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很在意你
計程車師傅收了錢以後,總算心滿意足地把車開走了。
程陸揚雙手隨意地插在褲兜里,側過身來斜她一眼:「我說,你該不會是心疼車費,所以故意開到我家門口來,找我掏這點錢吧?」
秦真撇嘴:「我還沒窮到這種地步好嗎?」
「那你現在打算去哪裡?」
秦真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一件事:「我就不應該下車啊!直接找你要了錢,讓師傅再開回我家才對!」
程陸揚哈哈笑:「全宇宙的智商都被你拉低了!」
見秦真有些懊惱,他莞爾:「走吧,我先送你,路上看見空車了招個手就行,這裡不太好打車。」
於是程陸揚陪著秦真往來時的方向慢慢走著。
他問秦真:「今天回父母家去了?」
她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玩得開心嗎?」
「嗯。」
程陸揚側過頭去,看見她低著腦袋看著地上的影子,側臉看上去綳得緊緊的,很有幾分鬱悶的樣子,忍不住嚴肅地叫了一聲:「秦真。」
「啊?」聽他這麼認真的口吻,秦真抬起頭來看他。
程陸揚安靜地望著她,不疾不徐地說:「昨天有人跟我說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的感情應該是相互的,而不是單方面的,我記性不好,忘了這個人是誰了,不知道你記不記得?」
「……」
「還有啊,那個人還說,有的事情兩個人一起分擔,總好過一個人強撐著,你覺得這話耳熟嗎?」
「……」
「我想想她還說了什麼來著。」程陸揚還在佯裝苦惱地思索著。
秦真撲哧一下笑出來,給了他一個不輕不重的手肘攻擊:「得了吧你,這麼愛演怎麼不去進軍好萊塢啊?」
程陸揚遺憾地攤攤手:「小爺我這麼帥,特怕去了以後被潛規則,那多不划算?我可是賣藝不賣身的好男兒!」
貧嘴的話說完以後,他還是回歸了正題:「說吧,發生什麼事了?」
秦真嘆口氣,把媽媽擅自為她安排相親的事給說了出來。
程陸揚聽得啼笑皆非:「所以那個男人怎麼樣?有沒有我這麼帥,這麼有人格魅力?」
「呸!」秦真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可是又走了幾步,她忍不住又惆悵地想,要真有他一半好,那也不錯啊!
程陸揚催促她說說那個男人的情況,秦真心不在焉地把邵峰的長相和具體情況都描述了一遍。
「所以他很瘦很娘,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跑保險的?」這是程陸揚得出的結論。
秦真翻白眼:「別看不起跑保險的,我不也就是個跑樓盤的?」
「那不一樣!」程陸揚說得斬釘截鐵的。
「哪裡不一樣了?」
「當然不一樣了。」程陸揚伸手搭在秦真的肩上,「你是我程陸揚的好朋友,那種丟進人群里找半年都找不出來的人哪能跟你比啊?」
秦真一時沒說話,被他這樣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給怔住了,心下一時五味雜陳。
她穿著一條小V領的裙子,領口開得不大不小,卻足以留下裸露的肌膚與他的那隻手臂親密相貼。
他沒心沒肺地和她說著話,全然沒有男女之嫌的意識,想必是把她當做了極為親密的人,並不在意這些小節。
她應該開心的,整顆心也隨著他的呼吸與貼近砰砰亂跳起來,可是他的話卻又無比清晰地落入耳里——他說她是他的好朋友。
好朋友而已。
秦真抬頭看著漆黑的夜空,忽然說:「明天天氣一定很好。」
程陸揚也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但見繁星滿天,如同黑幕之上的鑽石粒粒,璀璨奪目。禁不住感嘆一句:「總算放晴了,這幾天一直下雨,我都快發霉了!」
秦真卻怔怔地看著這樣美麗的夜空,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要跟誰說呢?其實她反倒很喜歡這段時間以來的雨水充沛,哪怕她其實並不是一個喜歡下雨天的文藝青年。
她一向喜歡陽光明媚的好天氣,總覺得心情也跟著一塊兒晴朗起來。可是若沒有這幾日的陰雨連綿,又怎麼會有程陸揚和她的點點滴滴呢?
