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帆懸·戰猶酣 (2)

  王步凡這次患的是重感冒,時輕時重一直輸了半月液,由於時間過於長,只好給田方打電話讓他在安智耀那裡請了病假。有幾個常委是趁著夜晚禮節性地來看了他一次,只有田方來過三次。秘書小曹也只是每天禮節性地照個門,王步凡知道小曹現在心思不在他這裡,就讓他到縣委辦公室去正常上班。安智耀和焦佩還特意來看望了王步凡,安智耀表現出很關心的樣子說:「老王,有病抓緊治療,工作上的事你不用操心,身體要緊,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啊。」


  王步凡笑了笑說:「現在的天南有安書記掌舵,我們這些打旗的根本不用操什麼心,也輪不到我們去操心,還革誰的命啊!」


  「話可不能那麼說,你是政協主席,我怎麼敢讓政協主席打旗,你可是要參政議政的。」


  「只怕參不了政也議不了政,說不定哪一天連聽證的資格都沒有了。」


  面對王步凡帶有情緒的話,安智耀沒有再說什麼。


  焦佩皮笑肉不笑地說:「王主席,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意志垮了沒有什麼,可不能把身體弄垮啊!」


  王步凡對焦佩不陰不陽的話馬上給予反擊:「老焦,你一百個放心,我王步凡還就有這麼個特點,意志永遠垮不了,身體永遠也垮不了,好著呢,我還等著看好戲吶!前幾天不是就看了一出縣委大院副書記辦公室里的好戲嗎?哎呀,天南這個政治舞台上的戲可是很有看點哩,生末凈旦丑,人物樣樣有,好戲連台,尤其是小丑在政治舞台上的表演真是精彩極了……」


  這次見面是在無聲無形的心理較量和指桑罵槐的暗語中結束的,王步凡連一句感謝的話也沒有說,把焦佩挖苦得頭都不敢抬。走的時候安智耀和焦佩下著樓梯,安智耀說:「老焦,領教了吧?不讓你和他鬥嘴你不聽,你哪裡是王八那個臭嘴蚊子的對手?」這話被樂思蜀偷聽到了。


  事後據樂思蜀透露,安智耀和焦佩元旦那天晚上在招待所大宴戰友、同學和老鄉,是小吳安排並親自作陪,小曹竟然也參加了。王步凡現在對秘書小曹已經很有看法了,但是他不想說什麼。


  在縣委書記安智耀來過之後,縣長秦時月來了一次,婆婆媽媽說了一些廢話,還用「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的老話勉勵王步凡。王步凡就感嘆再精明的女幹部首先是女人,和政治舞台上的男人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女人一般情況下對政治的理解是狹隘的。秦時月之後紀委書記匡扶儀終於來看望王步凡了,王步凡現在對匡扶儀也不那麼客氣了,感覺他這個紀委書記簡直就是一個擺設:「老匡,你經常說明晃晃地做事,現在的天南你認為明晃晃嗎?」見匡扶儀無奈地搖搖頭,王步凡繼續說:「幹部隊伍存在那麼多問題,我沒見你們紀委明晃晃做過什麼工作啊!安智耀現在一手遮天,你難道就覺得天南的一切很正常嗎?」


  匡扶儀臉紅了:「沒有辦法,我現在正要求離開呢,市委李書記沒有答應,反而要我一切以安智耀為中心地去工作,你說我一個小小的紀委書記有什麼辦法?我是能夠領導安直腰,還是不聽李直的?誰也監督不了,誰的話都得聽,簡直就是一個沒有自主的小媳婦,有什麼辦法呢?」


