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抽籤
我的心頓時如浸冰潭,徹骨寒意從腳底竄至頭頂,嘴唇哆嗦道,「他怎麼了?」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吳鈺不耐煩地說。
我馬上電話打給老佛爺,又抱著齊齊趕去了急救室。
老佛爺和許雲昌都神色凝重的坐在等候椅上,我走過去急切的問著,「媽,皓辰怎麼了,這段時間不是好好的嗎?」
老佛爺載滿哀戚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從我懷裡接過齊齊抱在了她的腿上,「腰又不行了。」
許雲昌漆黑的瞳仁高深莫測的看了我一眼,「放心,沒有性命之憂。」
我提到嗓子眼的心稍微放了一點,「手術中」三個殷紅的字灼痛著我的眼睛,他的腰部本就是受傷最重的,少說也要一年半載才能坐起來,現在……
「我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這樣了?」我聲音里的焦灼顯而易見。
「他自己嫌躺著難受非要動來動去的,這不動出事來了,疼的他差點暈過去。」老佛爺一邊說著,晦澀不明的眼神短暫的停留在我的身上。
我一屁股坐在不鏽鋼的等候椅上,涼,陣陣涼意從屁股蔓延至全身。
一個小時后,許皓辰才從手術室出來,看著他愈發蒼白的嘴唇,消瘦的五官似是一張紙般幾乎隨時都會被風吹散。
回到了病房,我俯在許皓辰身邊,用棉簽蘸了水描摹著他的唇線,「他打了麻藥,要好一會才能醒來。」醫生如是說。
老佛爺拍上我的肩膀,「照顧好他。」
我輕點下頷。
許雲昌和老佛爺抱著齊齊走了,吳鈺推門進來,雲淡風輕的聲音自然道,「他沒事吧。」
她是來關心許皓辰的嗎,我怎麼不相信呢。
「放心,他會活的很好。」我瞥了她一眼說道。
吳鈺還要說什麼,我將她推出了房間,我現在沒有心思和她鬥嘴皮子。
許皓辰是凌晨一點多醒來的,我正坐在床邊盯著他的臉出神,他的眼皮輕輕動了一下,以為我眼花了,閉眼再睜開,他又輕輕動了一下,我伏在他的耳邊,柔聲喚著他的名字。
一分鐘后,許皓辰緩緩睜開眼帘,看到我他微弱的眸光一亮,「幾點了?」
我望向窗外的漆黑又抬手看了一眼腕錶,「一點十五分。」
許皓辰白如紙的唇輕聲道,「怎麼還不睡?」
我眼睛看向他的腰,「還疼嗎?」
許皓辰眼角泛著晶瑩的光,「看到你就不疼了。」
「你以後不要再亂動了。」我鼻尖泛酸,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動來動去的,身體再出點問題可怎麼辦?」
許皓辰無力的嗓音柔了些許,「我沒有動,突然就疼的受不了,醫生也說是個意外,找不出原因。」
這麼些日子我的心一直在懸著,多日的疲累讓我忍不住哭出了聲,多日偽裝的堅強在這一刻崩塌,「老公,你好好養著,早點好起來,我們回家。」我抹了一把眼淚,「我想回家了,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
許皓辰指尖撫去我眼角的淚,「我也想和你一起回家。」
回家,是我們的奢望。
回家,是我們的信念。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這樣?」許皓辰幽幽地說。
「醫生就查不出來個原因嗎?」我問。
許皓辰輕輕搖頭,「你睡覺吧。」
「不,我陪著你。」我哽咽道。
許皓辰抬手示意我,我的臉湊到他眼前,他抬手揉上我的頭髮,「傻瓜,你就這樣一直陪著我嗎?」
「是。」我篤定道,「就算你一輩子躺在這裡,我也陪著你。」
一顆晶瑩的液體從他的眼角滾落,他沙啞的嗓音在風中搖曳著,「好。」
好一會許皓辰才疲憊的合上了眼睛,我將橘黃色的檯燈調到最弱,借著迷離的光亮我凝上他的臉。
直到我沉重的眼皮粘合在一起,我才倒在摺疊床上睡去。
翌日。
清晨的陽光穿透玻璃窗刺痛我的眼睛,我如常早早醒來給許皓辰熬粥,許皓辰還在熟睡中。
只是今日我的心比之以前更加沉痛了幾許,我生怕他再次出現昨晚的狀況。那種五臟六腑生生的擰在一起不得呼吸的滋味,剝皮蝕骨般痛到骨子裡。
早餐后,唐碩來了,他照例問及許皓辰的情況,恰好醫生來查房,也講述了昨晚的事情,病因在進一步分析中。
分析。
好吧,又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答案。說了等於白說。
「我看你是流年不利吧。」唐碩沉了沉面色道。
「什麼流年不利,我可不信這個。」許皓辰白了他一眼。
「還是要相信科學。」醫生說。
本來我是相信科學的,可是這麼多專家居然分析不出來許皓辰突然發病的病因。