他擔心她淋雨,擔心她受涼,打著雨傘去雨中找她,還和她可笑幼稚地吵架爭辯……如果沒有這場持續幾天的大雨,他們也許仍舊是從前那對距離很近又很遠的上司與下屬,而非今日的朋友。
兩人走了很遠,也不知道到底錯過了多少輛計程車。
程陸揚見她一直悶悶不樂的,還以為她在煩惱祝雲芝逼她相親的事,忽然興緻勃勃地轉過頭來對她說:「我有個好主意,在La Lune待了那麼久,商業合作那麼多,好歹條件好的單身男人我也認識一大把,不如我幫你物色物色?」
秦真的心跳驟然停下來,獃獃地抬頭看他:「啊?」
而他忽然對她笑起來,用一種「不要太感謝我」的眼神望著她:「我認識的人一定和你媽介紹的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保准你拎回家以後,你媽會滿意得逼你塞紅包給我這個大媒人!」
秦真發現,自從認識程陸揚以後,她失眠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多。
有時候是高興得睡不著,翻來覆去想著他,想他的毒舌,想他的細心,她甚至會在腦子裡重播一次次和他相處的場景,然後琢磨出無數句可以回應他的毒舌的話,兀自懊惱:啊,當時我其實應該這麼回答他的!
有時候是心酸得睡不著,抱著枕頭恨不得把自己憋死在裡面。如果說孟唐是她眼睛瞎了才會喜歡上的人,那麼程陸揚一定是她連腦子都壞掉才會喜歡上的人。因為至少孟唐和她還有那麼一星半點的過去是重合在一起的,可程陸揚呢?
呵呵,遠航集團的少爺,La Lune的boss。
而今晚,她註定要在鬱悶里輾轉反側了。不為別的,就為她喜歡的人興緻勃勃地要給她張羅對象……
秦真長吁短嘆了大半夜,打了個電話給白璐,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我要死了怎麼辦白璐我好想死啊我不想活了!」
白璐莫名其妙地被人從睡夢裡吵醒了,還是這麼勁爆的開場白,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怎麼了你?犯病了還是被人侵犯了,這麼想不開?」
秦真捂著心臟悲傷地唱了一首歌:「我愛的人,他不是我的愛人,他心裡每一寸都是另一個人……」
白璐忍不住罵了句:「神經病,好好說人話會死嗎?」
正說話之際,白璐那邊忽然傳來一個悅耳動聽的男聲:「誰的電話?」
秦真也是一驚:「你在哪裡?」
白璐支支吾吾地說:「在家啊……那啥,是電視里的聲音。」
那個男人不高興了,聲音驟然低沉了好幾倍:「我是有多見不得人,嗯?」
秦真這次肯定白璐身邊絕對躺了個男人,頓時悲從中來,覺得沒有辦法和她繼續交流了。試問在她失戀之際,身為親密好友的人居然和一個男人大半夜的在家廝混,這算怎麼一回事?
簡直是戳人痛處、揭人傷疤、傷天害理、傷風敗俗!
她把電話一掛,手機也給扔到腳那頭,悲痛欲絕地抱起枕頭朝著腦袋壓了下來。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也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明明我愛你,你不知道就算了,還要給我介紹對象!