  王步凡知道匡扶儀有自己的難處,也不想再多說什麼。


  外界傳著焦佩已經活動著要當政協主席了,說王步凡與安智耀鬧翻了,不久就會調離天南。有人說他要到天西縣去當縣長,有人則說他要到天野市教育局去當副局長,總之各種傳言都有。王步凡躺在病床上就像關進了監獄,而來看望他的張沉、夏淑柏和陳孚等人就像是探監的親人,既讓他感激,也讓他傷感。往日前呼後擁,今朝冷清如許。農牧局局長是他的學生,始終沒有來看望他,只是打了個電話問候了一下。他那些同學也沒有露面,只有夏侯知來看望了一次。看來官場上的一些事情不能用常規理念去衡量,心可以不黑,臉皮必須厚。你按照正常人的思維去處理身邊的事情,往往會失算,會被動,而用不正常的思維去辦事也許不至於被動。


  白無塵和時運成聽說王步凡病了,專程從天北縣趕來看望王步凡,讓他又是一陣感動。白無塵和時運成他們也認為對安智耀這種人就要示強,絕不能示弱,一示弱可能就要被動了。白無塵和張沉是天西縣老鄉,他們來的時候先到孔廟,張沉和他們一起來了。白無塵還透露出要把張沉帶到天北縣的意思,張沉拒絕了,他說:「唉,那樣二哥在天南就太孤單了,以後再說吧,白書記的情我領了。」白無塵點點頭,王步凡一陣感動,看來張沉還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王步凡覺得不能因為他誤了張沉,就勸他不如動一動,張沉執意要留下,白無塵和王步凡都沒有再勉強他……


  最讓王步凡感動的是在他最失意的日子裡,馬風帶著小兒子來看望他,提了一捆竹葉,說是專程坐公共汽車到老家的山溝里採的,燒茶喝可以敗火。馬風的小兒子學習還不錯,明年要再次參加高招,聽馬風的意思,因為經濟困難,明年小兒子能不能上大學還不一定。


  王步凡一聽就生氣了:「老馬,你怎麼這麼混呢?孩子的前程可是大事情,到時候我給你想辦法。再苦不能苦孩子啊!明年孩子考上學后你找我,我一定給你解決困難。」


  馬風很感激,他的小兒子也在偷偷抹眼淚,那情景讓王步凡想到他小時候上學的情況……


  又坐了一會兒,馬風就帶著小兒子走了。現在看上去馬風與實際年齡明顯不符,背有點兒駝,頭髮也白了許多。王步凡望著馬風的背影,又開始感慨了:官場可以把人變成鬼,同時也能夠把人寵為神,甚至還能夠培育出一些變態狂……


  王步凡的病情稍有好轉,葉知秋建議他到外邊去散散心,王步凡覺得知秋的建議很好,就望著知秋想要說點兒什麼。葉知秋明白王步凡的心思,說:「我陪你去,咱們出去一星期。」王步凡點了點頭,愈發覺得這女人可愛。他忽然想起葉知秋身為招待所的副所長是不能擅離工作崗位的,就讓她向縣委辦公室主任田方請了假。


  田方笑道:「知秋啊,老安把小吳安排個招待所的副所長你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以後你基本上就是個閑臣了,有什麼事你就去吧,不用向我請假,向小樂說一聲就行了。」


  王步凡和葉知秋決定去東華山旅遊之前,樂思蜀告訴他招待所這裡的房子已經裝修完工,現在就可以搬進去住。王步凡說:「思蜀,這幾天我不在家,房子這樣分配:步平一套,我父母住一套,知秋的父母住一套,我們兩邊蹭飯吃,想住哪邊住哪邊,讓老人們住對門吧,這樣也便於他們拉家常。我去東華山回來之後就準備和知秋結婚了,你負責把老人們接過來。」樂思蜀滿口答應並表示祝賀。


  第二天,王步凡和葉知秋也沒要小馬開車,上午九點坐公共汽車向東華山去。臨行前王步凡給田方打了個電話,讓田方代他在安智耀那裡請假,說是去省城看病,然後關了手機, 準備和外界隔絕一切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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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之後,王步凡和葉知秋從美麗的東華山回來,一到招待所,樂思蜀即告訴王步凡他的父母和知秋的父母都已經搬來了。在東華山的一周里,王步凡和葉知秋終於跨過了最後的那一條線,二十八歲的知秋,竟然還是處女之身。王步凡心裡想,這輩子一定要珍惜這個女人。而一周的遠離塵囂,也讓王步凡的心境逐漸平和、清爽了起來。