「正好我認識一個大師,要不讓他來給你看看,是不是風水不對,還是什麼。」唐碩說。
「可別,本來我還能多活幾年,大師一來我幾個月就死了。」許皓辰無所謂的輕笑著。
「瞎說什麼呢?」我忍不住低斥著,我心心念念的就是他的健康,我聽不得這個「死」字從他的嘴裡說出來。
「我錯了。」許皓辰乖乖道歉,「我只是不相信那些,我可是地道的唯物主義者。」
「我倒覺得唐碩的話又幾分道理,所謂病急亂投醫。」我又看向唐碩,「要不就找個大師問問吧。」
唐碩連連點頭,旋即掏出電話撥了個號碼出去。
電話里聽得他將事情搞定了,大師一個小時后就過來。
老佛爺來的時候,聽我們說要找個大師過來看看,她神色怔忡道,「也好。」
可能她也是我一樣沒了主心骨吧。
大師行動迅速,不到一個小時就來了,來人是一個高高胖胖的中老年男人,頗有幾分彌勒佛的味道,平日我是不相信這些的,此刻也談不上相信,只是尋求一種精神安慰吧。
大師在房間里東瞧瞧西看看,又到許皓辰的病床前仔細的看著他的臉,說了一些犯小人,犯太歲的話。
他銳利的眼睛掃過我們在場的幾個人,然後指了指我,問:「你們是夫妻嗎?」
「是。」我點頭應道。
他的眼睛凝上我的臉,又在我和許皓辰之間逡巡著,連連搖頭,「夫妻面相不合,五行相剋……」
「怎麼樣才能化解?」唐碩急切地問道。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有些話實在是不好說。」大師滿臉猶豫。
這話的意思分明就是叫我們離婚嘛。傻子都能聽出來。
「胡說八道。」許皓辰斥責道。
大師不慌不忙道,「信則有不信則無。」
眼見許皓辰臉色不好,唐碩送走了大師。
我坐在椅子上想著大師的話,這次的事情的確是因我而起,難道真的是相剋?作為一個新時代的大好青年,大學畢業生,我若是相信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實在是白讀了這麼多年書。
我若是不相信,許皓辰的生命面前,我又不得不向一切低頭。
「瑤瑤,不要相信那個,我看他就是個騙子。」許皓辰勸慰我。
唐碩訕訕的看了我兩眼,欲言又止。
「明天我去廟裡抽個簽吧。」我悠悠的說。
「不要去。」許皓辰正色道,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閉上了眼帘,看著他蒼白的病容,我的心一陣抽痛。
我看向老佛爺,「媽,明天咱倆一起去吧。」
老佛爺輕輕點頭。
「你們也不能離開太久,這裡也需要照顧,我看就本市的安福寺吧,聽說也挺靈的。」唐碩提議著。
「好。」我應著。
明日去廟裡抽籤的事情就這樣確定了下來,許皓辰一直在闔眼休息,想來應該是過於疲憊而睡著了吧,只是他在睡夢中應該也很痛苦吧,我清晰的看到他眼角似掉非掉的淚滴。
他的淚彷彿流進了我的心裡,苦的,我和他一起苦。
今天一整日許皓辰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睡覺,清醒的時候也精神恍惚,宛若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剝離他的生命般,深壑的眸子幽暗的似黑夜濃重的化不開。
看著這樣的他我的心愈發沉痛,我現在唯一的信念就是他能好起來,不計一切代價的讓他好起來。
晚上睡前,吳鈺照常抱著吳子恆進來,還是那萬年不變的一句話,「叫爸爸。」
吳子恆只要看到許皓辰就跟老鼠看到貓似的,眼睛里的怯懦無處可逃。
今日的許皓辰也有些奇怪,他輕勾唇角,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去睡覺吧。」
這可是許皓辰破天荒的第一次對著他們笑,吳鈺立馬似復活的殭屍般神采奕奕,連連應著,「好。」
可能是許皓辰一次次在鬼門關徘徊,愈發懂得了生命的珍貴吧,他再不待見吳子恆,他終是他的兒子,我是這樣想的。
面對許皓辰病重的身軀,我也沒有了往日的精力去燃燒那顆嫉妒心。
翌日。
我帶著一顆誠心和老佛爺一起由唐碩親自開車載我們去了安福寺。
一路上老佛爺眼裡的哀戚幾乎流溢出來。
到了安福寺,我點燃三支香,跪在了佛像前,老佛爺也和我跪在一起,他虔誠的祈禱著,她沒有抽籤,她說她只祈禱自己的兒子身體康復。
拿過簽筒,我望著一根根頂端漆著紅漆的竹籤,那裡似乎寄託了我全部的希望,我緩緩舉高至頭頂,然後開始晃簽,每晃一下我的心往上提了提。
抽到簽后,我緊捂著砰砰亂跳的心口,我側頭看向跪在一旁的老佛爺,我慢慢抬手將簽伸到眼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