沒過多久,秦真終於還是沒忍住,回家跟媽媽道歉,然後和好如初。當然,和好如初的代價就是開始了天天相親的悲慘人生。
忙裡偷閒和白璐一起出門吃宵夜時,白璐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提起了上回大半夜那通電話的事。
秦真頓了頓,才說:「其實就是發了個神經,喜歡上一個跟自己不在同一個世界的人。」
「喲,看韓劇了吧?那傢伙難不成來自星星?」白璐嗤她,「都什麼年代了,還同一個世界,整個地球村都在唱《同一首歌》,誰管你一個世界還是兩個世界啊?驢子和馬都能生出騾子來,你們又沒跨越物種,幹嘛不能在一起?」
說到這裡,她忽然反應過來什麼:「我說,你是不是喜歡上程陸揚了啊?」
秦真一驚,趕緊四下看看:「小聲點會死啊?」
一副被戳中心思的緊張模樣。
白璐問她:「那傢伙知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忙著相親?」
秦真興緻缺缺地戳著碗里的糯米丸子:「誰知道呢。」
「那他知道你喜歡他嗎?」
「知道個鬼。」
「喂,我說大姐,你還沒告白就打算放棄了?」白璐翻白眼,一巴掌呼在她頭上,「這什麼膽子啊!好歹被拒絕了再放棄也不遲啊!實在不行,霸王硬上弓,叫他對你負責!」
霸王硬上弓?秦真猛地想起一件事來,眯著眼睛盯著白璐:「那天在你旁邊說話的男人是誰?」
「啊?什麼男人?」白璐開始支支吾吾裝蒜,「都跟你說了是電視里的聲音啊!」
「少來!」秦真終於找到了轉移話題的機會,開始借題發揮,嚴刑拷問。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裏面有個角落始終在意著程陸揚。
她就是膽子小,就是沒自信,就是自卑得連一句喜歡都不敢跟他說。
就好像她媽媽給她找的相親對象都是和她一個層次的一樣,她也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和程陸揚之間的差距,那不是只要勇敢就可以跨越的。
那天晚上,她和白璐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聊天,一人一瓶啤酒。
白璐坦白從寬,交代了自己和半路冒出的男神的不可思議結合史,原來那位男神就是她替秦真去萬達廣場接程陸揚那天抓錯的醉鬼。
而輪到秦真的時候,她只是一邊笑一邊例舉了幾個事實:
程陸揚的衣櫃里裝著名貴品牌為他量身定製的西裝襯衣,而她的衣櫃里是五件加起來都比不上白璐脖子上那條絲巾的便宜貨。
程陸揚的一隻牛奶杯子動輒幾百,而她的杯子是買果汁的時候超市搞活動送的。
程陸揚出門不坐賓利就坐計程車,而她只能走路或者坐公交車,實在不行坐了計程車,就要肉痛一晚上。
……
那麼多的差距橫亘在兩人之間——
「而你叫我告白?」她好笑地問白璐,然後喝光了手裡的啤酒,「可我有自知之明,他不是來自星星,卻比星星離我還要遠。」
仰頭望著繁星滿天,她像個傻瓜少女一樣扯著嗓門兒吼著:「明天又是個好日子,相親的帥哥啊,麻煩你長得好看點吧!」
白璐翻白眼,還是默許了她發神經的行為:「吼吧吼吧,大晚上的沒人認識你,勉強允許你拉低我的格調。」
秦真兀自哈哈笑著,對著那片星星又開始嚷嚷:「給我一個帥帥的小哥吧!不用帥到驚天地泣鬼神,有程陸揚一半帥就好了!」
最好有他一半毒舌,有他一半細心,有他一半英俊,有他一半暴躁。
最好會穿得花枝招展地進出公司,被人指出騷包的時候會炸毛,會突然間暴走著叫你滾蛋。
最好自戀得千古古人後無來者,把所有人的不友好目光都視為「他們嫉妒我」,然後張揚又高調地過自己的小日子。
最好……
最好那個人是翻版程陸揚,哪怕及不上他,至少能讓她從中看見他的影子。
