始終沒有吐出一個字。
半晌過後，我腦子總算是清醒一些了。
“我還真是招惹了一個背景好複雜的媳婦啊。”我自嘲道。
“唉，她是好厲害！”奧莉薇亞難得地符合著我的話。
“師姐，不是我說你！”大概是被憋得太厲害，我衝著奧莉薇亞抱怨道：“你也真是沒原則，還沒搞清楚狀況，就給她行那麽大的禮.……還.……還.……”
“我有什麽辦法，她一進來就是那麽強大的氣場，一聽她說是主人的母親，我腦子裏就糊塗了，就……咦？不對啊！你憑什麽說我？你不是跟我一樣嗎！我看你下跪的速度比我快多了！”
“我……我那是被你帶的.……”
“拉倒吧，我好歹還問了她幾句話，你一句都沒吭聲，就把腦袋塞人腳底下了，還有臉說我！”
“師姐，我們不吵了，這種架吵贏了也沒有任何好處。”
“好，今天的事就此保密，誰也不許說出去！”
“不對勁……師姐，你應該還有事瞞著我！”
“嗯？什麽事我又瞞著你了？”
“昨天你跟我說的那番話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像是拐著我說的一樣，她是不是昨天就和你見過了！”
“你是不是白癡啊？她一心想撮合你和那個雪妍，怎麽會讓我說那些話的？昨天.……昨天……好吧，昨天其實我是接了主人的一個電話，說她還要晚兩天才能到。當時的我覺得幫著你一直瞞著她，實在有點對不起她，所以才主動試探你的。”
“你是說……雅美過兩天真的要到了？”
“是啊，她親口對我說的。”
“見鬼！”我忍不住叫道。
“怎麽了？”
“你剛才沒聽那.……那個女人說的話嗎？絕對不能讓她們兩個見麵，否則……”我一下子打住了，沒把後麵的話說完。因為我突然覺得，她們見麵也許不會發生什麽，但我卻是一定要倒黴的！
“你可真有幹勁啊！”奧莉薇亞嘲諷道，“還有閑心管她們見不見麵，現在我看你應該想想怎麽去見你的青梅竹馬吧？”
“師姐.……去燒一壺水。”
“幹嘛？”
“燒開以後把水提起來，別老是提我這壺不開的！”
……
站在那個‘106’的門牌號碼前，我仍然在猶豫.……
當然，還有些奇怪，為什麽雪妍會住在一樓？通常酒店的客房都是從二樓起開始算的。我留心了一下，從‘101’到‘105’似乎不是雜物間就是會議室.……
至於猶豫……其實我真的不是那種優柔寡斷的人.……這不是為自己辯解，而是我的個性使然：我不想傷害任何人，尤其是雪妍這樣的女生。要拒絕一個人並不難，難的是怎麽過自己心裏這一關。
然而，十幾分鍾過去後，我依然沒有想好.……其實我的腦子根本沒有多餘的容量去想著怎麽和雪妍解釋了，我想的更多的是：她會跟我說些什麽？
“你連敲門都沒有勇氣嗎？”背後一個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一回頭，正是那個告訴我門牌號碼的金鑰匙.……她至今沒告訴我真實姓名，我隻能這麽稱呼她。
“你……你.……你.……跟蹤我？”我結結巴巴地質問。
“瞧您說的，我們既然是師生關係，在酒店裏住的相鄰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她一邊說，一邊推開旁邊的‘107’房門，走了進去。
我歎了口氣，用力地晃了晃腦袋，終於敲響了那扇門。
把門打開的雪妍遠沒有我平日裏看到的那樣光鮮亮麗。她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色T恤和藍色牛仔短褲，腳下是雙更加普通的運動鞋。雖然開門時，房裏的冷氣一湧而出讓我打了個寒噤，但她的額頭上卻滿是豆大的汗珠。
她似乎並不知道我這個時候會來找上門來，所以當場愣在門口。而我則趁機往房裏瞄了一眼，由於位處一樓，裏麵雖然開著燈，也顯得有些灰暗。床上，椅子上，沙發上都堆滿了許多各式各樣的衣服，地上則是一大疊的白色包裝袋……我明白她為什麽住在這裏了，也明白她在幹什麽了。
幾秒之後，她突然低著頭很小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怎麽也沒想到她會用這麽一句話來開頭，頓時接不上了，“什……什麽.……什麽對……不起？”
她輕舒了一口氣道：“我有很多事都對不起你.……”
“怎.……怎.……怎麽會？”
“我早就……早就……但是……”
看起來，這種情況下，我們兩個說話都不太便利。我抓了一下後腦勺，一指房內，“我幫你幹點活吧。”說著，我就閃身從她身邊擠了進去。
這裏的活並不難，堆在那裏的都是已經洗好的衣服，每件衣服上都已經用別針別上了號碼。把衣服疊整齊，塞進包裝袋裏，再把衣服上的號碼在包裝袋上寫下來就行了。這是個一眼就能看懂的活，但也是個絕對不輕鬆的活，誰能想得到雪妍居然每天都還在幹這個。
“你怎麽……怎麽會來幹這個？”我一邊塞著那些衣服，一邊忍不住問道，“你的老師好像不缺錢啊。”
她還站在門口發著呆，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忙關上門，坐到了我邊上，“當初叔叔帶我出來的時候，我就想玩這一行，可是我爸不同意，你還記得他吧，那個老頑固！他說要是我非要入這行，就不許用家裏的錢。哼！不用就不用。”
“可是，你現在這樣的身價，應該早就用不著.……你應該知道幹這個報酬不高的。”
“可我幹習慣了，在學院裏一幹就是六年.……現在不管到哪兒，我找酒店的標準就是能不能允許我打工.……”
“嗯……你以前好像也是這德性.……”
“說什麽呢！”
我和她都沒有談論時下的尷尬，卻像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一樣歡快地聊了起來……不，我們本就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