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古怪的小木屋
除了冷以外,還有一股淡淡的腥甜味,那味道裹在濃重的松木味以及臘肉味中,不仔細聞的話,還真不大能聞出來。
莫托和我不斷喝著酒,啰啰嗦嗦地說著話,等著他父親,還時不時盯著裡屋,像是生怕他母親會突然闖進來。
這時候,我已經非常不自在了,尤其是莫托,雖然在拚命掩飾,不斷找著話題跟我閑聊,明顯也有著一種害怕,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能把他嚇一跳。
我心裡想,在他自己家,他到底在怕什麼呢?
開始我以為,莫托父親也許是個爆脾氣,在家裡說一不二,所以家人都怕他,沒想到卻根本不是。
很快,莫托父親就回來了,他拎著一個大籃子,大踏步進來,大聲招呼著我,爽朗地笑著,屋裡才有了些暖氣,他大聲指揮著莫托趕緊上菜,上菜!
那大籃子里都是菜,是委託一個赫哲族的鄰居提前做好的。他一個個端上來,又讓莫托趕緊擺上大碗,「倒酒!喝酒!」
氣氛終於活躍起來,莫托也恢復了平時的爽朗,在旁邊給我們添酒,夾菜,樂呵呵的,也打消了我的疑慮。
莫日根非常熱情,他結結巴巴地漢語指著一盤碎末一樣的食物,用顛三倒四的漢語給我介紹,不過我只能聽懂幾個詞。
莫托在一旁翻譯了,說父親說,我們赫哲族有一句俗語——「魚不能入海就不能稱之為魚,不嘗炒魚毛就不算到過赫哲家。這一盤就是我們赫哲族有名的魚毛菜,讓你嘗嘗鮮。」
我吃驚了:「魚毛?魚還有毛?」
莫托將我的話翻譯給了莫日根,讓他哈哈大笑,又嘰嘰咕咕說了一通。
莫托翻譯說,這個魚嘛,當然是沒有毛的!至於這個魚毛嘛,就是將魚烘炒到碎末,有點兒像魚鬆。
我嘗了嘗,翹起了大拇指,這魚毛焦脆焦脆的,味道還不錯!
接著,莫日根又邀請我嘗嘗其他菜,說這些菜都是他們赫哲族的特色菜, 「它拉卡」,還有「魚刨花」。
莫托給我解釋,「它拉卡」是他們這邊招待貴客的傳統菜,取活鯽魚脊背上肉,切成細絲,用米醋「剎」一下,然後加上蒜末、香菜等生吃。
「魚刨花」是一道過年時吃的菜,將大江里的大馬哈魚凍實在了,剝去魚皮,用刨子刨成薄片,沾著大醬,就著老酒生吃。
這道菜在冬天吃,沒啥稀罕的,可是現在還是夏天,冰箱也不好保存,是把魚放在自家挖的冰窖里,先凍實在了,才刨出來的好肉片。
吃完了特色菜,莫日根又端上來在爐子上煨好的東北傳統大菜。
在這裡,我吃到了最正宗的小野雞燉蘑菇。雞是莫日根剛打的野雞,蘑菇是山裡采來的野生榛蘑,燉了半下午,肉嫩湯鮮,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的小雞燉蘑菇。
還有一條烤野豬腿。一條完整的野豬後腿,在上面抹了一層野生蜂蜜,在松木火堆上烤的吱吱冒油,味道又香又甜,別提多好吃了,比什麼北京烤鴨好吃得多了。
看到野豬腿的時候,我還開了個玩笑,說我本來是吃狍子的,沒想到卻吃了野豬肉,味道還真不錯!
莫托和他父親都笑了,笑得有些勉強,又拚命勸我喝酒,喝酒,多喝一些!
喝酒時,我發現了莫托父親一個小動作。
我們每次舉杯時,他總是有意無意撒一點兒酒,掉一些菜,弄到地下的大銅盆里。最後,那大銅盆里就積了不少酒菜,他將父親借口去廁所,順手把銅盆給帶了出去。
這件事情,讓我有些害怕。
念大學時,我交過一個女朋友,是雲南苗族人。她跟我說過,他們苗族分為白苗和黑苗。黑苗大多在湖南湘西,擅長養蠱,好多苗女就是蠱婆。蠱婆養了蠱后,要對蠱好,像對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吃飯喝酒的時候,都要有意無意地掉落一些飯菜,掉落一些酒水,讓蠱吃。
她說,凡是養蠱的家庭,都不能養其他動物,而且院子從來都是乾乾淨淨的,因為蠱愛乾淨,會主動將院子打掃乾淨。
我有些懷疑,這莫托是不是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他其實並不是什麼赫哲族,而是苗族,而且還是養蠱的黑苗!
這麼一想,我更加害怕了,這養蠱人無孔不入,什麼地方都可能下蠱,我吃了他們的肉,喝了他們的酒,估計已經中了他們幾百次蠱了,這可怎麼辦?!
再想想他那個古怪的母親,以及他種種古怪的表現,我越想越害怕,那白酒都嚇做冷汗出了,總覺得肚子不舒服,就借口去廁所,四下里找找,發現那個銅盆就放在那個很矮的小木屋子旁。
走過去看看,銅盆里乾乾淨淨的,酒肉都沒了,我有些驚奇,難道那些吃的真給什麼蠱吃掉了?
這麼一想,我就走不動了,四下里看看,那個銅盆在他們家屋子東側,旁邊是一個小木屋。
這個小木屋非常古怪,首先它非常矮,大概只有普通房屋的三分之一高,那麼矮的屋子,人在裡面根本直不起腰,其次是大,幾乎有幾間房子那麼大。
小木屋后,又建了一個吊腳樓,差不多有四五米高,卻又非常小,比例完全不協調,看起來像是個炮樓,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好奇地走了過去,繞著小屋轉了一圈,發現那個小木屋連窗戶都沒有,里裡外外全用大木板釘死了,那股淡淡的魚腥味,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還想看時,莫托就趕緊過來,說我喝多了,要扶著我走。
我忙解釋沒喝多,問他這個小木屋是做什麼的,還想過去看看,他卻拚命把我的身體扭了過去,硬拖著我回去,跟我說那個離地二米的小樓,是他們的魚樓子,裡面存放的全是魚乾、臘肉等,堆那麼高,是怕被野獸給叼走。
我又問他,那底下的小木屋呢?
問了幾次,他黑著臉,一句話都不說,後來就貼著我的耳邊小聲說,待會兒見到他父親,千萬別說小木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