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人在嗎?是江聞鍾家嗎?”有人站在江家門口問。


  江母從屋裏出來, 看到一個年輕的後生站在院子裏,扯著嗓子喊人。


  江母將人上下打量一番:“你是誰?”


  年輕人不答反問:“你是江聞鍾的母親嗎?”


  江母點頭道:“是我。”


  年輕人自我介紹道:“我姓甘, 我叔叫甘亮, 他曾經是江老師的學生,現在在省城的大學教書。和您的兒子江聞鍾在一個學校。”


  江聞鍾沒有被開除,多虧了這位甘教師為他說話。


  這個甘老師曾經是江聞鍾父親的學生。


  他回家就給趕緊老家的親戚打了電報, 讓親戚趕緊通知江母江聞鍾被抓的消息, 希望江母去找李家人求情。


  江家和李家是親戚,要是李家人改了口, 江聞鍾自然就能放出來了。


  聽聞這個年輕人有親戚在兒子的學校教書, 江母立時熱情起來, 把人讓進屋裏。


  “你快坐, 安妮, 趕緊去燒水。”


  年輕人站起來道:“您不用忙了, 我來時因為我叔給我拍了電報,說江聞鍾被警察抓走了,您還是趕緊……”


  “你說什麽?我兒子被警察抓走了?”江母瞪大眼睛問道。


  年輕人點點頭, 說道:“是啊, 因為他拿了人家的錢, 所以被帶到了派出所。我叔叔說了, 讓你趕緊去找”


  年輕人話沒有說完, 就被打斷了。


  打斷的是一把掃帚。


  年輕人說江聞鍾被抓走的時候, 江母就心生不滿了。


  聽到這個年輕人說兒子是因為拿了別人家的錢才被抓走的, 江母都要氣炸了。


  兒子那麽優秀,怎麽會去做小偷呢?


  這個年輕人一定是在撒謊!

  他一定是嫉妒兒子考上了大學,專門跑到她的家裏造謠的!

  江母眼睛瞄準了放在牆角的掃帚, 一把抓起來, 不由分說就往年輕人的身上打去。


  一邊打,一邊罵:“你個不要臉的,跑到我家裏來造謠了是吧?讓你再造謠,讓你騙我,讓你往我兒子身上潑髒水,看我不打死你。”


  江母最疼的就是她的兒子,現在有人跑到她麵前汙蔑江聞鍾,江母能忍得住。


  年輕人被打蒙了,等反應過來,身上已經結結實實的挨了好幾下了。


  年輕人圍著屋子轉圈,躲避江母的掃帚。


  “你這人怎麽這樣,我好心好意的來告訴你兒子出事了,你不感激就算了,還用掃帚打我。”


  江母聞言,掃帚揮舞的更用力了:“我讓你汙蔑我兒子,我讓你騙人。你才被警察抓起來呢,你全家都偷東西被抓起來了。”


  年輕人跑到院子裏,對著江母狠狠啐了幾口:“呸,我叔從省城拍電報,我跑這麽遠來告訴你,沒想到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怪不得你兒子偷錢被抓起來呢,有你這樣的娘能養出什麽好東西。”


  江母差點被氣死:“你……”


  江安妮帶著孩子在廚房,聽到動靜趕緊出來。


  年輕人已將跑出江家的大門了。


  江母氣得不輕,胸膛起伏的厲害:“安妮啊,剛才不知道哪裏的來的一個混蛋,竟然說你弟弟因為偷錢被抓起來了。”


  “哎呦,氣死我了。”


  江安妮讓大兒子到屋裏搬來一張板凳,扶著江母坐下,給她揉搓胸口。


  “娘,你別生氣,那人說不定是騙子呢?我以前就聽說過,家裏有人出遠門,就有騙子上門,說出門在外的人出了事,借此騙錢的。”


  江母半信半疑:“真的?”


  江安妮:“真的。娘,你想想,要是你真的信了剛才那人的話,他說讓你先拿一些錢,這樣才好為弟弟奔走。你拿不拿?”


  江母想了一想:“我要是信了他,當然會拿了。”


  “這不就結了,幸虧你沒相信他。”江安妮安慰她道。


  江母高興地點頭:“我就說,聞鍾那麽乖的一個孩子,怎麽會拿別人家的錢呢。”


  年輕人受了一肚子氣,還挨了不少掃帚被趕出了江家門。


  等跑遠了,看不到江家門口,他回頭衝著江家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讓你把我打出來,那你兒子的事情我還不說了呢,等警察上門的時候,有你們哭的。


  年輕人沒回家,直接到了鎮上的郵局,給他叔叔拍了一封電報。


  電報上說自己被打出了江家的大門,還說江家人品不行,要是人品好的人家,能養出一個偷錢的賊?