秦真把啤酒瓶重重地扔向不遠處的垃圾桶里,可是運氣差了點,易拉罐在從垃圾桶上反彈回來,又咕嚕咕嚕滾到她的腳邊。
她氣得狠狠踩下去,瓶子可憐地扁了。
秦真消停了一晚上,只和白璐待在一起,沒有去參加相親晚宴。白璐把她送回家以後,看她打著酒嗝倒在沙發上胡亂唱歌,擰了條毛巾來給她擦臉。
結果秦真以為她是程陸揚,一把抱著她哭爹喊娘,句句都在罵程陸揚是個沒良心的混蛋,辜負她的少女心,長成這樣還出門隨意勾引無辜少女,簡直罪大惡極。
白璐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的,最後摸出她的電話,找出了程陸揚的電話,在秦真又一輪的哭天喊地里撥了過去。
她問:「是程陸揚嗎?」
程陸揚一愣,看了眼屏幕,是秦真的電話沒錯,於是禮貌地問了句:「請問你是?」
「秦真的朋友,我叫白璐。」白璐自報家門,然後停頓了大概十來秒,讓那頭的人有機會聽清楚這邊的嘶吼,最後十分痛心疾首地說,「你聽見了嗎?」
程陸揚果然虎軀一震:「秦真她怎麼了?」
「她心情不好,喝多了。」
程陸揚猜測:「她媽又逼她去相親了?」
「何止啊,這周以來天天相親,每晚都跟不同的男人共進晚餐,燕瘦環肥,夜生活多姿多彩呢!」白璐暗示他,「你就沒點兒想法嗎?看她這麼辛苦地奔波在尋找人生伴侶的路上,你就站在那兒沒反應,不打算拉她一把?」
程陸揚會意了,言簡意賅地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麻煩你把電話給秦真。」
白璐滿意了,把手機遞給秦真:「喏,程陸揚的!」
秦真渾身一顫,小心翼翼地捧過手機:「喂?」
只聽見程陸揚在那頭義正言辭地說:「你每天去相親,為什麼不告訴我?煩心成這樣,喝酒就能解決問題嗎?秦真,我以前說你把腦子放在家裡忘了帶出來其實是個非常嚴重的錯誤!我根本不該那麼說,因為你不止在外沒腦子,在家也一樣沒有!」
「……」
一片寂靜中,程陸揚嘆口氣:「行了,別相親了。」
秦真的心顫巍巍的,在半空中晃啊晃啊,借著醉意,她迷迷糊糊地想著,難道他終於開竅了,要阻止她去相親了?
下一秒,電話那頭總算「開竅」的程先生非常嚴肅地說:「你媽介紹那些哪能看得進去啊?明天開始,我來幫你安排相親。」
程陸揚說到做到,第二天中午就拉著下班的秦真去相親了。
相親之前,他瞧了瞧秦真這身黑不溜秋的職業套裝,特別恨鐵不成鋼地拉著她去市中心換身行頭。
「我連相親都沒答應你,你這還蹬鼻子上臉要給我換戰鬥服了?」秦真無精打采地被他拖出公司。
「你也知道是戰鬥服?好歹是我程陸揚介紹的,你就穿這身出去見人,指不定把我的臉丟到哪顆星球上去了!再說了,每一場相親都是一次戰鬥,為了保存血條,取得戰鬥的最後勝利,咱們得把裝備搞好!」
「人民幣玩家是可恥的!」
「等你被人民幣玩家輪了一百遍經驗清空以後,也會禁不住心嚮往之了。」程陸揚把她拎進一家名牌商店,特別大牌地朝長腿店員說,「挑一套適合她的。」
店員熱情得不得了,一個勁兒詢問秦真有什麼要求,然後一套一套地指給她:「這件怎麼樣?小姐您皮膚白,很適合寶石藍。」
「不然這條裙子呢?您人瘦,穿上去凹凸有致。」
秦真轉過身去,看見程陸揚賓至如歸地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銀灰色的襯衣把他的氣質烘托得宛若王者,黑色的休閑西褲也穿出了一股……禁慾又性感的味道?
她感到很絕望,她真不應該多事把他的衣櫃給歸納一番,要不然他穿著花花綠綠的彩虹套裝出來,她就有充足的理由指責他:「你這身造型這麼犀利都敢出來見人,我這套衣服又有什麼問題?」
彩虹之子配黑寡婦,這感情好!
程陸揚看她鬱鬱寡歡地看著自己,還以為她是心疼錢,十分豪爽地摸了張信用卡出來,在半空中朝她晃了晃,意思很明顯:我給錢,你安心挑!