  王步凡先去看望了張問天夫婦,知秋告訴媽媽她就要和步凡結婚了,媽媽很高興。張問天沒說話,笑著看了看王步凡點了點頭。知秋的媽媽趕緊去廚房給他們做飯。王步凡轉著看了一下房子,四室兩廳,設計還算合理,室內的光線也不錯,裝潢也樸素典雅。看了房子他和知秋去看望自己的父母,因是吃午飯的時候了,步平也在,王步凡就打趣說:「步平,你的房子有了,以後再回來混飯吃可得交伙食費啊!」


  步平開始貧嘴了:「二哥,這不公平吧,你每次回老家哪一次交伙食費了?哎,啥時候讓我喝你們的喜酒?」


  葉知秋聽步平這麼一說臉先紅了,步凡的媽媽拉住知秋的手說:「多好的閨女呀,我兒子就是有福氣。」知秋是第一次見王步凡的母親,一時不好稱呼。王步凡的母親只是一個勁地端詳知秋,把知秋都看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王明道一臉嚴肅,招了招手讓步凡進了卧室,然後問:「我聽步平說最近仕途上不順?還和縣委書記吵了架?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孔子曰,不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你是不是狂傲的毛病又犯了?離婚的事很可能也會給你帶來麻煩。舒爽雖然不好,以你目前的身份是不應該離婚的……你一離婚就違背了富貴不能淫的古訓。唉,既然離了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麼,已經這樣了,說也是白說。官場上的事要多個心眼,進與退是很有講究的,有的時候進一步未必見好,退一步也許天高海闊……真不行就調調地方吧,三十六計走為上,不一定非待在這個龍王廟裡,人挪活,樹挪死啊。」


  王步凡覺得父親的話不無道理,就點了點頭說自己考慮考慮再說。說完話他們父子又回到客廳,王步凡對著步平說:「步平,我的工作太忙,你在教研室不那麼忙,要常回來看看,照顧好父母。」


  「這還用你交代,你以為就你王二哥是孝子,我可也是王家的孝女呢!」步平也逗著說。說罷親昵地挽住了葉知秋的胳膊。步平比葉知秋大三歲,但這時步平完全以一個小妹妹的姿態在知秋面前撒嬌。


  談笑結束了,步凡的母親要留步凡和知秋在家裡吃飯,步凡說在對門已經報過飯了,於是就和知秋回到張問天這裡。一進門,見葉知秋的表姐來了,王步凡與她寒暄了幾句,一起吃飯。


  大家坐下吃飯的時候葉知秋的表姐說:「知秋,你們什麼時候結婚?我看越快越好,一結婚就沒有人再去議論是非了,不然人們天天議論,這樣不好。」


  王步凡笑著說:「那好,明天我們就去辦手續,後天就結婚,結婚悄悄進行,就咱們家的人吃頓飯,其他人一個也不請。」


  「嫁狗隨狗走,嫁雞隨雞飛,我能有啥意見?」葉知秋微笑著說。


  知秋的媽媽說:「步凡這孩子不錯,我沒有意見,那就儘快結婚吧。」


  張問天吃著飯說:「有個事情我得提醒你,你現在每做一件事都必須十分小心,你要向紀委申報,把待客地點、待客人數都要申報清楚,免得有人在背後做你的文章。」張問天是個很穩重的人,在兒女面前很注重體面,說出來的話總是恰到好處。


  王步凡點點頭,十分佩服張問天遠慮。吃過飯王步凡要到高幹樓去,知秋留下來和表姐說話。王步凡剛到高幹樓,樂思蜀就來了,進門就說:「步凡,自從你生病休息以來,天南人可就說破天了,有人為你叫屈,有人幸災樂禍,有人說你敢與安智耀叫板,真了不起,總之說啥的都有,我真有點兒聽不下去了。看來你該露露面,辟一下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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