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詐屍
一晃,二十年很快過去了。
這個故事裡的憨娃,就是我,當年的我,稀里糊塗掉到了黃河裡,又稀里糊塗被人給救了上來,根本就不知道害怕,在床上躺了半天,就又光著腳下地,到處瘋玩了。
後來,我還是在別人口中得知那天的事情,也才知道當年有那麼一個小少年,出手不凡,還從我鼻子里弄出來一條小蛇來。
開始的時候,大家還遮遮掩掩的,後來就成了茶餘飯後的笑話,至於說我折壽那段,更是被我母親反覆唾棄,認為那雞娃子大的一個小屁孩,能懂個狗屁!就我這身板,硬得很,隨便使使勁兒,一口活到八十歲准沒問題!
不過,那巨龜到底是如何失蹤的,究竟和那個白衣少年有沒有關係,那羅剎之城又是怎麼回事,就只有我父親一個人知道了。
我只是從母親口裡斷斷續續得知,那頭巨龜失蹤了之後,鎮子里好多人都被帶走了,當然也包括我父親,被審查了大概一年,才被放出來。
被放出來的人說,所謂的審查,其實就是翻來覆去問他們幾個問題,那頭巨龜到底是誰放走的?那個白衣少年又是誰?羅剎城又是怎麼回事?
大家被審問來,審問去,才想起那天殺的羅剎城是怎麼回事,那是王大仙傳出來的,但是政府去王大仙那邊拿人時,才發現他自從上次離開后,就沒有回來過。
後來,有人就言之鑿鑿地說,他當時親眼看了那巨龜,它身上布滿了花紋,並不是天然長成的,而是被人雕刻上去的,全都是一個個的古字,那其實就是預言,寫了中國要發生的各種大事。
王大仙那個驢入的,當年圍著那老王八看了半天,看懂了那些預言,知道馬上要改革開放了,所以提前去了深圳,在那邊發了大財,住上了洋房,還包了幾個二奶!
也有人說,那驢入的王大仙根本就是扯謊,那老王八根本不是瑞獸,而是凶獸,因為那一年,在東北還下了一場罕見的隕石雨,掉下來了三塊碩大無比的隕石,連續去世了三位偉人!
但是那巨黿到底是怎麼回事,白袍少年又是什麼身份,那羅剎之城又是哪裡,卻始終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父親審查回來后,繼續當他的村長,原來的鎮長卻被革職查辦了,當時給安了一個什麼罪名,我也忘記了。
從那以後,父親也變得沉默寡言,很少說什麼話,每次喝多了酒後,就喜歡去黃河灘上坐著,像是在等什麼人。
但是不管他喝得再醉,我再怎麼旁敲側擊地問他,他都沒有說過當年發生的事情。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我也一天天的長大,本以為,這件事情也就是我人生中的一個小插曲,像是黃河中一朵躍起的波浪,翻不出什麼花樣來,卻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一切,其實才剛剛開始。
也是因為童年的遭遇,讓我對中國各大水系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後來考取了北京一所大學,念的水利專業,開始還挺認真,整天做聽課做筆記,後來才知道,所謂專業成績,其實就是個屁,還不如在大學里拉拉關係,多送點兒禮管用。
我當時念的學校還不錯,這個專業還挺搶手,一般學校都能分配到全國各地的水利局,差一點兒的,就去水利站。
不過具體去哪兒,就得看跟學校關係了,關係到位,就給你個留京名額,工作、戶口全都解決掉,關係不好,搞不好就發配你去邊疆戍邊,搞個紅旗渠啥的,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兮一去不復還。
我當年成績雖然不錯,不過還不傻,也經人指點,趁著天黑,拎了一網兜煙酒去系主任那送禮。結果剛到他宿舍,就聽見屋裡有女人喊救命,撞開門一看,系主任光著上身,正在撕扯我們班一個女生的衣服,哥們當時年少氣盛,拎起酒瓶子,上去就給他腦袋開了瓢。
那衣冠禽獸捂著腦袋,連聲說沒事,沒事,喝多了,喝多了!又拉著我的手,跟我反覆保證,說我畢業分配的事情就交給他了,絕對給我辦的妥妥的,只要我對今天的事情裝作沒看見!
結果,真到了畢業時,這孫子卻大筆一揮,果斷把我下放到黑龍江烏蘇里江旁的一個水利站。
他跟我反覆保證,這工作不僅輕鬆,還能體驗當地獨特的風土人情,尤其是當地的朝鮮族姑娘,不僅貌美如花,而且熱情奔放,這是組織上對我的極大照顧啊!
我當時還挺高興,想著這老小子還算是多少有點兒良心,烏蘇里江那邊我雖然沒去過,但是從地圖上看看就知道,有山有水,這山水好的地方,指定出美女,像重慶、成都、大連,不都是這樣嘛!
等我到了那兒,得想辦法整桿獵槍,養條獵狗,沒事喝喝小酒,釣個魚,打個獵啥的,再找個白皙漂亮的朝鮮族姑娘,每天吃點兒石鍋拌飯,喝點兒啤酒,那生活可就齊天嘍!
很多年以後,我經歷了無數的兇險,再回想起這一段,也是諸多感慨。
有時候想想,自己當年要不是年少氣盛,被發配到邊疆,而是去了一個小縣城,在水利局裡喝喝茶,看看報紙,那會不會又有一段新的人生了?
不過,生活畢竟不是故事,你沒辦法選擇劇本,只能扎紮實實地過。
好容易熬到了畢業,我匆匆辦完手續,就扛著行李,坐上了北上的火車。那地方很偏僻,叫共和嶺,是黑龍江雙鴨山市下轄的一個小鎮,要去那兒,得先做火車到哈爾濱,再轉車到雙鴨山,再換乘客車到縣城,最後還搭老鄉的毛驢車,這樣差不多折騰了三、四天,總算到了地方。
下了毛驢車,我揉揉眼,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朝著周圍看了看,周圍都是大青山,遠處是一條大江,周圍大片大片的荒地上,漫山遍野都是向日葵,金燦燦的,遠處孤零零矗立著幾間小木屋,一條小街,一個小雜貨店,一所小學。
我當時就傻眼了,這裡基本上就是一大片荒地,啥玩意兒都沒有,那富得流油的黑土地呢?那些貌美如花、熱情似火的朝鮮姑娘呢?
沒容我想太多,水利站的領導就過來迎接我了,緊緊握著我的雙手,連聲說辛苦啦,辛苦啦,俺們全鄉人民都熱情歡迎北京下來的大專家啊!
我趕緊謙虛幾句,那邊趕緊讓人提著我的行李,接著帶我去了當地的政府招待所,其實就是個小飯館,給我弄了一張大煎餅,卷了大蔥,蘸著大醬,又整了一海碗白酒。
喝了半碗酒,我就徹底懵了,開始胡吹起來,最後拍著胸脯跟毛主席保證,我董小白保證一輩子呆在這兒,支持邊疆建設,支持咱們黑土地黃棉襖的親人們!
上午喝多了,迷迷糊糊被人送回到招待所,再醒來,天已經朦朧黑了,看著窗外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地,荒涼的小鎮,想著自己大把大把的青春,以後就要葬送在這裡,腸子都悔青了。
暈乎乎地坐起身,我嘬著牙花子,想著等老子回到北京,第一件事就是狠揍那個狗日的系主任一頓!哦,不,老子要先將他的醜事公諸於眾,再他娘的狠揍他一頓!
還迷糊著,就聽見外面鬧哄起來,有人喊著:「詐屍啦!詐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