秦真頓了頓,由著長腿美女給她隨意搭配了。
不管是誰介紹的對象,總而言之一句話,她怎麼著都得相親。既然都是相親,見她媽介紹的那些人和見程陸揚介紹的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她拎著長腿美女搭配的衣服進了更衣室,發了片刻的呆才開始換衣服。
她明明應該為程陸揚殷勤地替她介紹相親對象而感到悲傷,現在卻因為在他的陪同下一起買衣服而感到雀躍……
程陸揚還是第一次陪女人出來買衣服,看著秦真以不同的造型慢吞吞地從更衣室里走出來,倒也覺得新鮮。
長腿美女一直在旁邊充當解說員:「這條裙子比較貼身,能夠突出女性的曲線美,喏,小姐你側面照照鏡子,是不是顯出了腰身,看起來特別婀娜多姿?」
秦真有些尷尬地從鏡子里看著程陸揚,他的眼裡流露出讚賞的目光,笑眯眯地說:「買!」
鑒於店員搭配了那麼多套,程陸揚就讓秦真每套都去試試,從套裝到裙裝,從內搭到外套,只要他覺得好看,統統都是豪爽地揮揮手,一個字:「買!」
秦真聽得心驚膽戰:「就吃一次飯,買那麼多幹什麼?每隔五分鐘去洗手間換一次裝?」
「這叫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程陸揚選了最初那條裙子作為今天的戰鬥裝備,讓秦真換上以後,帶著她走向了不遠處的一家餐廳。
「發工資了我就還你錢。」秦真看了眼他手裡那堆袋子。
「不用,反正錢放在那兒也是閑著,穿你身上還比較有存在感。」
「一定要還。」秦真堅持,心下想著他又不是她的誰,哪能讓他給她買衣服?
這麼想著,心裡又不止塌陷了一兩寸。
在電梯里的時候,程陸揚問她:「有口紅嗎?」
「有。」
「抹點兒,看起來氣色會好點。」
她依言拿出來,卻苦於沒有隨身攜帶鏡子,遲遲不知道如何下手。
程陸揚自然而然地接過口紅,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別動。」
秦真渾身一僵,看著他的面容無限接近,然後……親手替她生澀地抹口紅。
這麼近的距離,她看見他的睫毛又長又密,像是兩把刷子,幾乎遮住那雙眼睛里一閃而過的溫柔。他的指尖觸及她的肌膚,小心翼翼的,像是對待多麼珍貴的寶貝。
秦真眨了眨眼,看見他的面容又一次縮小,把口紅還給她,滿意地說了句:「好了,這下能見人了!」
走出電梯之前,他甚至側過頭來認真地看著她:「不管你見到的是什麼人,身份地位或者職業比你高出多少,你要記住,沒有什麼人是你配不上的。」
他含笑在她腦門兒上彈了一下:「別發獃,我是認真的,首先你要相信自己是獨一無二的,然後才能讓別人覺得你值得擁有最好的一切。」
秦真一眨眼,差點就掉下眼淚來了。
要怎麼告訴他呢?她想擁有的最好的一切就是像此刻一樣和他靜靜地面對面站著,聽他用難得溫柔的語氣和她說話,眼睛里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別無其他。
可程陸揚卻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特別英俊地對她說:「走,該相親了!」
走進大廳里,程陸揚指了指餐廳左側靠窗的一張桌子,那裡已經坐著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了。隔著遠遠的距離,秦真沒看清他的長相,但也能模模糊糊地從輪廓上感覺到這不是一般人。
「上市公司的財務部經理,葉成謙,今年二十八歲,長得很帥——」程陸揚介紹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卡住,然後補充一句,「當然,比我還差那麼點。」
他指了指桌後面隔著雕花玻璃的卡座:「我就在那桌吃飯,有什麼事隨時呼叫我。」
秦真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就被程陸揚推了出去。
她緊張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他,卻只看見他揚起唇角朝她安心一笑,笑容里有無聲卻安穩人心的力量。
秦真心裡一酸,轉過頭朝葉成謙的桌子走去。大廳里的柱子是鏡面玻璃的,映出了她那身黑色的小裙子,整個人看起來修長纖細,清麗可人。
她覺得自己難得穿過這麼貴的衣服,難得這麼好看,一切都是拜程陸揚所賜,可卻是為了讓她美麗給別人看,這叫她無論如何都開心不起來。
葉成謙也注意到了徑直朝自己走來的秦真,微微一愣,起身對她露出了淺淺的笑意:「你好,我是葉成謙。」
英俊好看的面容,熱情四溢的笑容,瞬間安撫了秦真忐忑不安的心。
從替秦真物色好相親的對象那一刻起,程陸揚從來沒覺得生活這麼有動力過。外面陽光明媚,天朗氣清,而秦真在他的打扮下穿上了性感又好看的裙子,最後還在他那番差點把自己感動哭了的大道理之下挺直了腰桿,走向了戰場。
從帶她踏出公司大門的那一刻,一直到餐廳的電梯門打開,一切都和他預料得分毫不差,他可愛的秦經理果然是塊被隱去光芒的璞玉,如今被他一精心打扮,漂亮得簡直可以拉出去當模特。
哎,當真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啊!
