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天一年(1)
站在樓下目送車開走,梁臨風轉身上樓。
這間兩室一廳的公寓除了梁臨風之外,還住著同一團隊的另外一個女記者。
那女記者今天也在家,看到她進門,略帶興奮地問:「剛才送你回來那個莫非是舒天的總裁?」
同為財經記者,她認識舒桐也不奇怪,不過記者們見多識廣,接觸這些企業高管也像喝開水一樣平常,梁臨風不明白舒桐有什麼值得她特別興奮的地方:「是啊,他怎麼了?」
那女記者瞥她一眼:「不是吧?你居然不知道?前兩個月鬧得多轟動,他們舒天的工程7月份出事故死了兩個工人,後來工人家屬為了賠償的事鬧到舒天總部,帶了刀子鐵棍要打出面調解的高管。這種時候別公司的總裁肯定要躲個乾淨了,舒天總裁倒好,自己跑去拉架,結果別人倒都是輕傷,他自己腹部挨了一刀流了不少血。
「當時在場的人都嚇傻了,他還特冷靜地跟工人家屬說不會追究他們責任,賠償金馬上也會落實。這事本來就是焦點,又出了這種熱鬧事兒想壓也壓不住,第二天就被報道出來了。舒天總裁態度好,沒仗勢欺人加分不少,人又年輕帥氣,輿論同情得也多,沒多久負面新聞就變正面了。」
梁臨風聽得嘴裡發苦,不等她話音落下,追問:「具體是幾月份的事情?」
「大概是9月初吧。」那女記者回憶了一下,就開始八卦,「你跟舒天總裁認識?這年頭這麼拚命的公子哥兒不多了啊,可惜他老早就結婚了,不然鐵定人氣高漲。」
梁臨風心裡一片混亂,根本沒聽到她說了什麼。
9月初?那就是她離家一個多月後發生的事?她記起來那時候她還在麗江,就是在那幾天,她接到了舒憶茹的電話,可是她壓根沒提舒桐受傷的事,就是噓寒問暖地說了不少閑話。
人在外面,她幾乎是刻意迴避了所有外界的消息,尤其是關於商界的新聞,就怕看到什麼又想起舒桐。
等她到了廈門準備新刊,那個風頭又早就過去了,所以這個事情她竟然直到此刻才從別人的口中得知。
注意到她神色有異,那女記者就停下來:「小梁,你跟舒天總裁關係不錯?」
「還行吧,認識而已。」胡亂應付兩句,梁臨風怕自己再站下去就會失態,忙找了個理由回自己房間。
慌著翻出手機來,她的第一反應是給舒桐打電話,可等她將手放在舒桐的名字上,卻突然猶豫了。
他應該是正趕往機場,這時候她打過去說什麼?說路上注意身體回家了注意休息?好像沒什麼必要。
直接說我不知道你前段日子受傷了,現在好了沒有?似乎更加尷尬。
最終她打了另一個人的電話,接通之後就是那個嫵媚慵懶的聲音:「喂。」
梁臨風猶豫了下,說:「舒桐前段日子受傷,你知道嗎?」
話筒那頭的吳菁雅沉默了片刻,柔美的聲音放緩了些:「當然知道啊,我翹班去醫院看過好幾次了。」
梁臨風覺得說話有些艱難:「我剛知道,沒有人告訴我。」
意味不明地笑了幾聲,吳菁雅說:「哦……我的話,我好像已經提醒過你一次了,結果你還是給了這個機會讓我趁虛而入,我為什麼要特地跑去告訴你?」
沒理會她的諷刺,梁臨風繼續艱難地說:「當時傷得嚴重嗎?」
吳菁雅又沉默了下,低嘆口氣:「腹部刺傷,胃部和肝臟都有開放性傷口,送到醫院后就吐了血,10月份才勉強出院,你說呢?」
舉著手機的手不停顫抖,她用了很大力氣才再次找回自己的聲音:「謝謝你,再見。」
不等吳菁雅再說話,她就掛斷了電話。
身體一直抖得不像樣子,她只好走到床邊坐下來。
她想象不出來,當她在雲南過著悠哉日子,把一切煩惱都拋到腦後的時候,舒桐居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現在想起來,剛才和他散步的時候,他冰冷的手,還有額上滲出的薄汗,都是因為傷后還沒恢復的原因吧?
她還在埋怨是他要風度不要溫度。
以後她再對誰說「我愛他,但我不能和他在一起」這樣的鬼話,還有人信么?
連她自己都不信了,她能算是愛他嗎?
有了矛盾完全只考慮自己的感受,把他丟開幾個月問都不問,回來后還是只知道對他冷嘲熱諷。
哪裡有人的愛是這樣涼薄的?
不停有液體滴在手背上,她抬手往臉上抹了一下,才發現自己已經是淚流滿面。
***
最後躺在了床上把身體蜷起來,她沒開燈,就是等著天色一點點黑下來,盯著手機的時鐘熬時間。
好不容易看到數字跳到9點,她雙手有些發抖地給舒桐發過去一條簡訊:到了嗎?早點回家。
短短几個字,她刪了又改,改了又刪,眼看又過去了幾分鐘,才一狠心按下了發送鍵。
接下來就是等待,可能是有什麼事分著神,舒桐回得也不快,十多分鐘之後才發過來,簡短的一句話:知道了,謝謝。
愣愣看著這幾個字,梁臨風用雙手捂住了臉。
接下來幾天,她幾乎是用快於平時兩倍的速度來完成工作。
總算把創刊號差不多搞定,交待清了手上的事,梁臨風堅決推辭了出品人的挽留,拎起行李回了B市。
時隔半年,再次站在了B市的機場里,梁臨風有些恍然。
口袋中的手機響起,她接起來,是舒桐的司機:「舒太太,您出來了嗎?我在大廳里等您。」
在廈門臨上飛機前,她的確是給舒桐發了條簡訊告訴他自己要回去,他也只是簡短地回了個「好」。
機場離市區並不近,加上B市一貫堵車,這時候能趕上的,可能是在接到簡訊后沒多久,舒桐就讓司機出發來接她了。
在人群中找到司機,上車后看著高速公路上不斷後移的樹木,梁臨風低下了頭:事情到了這一步,她還能心存幻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