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鬧鬼的邪地

  「撞鬼?!」我一下子清醒了,「打獵還能撞到鬼?!」


  「噓!」莫托很緊張,他讓我小聲點兒,又警惕地朝下看了看,說,「晚上不談鬼怪,這是夜獵的規矩,不然被過路的啥給聽見了,不好……」


  我趕緊點點頭,表示理解。


  莫托安慰我:「不過你不懂,用你們漢族人的話說,『無知者無罪』,也可以說點兒。」


  我一下子來了精神,低聲說:「是『不知者無罪』吧!那個,到底是咋回事,你說說唄!」


  莫托緊了緊衣服,眯著眼回憶著:「我也是聽老輩人說的,他們都說,這地方不幹凈……」


  「不幹凈,哪裡不幹凈?」


  「就是這片林子……你想啊,為啥這塊兒野豬多,那還不是沒人打。為啥沒人打,還不是因為這地方邪乎,不幹凈!」


  我連連點頭:「有道理!有道理!那你說說,這裡為啥不幹凈?」


  莫托說:「你想呀,這裡是什麼地方?原始森林!不過原始森林多了,為啥就這裡不幹凈?我聽老輩人說,最開始的時候,日本人來大興安嶺尋找礦產,在這裡發現了大金礦。咱們大興安嶺是福地,一直都有金礦,聽說漠河那邊有一條黃金溝,你穿著破草鞋從溝里淌過來,過來后,那破草鞋能換一雙錚亮的大皮鞋!因為那破草鞋裡全是金砂,能燒出來金子!


  這小日本發現了大金礦,就騙了好多人來這裡挖礦,那時候這邊全是人,都是礦工。後來,小日本被咱們干投降了,不想把礦留給中國人,就把礦給炸了,把礦工全都給悶死在裡面了。你想啊,那成千上萬人,都死在這裡了,這裡還能幹凈?!」


  我也嚇了一跳,身子一抖,差點兒掉下去,說:「你確定,幾千人都死在了這裡?!」


  莫托心有餘悸地點點頭,說:「以前跟老人來這邊打獵時,他們說過的,就在這附近,所以我們從來不在這邊夜獵。」


  聽他這麼一說,我也有了三分害怕,說:「那,那老畢怎麼還敢帶我來這裡夜獵?!」


  莫托小聲說:「那不是你逼他的嘛!他那麼好面子的人,就算殺頭,也得來啊!」


  回想起剛才樹林子里詭異的笑聲,我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使勁摩挲了一下頭髮,說:「操,這夜獵還真他娘的邪乎!」


  又問莫托:「那你為啥還來?」


  莫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我怕你出事……」


  我有些感動,問他:「那你不怕鬼?」


  莫托點點頭,說:「不怕!我有護身符!」


  我問:「啥護身符?給我看看!」


  他從脖子上拽出來一根紅繩,繩子一頭拴著一個小墜子,仔細看看,那墜子樣式很古樸,造型又很奇怪,像是一條魚,又像是一條蛇,張牙舞爪的,看材質像是銅質的。


  我說:「這是啥玩意,看著像蛇又像魚的?」


  莫托有些不快,迅速收走了護身符,莊重地說:「這是我們的神,你不懂。」


  我有些尷尬,轉移了話題,問莫托:「那野豬啥時候過來?」


  莫托搖搖頭,說:「那你得問畢老師了。」


  我又問:「畢老師,啥時候野豬才出來呢!」


  老畢沒跟我們躺在一起,他自己在上一層的樹杈上又起了一個網,自己樂悠悠地躺在上面,說:「野豬啥時候來呀,那你得去問它啊!」


  我氣得要命,又沒辦法,再問他幾次,他卻在吊床上睡著了,還打起了呼嚕,讓我哭笑不得。


  九月初,天氣還不太冷,我們都帶了軍大衣,把身子裹在裡面,像蓋了層厚厚的棉布,在上面悠悠哉哉躺著,別提多舒服了。


  開始的時候,我還怕錯過野豬,躺在吊繩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下面看,小聲和莫托說話,看著遠處黑黝黝的群山,厚厚的落葉,流水一般的蟲鳴聲,覺得哪裡都像藏著野豬。


  後來漸漸的就疲了,困意湧上來,腦袋聳耷著,隨時都可能睡著,莫托就在後面推我,讓我千萬別睡,這裡風大,我又沒來過叢林,一睡著肯定感冒,而且在叢林里感冒,缺醫少葯的,很難治,可就遭了罪了。


  我硬支撐起來,使勁揉揉眼,說我不睡,不睡,讓他給我講講以前打獵的故事,說著,說著,忍不住又瞌睡起來。


  就這麼熬了不知道多久,我一個機靈醒過來,看著下面白茫茫的,霧水都下來了,月光照在下面,像是下了一層霜。


  我折了一根樹枝,使勁捅了捅打呼嚕的老畢,讓他趕緊給我一句準話,那野豬啥時候來。


  老畢打了個哈欠,借著月光看了看手錶(他來的時候專門借了一塊手錶看時間),說不對啊,都二點了,野豬應該過來了啊,是不是我們睡著了,給野豬漏過去啦!


  我氣得要命,說老子在這邊眼巴巴地盯了一個多小時了,下面連一隻老鼠都沒有,更別說是野豬啦!

  老畢打了個哈欠,擺擺手,說不急,不急,夜獵野豬主要看兩個時間點,一個是凌晨一點,一個是凌晨三點,現在剛過二點,咱們吃點兒東西,在這邊再等一會兒,放心吧,那野豬一準兒過來!


  他從背包里拿出了乾糧,水,我們吃了點兒,小聲聊著天,繼續蹲守野豬。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老畢給我們吹噓了一通他當年打獵的神勇經歷,我們等了又等,老畢老說快了,快了,讓我們別在吊床上了,還是騎在樹杈上看得更清楚。


  我一馬當先,騎在一根大樹杈上,別著頭往下看,累得腰都要斷了,也不敢動一動,怕嚇跑了野豬。


  可是就這麼苦熬了一次又一次,眼看著露水都下來了,褲襠都磨出了泡,那底下依舊屁都沒有,靜悄悄的,賽過太平間。


  老畢也著急了,他掏出一根煙,在鼻子底下使勁嗅了嗅,又放了回去(夜獵不能抽煙,野豬老遠就能看到煙頭,聞到煙味,就不敢過來了)。


  後來,他低下頭小聲問我:「哎,小白,你是啥文憑?」


  我聽不明白了:「啥?文憑?」


  老畢點點頭:「問你啥學歷?」


  我說:「大學啊。怎麼了?」


  老畢又問莫托:「哎,小莫,你是啥文憑?」


  莫托說:「中專……」


  老畢一拍手,苦著臉說:「那完了,我連中專都不是……其實我小學都沒念過,就去過掃盲班……哎呀,今天的事情可是犯了難嘍!我給這野豬相過面啦,它們至少是博士文憑,就咱們幾個,大學中專加掃盲班,估計是干不過它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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