可是當秦真終於轉過身去,走向他親自物色的帥哥葉成謙時,程陸揚忽然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看著秦真的背影,忽然開始思考一個問題——這裙子為什麼會露肩?那團白皙細膩的肌膚就這麼暴露在外, 嗯……不妥,不妥。
就這麼站在原地,他看見葉成謙眼裡露出了驚艷的神情,然後站起身來對他的秦經理笑得搖曳生姿,又一個問題冒了出來——這傢伙笑得這麼猥瑣,看起來頗有幾分人面獸心,該不會對秦真動什麼歪腦筋吧?
下次物色對象時,還得再三斟酌才是。
有服務員見程陸揚站在那裡發獃,很快走到他身旁,笑著問他:「先生,用餐嗎?」
程陸揚這才回過神來:「預定了的,我姓程。」然後走到了與秦真僅有一座之隔的卡座里,隨隨便便點了幾道菜,凝神聽隔壁桌的對話。
開胃小菜上桌時,他一邊伸筷子夾菜,一邊聽葉成謙自我介紹家裡的情況:「我家就我一個獨生子,父母健在,和我住在一起。」
聽說葉家父母挺強勢啊,住在一起的話,以後秦真嫁過去了,這種包子性格肯定會吃虧!不妥不妥。
他吃著嘴裡的泡椒花生,皺起眉來。
葉成謙又說:「我在B市一共有三套房子,想著如果今後結婚了,妻子要是不願意和我父母一起住,也可以分開住的,不要緊。」
什麼?隨隨便便就可以為了妻子拋開年邁的父母,貪圖自己享樂?呵呵,這種人品真的沒問題嗎?不妥不妥。
他心不在焉地又夾了一筷子塞進嘴裡,噗的一口吐了出來,趕緊灌水——夾到泡椒了,辣死人了!
葉成謙微笑地看著面前的女人,越看越滿意,從家庭一路談到人生理想,談到對孩子的教育理念,然後談到了為孩子計劃好的幼兒園、小學……甚至一路計劃到了大學。
秦真被他的熱情嚇了一跳,趕緊說:「葉先生,你都不問問我的工作嗎?」
葉成謙莞爾:「這個重要嗎?」
「這個……這個怎麼不重要了?」秦真一頭霧水,以往和祝雲芝介紹的對象相親時,這個可是至關重要的問題。
葉成謙看她怔住的樣子,忽然間反應過來了,於是笑著解釋說:「不管你現在從事什麼職業,今後要是和我結婚了,都會辭職回家當全職太太,所以我覺得沒什麼必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啊!」
秦真徹底愣住了。
隔壁的程陸揚終於忍不住了,砰地一聲扔下水杯,沉著臉走到兩人桌前,拉起秦真的手:「行了,相親時間到,走吧!」
秦真嚇一跳:「你怎麼出來了?」
葉成謙也愣住了:「程總監?你怎麼來了?」
程陸揚皺眉嫌棄地看他一眼:「都已經二十一世紀了,你還一心想著女人就該在家生孩子做家務,有這種思想該去日本娶個溫柔小妻子才是。不好意思,我們秦經理志存高遠,是絕對做不來這種全職太太的!」
他拉著秦真的手,十分豪爽地走出了餐廳。
秦真哭笑不得地被他拽著走:「你這樣也太不禮貌了!」
「怎麼就沒禮貌了?言簡意賅闡述清楚你倆不合適的理由,然後走人,有哪裡不對?」程陸揚慢下腳步,顧及到她穿的高跟鞋。
「相親的人是我和他,至少也得我來說明我們倆觀念不一,不適合繼續相處,你這麼突然跑出來也太突兀了。」
程陸揚斜眼看她:「那你的意思是你還想回去和他繼續進行親密友好的交談?」
「那倒不是。」秦真不知為何忽然笑了,「既然你都覺得不合適,那就算了。」
這樣再好不過,由他開始,由他終止。看得出他是真的在意她,生怕介紹了不適合的人會委屈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