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在深宮長大,在波雲詭譎的朝堂上爭鬥。二十多年來,他立於巔峰,只有與皇弟相處的兩年,算是真正有人陪伴。


  從前,雲沉雅不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何不好。可是現在,他突然徹底擁有了一個人。


  這個人是舒棠。有點呆,很老實,可她願意始終如一地相信他,義無反顧地陪著他。


  她看向一邊,咽了口唾沫,「雲官人,什麼時辰了?」


  雲沉雅看了一下窗外。天色溫潤,半明朗半陰沉。


  這還是除生病之外,雲尾巴狼頭一回睡過時辰。他撐著額頭,自嘲的笑了一聲。


  「我也不知。」言罷,雲沉雅從旁撈起外衫,披衣而起。推開窗戶,才發現一場秋雨初歇。


  「當是午過了。」雲沉雅道。他回過頭,笑起來:「難怪古人云紅顏禍水,我若在繼位后娶了你,怕是有一年半載都去不了早朝。」


  舒棠撐起身子,看著他的笑,不禁晃了一下神,反應過來,才驚覺自己已是此人的媳婦兒了。


  結緣十四載,爾後又盼了三年,等了三年,沒想到真的會有這麼一天。


  舒棠垂下眸,也低低地笑了一下。從旁拿起衣裳穿了,她道:「我、我給雲官人打水洗漱。」


  然而還沒能挪一下,只覺下半身發軟無力,竟似動彈不得。


  舒棠一愣,雲沉雅也一愣。


  頃刻間,雲尾巴狼又笑起來,說:「我去吧,你等著。」語罷,他將外衫系好,便往門口走去。


  才走兩步,雲沉雅忽地頓住。猶疑須臾,他又倒了回來。拾起一把木梳遞給舒棠,雲沉雅摸了摸鼻子,垂著眸道:「那個,小棠,你先把頭髮梳起來。」


  「啊?」


  雲沉雅咳了一下:「你今日,得把頭髮都梳起來。」


  舒家小棠仍是不明所以。


  雲尾巴狼的臉頰微微發紅。


  「我是說,雖然你爹,嗯,現在也是我爹。雖然他說的有理,在宇文朔來之前,我們的親事不宜張揚。可你畢竟嫁了我。現如今,也是我的人了,所以,你得將頭髮都挽起來,這樣,才說明……」雲沉雅又咳了一下,「你是我的。」


  舒棠眨了眨眼,彷彿不明白雲尾巴狼何以執著於一個髮髻。她「哦」了一聲,將木梳子接過,拾起落在枕邊的發簪,挽起發來。


  雲沉雅在一旁看著,雙眼不自覺便彎起,欣喜異常。


  也難怪他會這麼開心。城府太深的人,戒心也重。自古帝王皆孤寡,更何況是高處不勝寒的英景軒呢。


  於是二十多年來,這卻是頭一遭,雲沉雅完完整整地擁有了一個人。


  他突然覺得,以後的日子,一定是不一樣了,因為無論發生什麼,都有這麼一個人,像只小尾巴一般跟在自己的身後。她能讓他很安心。


  心裡頭一忽兒感慨,一忽兒興奮。百轉千回的雲尾巴狼,忽然想通了一個道理。


  其實這一輩子,能栽在這隻老實兔子手上也不錯。所以日後,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這隻兔子,要比從前,對她更好。


  說來奇怪,舒棠搬入雲府,彷彿就該是一樁順理成章的事兒。以至於此後幾日,舒兔子與尾巴狼同進同出,一起回了門,雲府的旁人瞧了,都半點不覺驚奇。


  倒是回門那日,棠花巷子的人見舒家小棠終於嫁了出去,且還嫁了個神仙哥哥,紛紛過來圍觀。恭賀有之,歆羨有之。


  九月天更涼,秋海棠打了花苞。因景楓要去芸河通京一帶,唯恐天寒路遠,他這幾日匆匆將南俊的事料理完畢,收拾了行囊,也打算離開了。


  只是臨行前,尚有一事十分掛心。


  這一日,雲沉雅與舒家小棠去望歸樓結銀子去了。景楓自宮中回來,想起小世子杜修所言,不禁心憂。


  正巧白貴從前院回來,撞著景楓,老遠便招呼道:「二公子,前陣子大公子吩咐給您備得長襖,老奴放在行囊裡頭了,大瑛入秋後天更寒些,比不得南俊……」


  話未說完,白貴瞧見景楓眉頭緊鎖,頓了一頓,「二公子,您這是怎麼了?」


  景楓左思右想,終是拿定主意。


  他沉了口氣,道:「白大人,小棠姑娘的身份,你可知是如何查出來的?」


  白貴愣住。「小棠姑娘的身份,大公子早已提過,二公子您問這話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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