  甘老師本來就對江聞鍾的人品持懷疑態度,這下更是不喜歡他了。


  一個大學生偷錢,偷得還是自己親外甥的救命錢,這放在哪裏,也是讓人唾棄的。


  要不是江老師曾經幫助過他,他才不願意趟這趟渾水呢。


  現在學校裏到處都在說這件事,沒有一個人為江聞鍾說話的。


  就連和他關係最好的幾個舍友,也沒人為他說話。


  那三個人可是說的清清楚楚,江聞鍾知道這是外甥的救命錢,還能給偷出來,人品可是爛的透透的。


  就算真的不是他偷得,是他姐姐給他的,他能不知道自己姐姐家的情況,就能心安理得的收下這些錢?

  更何況他來了省城以後還買了一塊新手表。


  江聞鍾自己說手表是親戚送的,可他家實在不富裕,要是真的有這樣的親戚,人家直接把錢給他當學費豈不是更好?


  甘老師打定主意,這次保住江聞鍾不被開除,就當做還了江老師的恩情了。


  江聞鍾這樣的品性,實在是不能多來往。


  李留柱被關了兩天就回來了。


  是江母陪著江安妮到鎮上派出所銷案的。


  短短兩天,李留柱就瘦了不少。


  他出來看到江安妮,一句話也沒有說,悶頭走了過去。


  江母暗中撇撇嘴。


  要不是現在是農忙時節,要掙公分,她才不會讓李留柱出來的這麽快呢。


  李留柱到家的時候,大門鎖的緊緊的。


  他從門底的磚頭縫裏拿出鑰匙,開了家門。


  隻離開家兩天,他的心裏滿是彷徨迷茫。


  爹娘不在家,李留柱自己燒了水,洗了個澡。


  在派出所的這兩天,他都沒怎麽合眼,腦子裏想的都是怎麽才能把小兒子的看病錢掙出來?

  不論怎麽想,他都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把錢變出來。


  洗完澡躺在炕上,李留柱終於忍不住了,嚎啕大哭。


  知道錢沒了,他沒有哭,被關在派出所,他沒有哭。


  現在回家了,他終於感到難受了,眼淚止也止不住。


  李三順和劉大銀回來,家門是開著的。


  院子裏沒有人,廚房倒是傳出來聲響。


  劉大銀放下鋤頭,去廚房查看。


  李留柱在做飯,“娘,你回來了,我爹呢?”


  對比剛從派出所出來的時候,李留柱的精神已經好了許多。


  即使這樣,劉大銀還是覺得兒子憔悴了不少。


  “你爹在外麵呢。”


  “娘先去洗洗手,飯一會兒就好。”李留柱又往灶裏添了一把柴。


  飯桌上,李三順好幾次欲言又止。


  “爹,你有什麽話就說吧。”李留柱說道。


  李三順和妻子對視一眼,最終還是說道:“留柱,你打算怎麽辦?”


  李三順的意思,李留柱聽明白了。他爹這是問他還打算和江安妮過下去嗎?

  苦笑一聲,李留柱說道:“爹,娘,我想好了,我和江安妮過不下去了,我要和她離婚。”


  李三順沒說反對也沒說讚成,隻是問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她的心不在,這日子過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


  李留柱低下頭去,不讓爹娘看到自己的眼淚:“開林的看病錢沒了,我想著等夏收過去,跟人去季縣挖煤。”


  “那可不行,”李三順趕緊反對:“挖煤雖然掙錢,那可是賣命啊!你看周圍村子裏有去的,能全須全尾回來的,有一半?”


  找農民工挖煤的,都是黑煤礦,各種設施都沒有,就是一根繩子,一個大桶把人吊下去,非常容易出事故。


  政府也打擊這種黑煤礦,要是被逮住了,不管工人還是礦主,那可是要重判的。


  李留柱聲音悶悶的:“那怎麽辦,醫生說開林最好今年就動手術。親戚朋友的錢咱們都借遍了,現在是一分錢都借不到了。就靠公分,一年到頭也攢不了個錢,開林的手術費什麽時候才能攢夠?”


  “這個你不用擔心,江家會把錢還回來的。”劉大銀說道。


  李留柱不肯相信,即使江聞鍾願意把錢還回來,江母也不能同意。


  江母的性格李留柱那是知道的,到了她手裏的東西她能吐出來。


  再說了,江聞鍾的錢已經交了學費了,他還怎麽把錢交出來。


  李三順給兒子解釋:“你被抓走的那天,我和你娘你二姐就坐火車去了省城,找到了江聞鍾,他會把錢還回來的。”


  劉大銀接了自家男人的話:“他不同意也不行,除非他願意帶著小偷的罪名在監獄裏待幾年。”


  李留柱:???


  劉大銀繼續說道:“我們找了警察,說江安妮給的錢是江聞鍾偷的,我借來的錢上都有記號,江聞鍾說不清楚錢是怎麽來的,就被警察帶走了。”


  “要想江聞鍾被放出來,隻能我們改口,他娘為了兒子,一定會把錢湊夠還給我們的。”


  李留柱目瞪口呆,沒想到自己娘還有這種操作。


  劉大銀白了兒子一眼:“你這是什麽表情,是不是覺得我做的太過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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