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井下出了鬼

  第二天,局長專門從縣裡趕過來,給我交代了工作。


  局長姓高,是個轉業軍人,在部隊呆了十幾年,說話、做事都很爽快,典型的軍人作風。


  他說,小白呀,咱們水利站還沒有站長,所以這個水利站,就全部交給你啦! 咱們水利站嘛,主要就是要保證農業灌溉用水,保證水庫用水,其他的,其他的那就沒有啦!

  說起咱們水利站嘛,也是有過光輝的革命歷史的!這個,這個,在六十年代,毛主席號召大家,廣修水庫,旱澇保收,大家大幹特干,炸平了幾座山,整了幾個水庫,才有了今天的大好成績!


  咱們這個工作嘛,從前呢,可不輕鬆,要日夜巡邏,夏天防止河對岸的蘇修在水裡投毒,冬天要防止有人踏著冰河投敵,相當于軍政兩手抓!現在嘛,就輕鬆多了,主要就是要保證咱們屯子的吃水問題!


  他最後嚴肅地說:「董小白同志,你能不能完成黨和國家交給你的艱巨任務?!」


  我立馬兩腿一收,收腹挺胸,啪得敬了個禮,朗聲說:「請首長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


  他滿意地點點頭,又交代了幾句,開始走出門去,最後又跟我強調:「那個,小白同志,晚上最後不要去江邊,尤其是黑瞎子島那邊!對,水利站有把獵槍,白天去江邊的時候,就背上,有備無患嘛!」


  我有些好奇,為啥晚上不能去江邊?他眼神有些閃爍,不自然地說,江邊風大,晚上著了風,容易感冒傷風嘛。咱們這疙瘩,不比北京,缺醫少葯的,要是真病了,那豈不是麻煩啦!


  我又問他,那去江邊為啥要帶槍?他就看看錶,說縣裡還有個會,他得趕緊走了,讓我有事情給他打電話。「小白同志,這裡就交給你了!記住哈,晚上千萬別去江邊,這可是政治任務!」


  雖然我不明白晚上去江邊,跟政治有啥關係,但是看著他嚴肅的樣子,也認真地點了點頭,讓首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我們這個鎮子,地廣人稀,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去轉一圈,檢查檢查水渠,倒也輕鬆,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


  開始的時候,我就背著那桿獵槍,到處轉悠轉悠,看看有沒有什麼獵物好打。


  後來才發現,這裡人也不傻,挖藥材的挖藥材,賣山貨的賣山貨,早就不是『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里』那個北大荒的時代了。


  不過我們在中俄邊境,挨著大江,旁邊又是原始森林,大家還都過著傳統的生活,平時種種地,農閑時打打魚,打打獵,日子平淡而清閑。


  不過,在我那個年齡,根本欣賞不了這種平淡的美,巴不得每天都有些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讓我能去折騰折騰。


  水利站坐落在江邊,是一所全木製結構的大屋,屋子上上下下全用原木釘成,漂亮又結實,充滿了濃郁的松木清香。水利站外面,圍了一圈籬笆,院子里有一顆大槐樹,枝繁葉茂,非常涼爽。


  我閑著沒事,就在院子里擺了個小桌子,坐上一壺茶,邀請左右鄰居來這裡喝喝茶,聊聊天。


  東北人就是熱情,沒事都愛過來聊幾句,所以沒過幾天,我就和周圍的鄰居們都熟悉了。


  離我最近的,是一個精力旺盛的老光棍。他窮的底朝天,四十多歲了都沒討到媳婦,所有家當就是一匹馬。那匹馬膘肥體壯,非常精神,是他的精神支柱。


  每天早晨,他都要騎著這匹好馬,去小山坡喂馬,要是在路上看見姑娘,老遠就吆喝馬停下來,蹬著兩隻蛤蟆眼,死死盯著人家看,眼睛里都往外泛綠光,恨不得給人家生吞活剝了。


  在我屋後面,住著一個老教師夫婦。老教師教了一輩子政治,現在退休了,每天清晨起來,就在家門口劈柴,柴堆摞得比房頂都高。


  他很寂寞,退休后沒人說話,每次見了我,就拉著我大談馬列毛選,我聽他講了幾次,每次都趕緊找借口走開。


  稍遠一些,附近還有一戶朝鮮族人家,不過卻不是我念念不忘的皮膚雪白、熱情奔放的朝鮮族姑娘,而是一個老頭,一個老太太。


  據說,他們倒是有一個熱情奔放的女兒,可惜去哈爾濱打工去了,要過年才回來。


  老頭姓崔,大家都叫他崔老頭,據說從前上過朝鮮戰場,在雪窩子里伏擊美國鬼子時凍壞了腿,所以大夏天都得裹著皮大衣,成天招呼我去他們家吃打糕。


  有一次,老光棍過來,我跟他說起詐屍的事情。他卻說,這種事情在他們這裡很常見,三天兩頭,哪裡就會傳出來,誰家的媳婦被黃皮子附身了,口吐白沫,要雞要鴨,折騰半宿。


  還有人上山砍柴時,被鬼給抓走了,大家點著火把去山上找了一夜,後來在一個破山洞裡發現了,他嘴裡塞著許多蛤蟆、蚯蚓,整個人都痴痴傻傻的,就會傻笑,養了好多天才養了回來。


  我聽得兩眼發愣,問他,那最後怎麼辦了?有沒有查到到底是誰給他捉走的?有沒有報警?

  老光棍就笑了,說我真是北京來的大學生啊!這種事情怎麼能報警,報上去也不會受理,會被說成封建迷信,只能自己解決,所以每個村子里都有大神,就是管這個的。


  我還想多問一些這種事情,不過他比較忌諱,死活不願意多想,說這種事情遇到了就遇到了,不要亂傳,傳多了不好。


  又過了幾天,我正在院子里燒茶,就看見老光棍急匆匆騎著白馬沖了過來,大老遠就朝我喊著:「還愣著幹啥!江邊出事啦!」


  我趕緊問他:「出啥事啦?」


  他下了馬,跟我說:「別提啦,在江邊那嘎達,有一座用老廟。前幾天,那廟被雨水沖塌了,大家才發現,那廟原來是用一整副大魚骨架子搭建的。那廟裡面不知道供奉的啥邪神,像個怪物,也被雨給淋塌了,就從它底座下面露出來了一口古井!」


  我也吃驚了:「那廟裡還藏著一口井?」


  老光棍得意了:「可不是咋地!你說那好好的一座廟,底下竟然藏著一口井,還能是啥好玩意兒!這不,有人懷疑那是盜墓賊挖的洞,都過去搶洋落啦!你看,要不是我專門過來叫你,現在估計都搶到不老少啦!」


  我正閑的無聊,聽他這麼一說,趕緊推開茶壺:「那還愣著幹啥?趕緊走哇!」


  老光棍說:「快上馬!我這馬快!」


  兩個人騎著馬,一溜煙兒就到了河灘上,遠遠看去,就發現河灘上擠滿了人,在那指指點點的。


  老光棍拴住馬,拉住一個人,問:「怎麼個情況?那底下到底是啥玩意,洋落都撿沒了嗎?」


  那人撇撇嘴:「還撿洋落呢,這井底下出了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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