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請多微笑(4)
從完全的黑暗中恢復了一些意識,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梁臨風都覺得自己處於淺度的昏迷之中。
她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卻連隻言片語都理解不了,更不用說記住。
似乎有水聲傳來,然後身體被搬動到什麼地方,四肢都僵硬得像是別人的東西,連動一下都辦不到。
這種讓人絕望的狀態持續了大概有幾十分鐘,她終於又陷入了昏睡。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也許只是幾個小時,但梁臨風幾乎覺得有幾個世紀那麼長,等她終於努力把自己從黑暗中拔出來,首先感覺到的就是近在身旁的溫熱軀體。
屬於男人的獨特熱度傳來,她下意識地以為那是舒桐,正要依偎過去,卻猛地被那個身體上陌生的氣味驚醒。
睜開眼睛後退靠在床頭,她攏了攏臉側散下來的頭髮,總算借著窗外的陽光,看清了那個人,除了腰上蓋著的一段床單之外,他近乎全裸,側躺在床上緊閉著的雙眼,還沒有清醒。
是周倜然。
而她自己,也不著寸縷,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被房間中打開的空調冷氣刺得陣陣發疼。
房間里已經沒有了其他人,不過梁臨風並不會天真到以為這裡昨天晚上只有她和周倜然兩個人。
深吸著氣拚命理順思路,她來不及去穿衣服,裹著被單用力推醒周倜然:「周老師!周老師!」
周倜然被下的麻醉劑比她要多,半響才微微動了一下,隨即皺緊眉頭,抬手扶著額頭,慢慢坐了起來。
他清醒得很快,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的手機在哪裡?」
忙從床頭的一堆衣物里翻出了他們倆的手機,把周倜然的扔給他,梁臨風自己也趕快拿起手機,不意外地發現早就被關了機。
似乎是覺得兩人在一張床上太過尷尬,周倜然接到手機之後就說:「麻煩你把衣服遞過來,我去洗手間。」
照著他的話趕快把衣服遞給他,梁臨風轉頭背過去,聽到他鎖上了洗手間的門,才深吸口氣,飛快撿起地上的衣服,用最快的速度穿上。
衣服就像是成人的外殼和包裝,赤裸相對的感覺就如同喪失了所有的尊嚴。
把衣服都穿上,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梁臨風才總算找回來了一些思考能力,她把手機打開,開機之後信息和未接來電提示立刻塞滿了屏幕。
足足有三十多個未接的電話,還有幾條簡訊,全都是舒桐的號碼。
梁臨風知道他一夜沒有找到自己,肯定已經焦急萬分,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立刻回復過去。
周倜然也很快穿好了衣物,從洗手間中出來,臉色有些蒼白,倒還冷靜,甚至還勾起唇笑了笑:「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已經成了婚外戀醜聞的主角。抱歉,是我連累你了。」
被他不慌不亂的態度感染,梁臨風也笑了下:「其實還好,昨晚被迷昏的時候,我還以為我會在一個裝滿冰塊的浴缸中醒過來,旁邊還有一個提示我要迅速撥打急救電話的紙條。」
這倒還真是,相比身體受到傷害或者遭到綁架,現在他們的遭遇已經算是很幸運的了。
周倜然點頭,神色間對她還能開得出玩笑也是頗多讚許,解釋了下他這邊的情況:「昨天下午我是被杜昊華約到這裡來的,大概是因為我上個月那個報道徹底惹到他了,他放言要給我好看。我帶了隱形攝像機和錄音筆過來,準備跟他正面交鋒一次,結果我還是託大了,進來就被埋伏在門后的人迷昏。」
杜昊華是華英集團的掌舵人,但因為他的發家史不大光彩,旗下產業也多有負面的新聞爆出,所以一直風評不好。而周倜然則是不懼威脅,堅持將華英集團的瘡疤公諸於世的記者,幾次下來,著實讓華英集團的更加聲名狼藉,也影響到了股票交易和項目開展。杜昊華對周倜然恨之入骨,放言要整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梁臨風也弄清楚了她這邊的狀況:「我昨天下班的時候接到周老師您手機發來的簡訊,說要我到這裡來談一下。也怪我警惕性太低,應該想到您如果要見我,會直接給我打電話的。」
「那會兒我已經人事不知,手機也被拿去利用了。」嘆息了聲,周倜然抬手按了按額角,「我不怕他們對我怎麼樣,我只怕連累了身邊的人,會於心不安。」
自從醒來之後,他臉色一直很差,眉頭也蹙得極緊,梁臨風不知該怎麼說起,只好說:「周老師您預計杜昊華這次會做什麼?」
「大概會曝光我們在一起的圖片和視頻之類的,如果他行動快一點,我想現在那些東西已經到了我們兩個單位的領導手裡。」周倜然淡淡說,「我曾經報道過他包養女明星的醜聞,他大概是對此記恨在心了。」
其實財經類報刊雜誌的記者很少會去專門撰文批評企業負責人的私生活,畢竟一來很多財經記者對此類八卦新聞多少有些不屑,二來這樣針對個人的報道容易得罪人,從而遭到報復。
不過周倜然在圈內一直是異類,只要是他看不順眼的,他都能用嫻熟精妙、功底紮實的語言和技巧去報道一個在同行看來小題大做的事件。就比如那個揭露杜昊華私生活糜爛荒誕的報道,梁臨風看過之後印象深刻,並且對那句「寧可自掛東南枝都不要得罪周倜然」的業內冷笑話深以為然。
只是現在,她卻一點沒心思再去回憶那篇文采和結構都相當精彩的報道,因為接下來杜昊華很可能會雇一個文采和功底都不輸於周倜然的執筆人,來把她和周倜然捲入一場輿論漩渦之中。
控制不住讓苦笑爬上自己的臉龐,梁臨風癱坐在床邊的沙發上,聽到她自己的手機鈴聲響起,是舒桐又打了一次電話進來。
***
每當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聖慧就會覺得時光開始變得奇怪。
明明是變長了吧?卻為什麼每一刻每一次回眸,都填滿了他的身影和容顏,滿溢地將要不能承受。
若要說是變短了,卻為什麼每一日都過得那樣得快,她好像只是和他依偎在一起了片刻,太陽竟然就已經落山。
蘇如慕傷得其實不重,那一箭射中了他的肩頭,只流了不少血,並未傷到筋骨。但一路的顛簸和勞累,卻引發了他的宿疾,讓他昏迷不醒乃至咳血。
竹林神醫醫術超群,聖慧到了之後,在那裡住了一段時日,等蘇如慕病情穩定,才重新去往前線。
也許是天子親征鼓舞了士氣,也許是匪徒仗著熟悉地形強撐幾個月,到現在已是強弩之末,不到一個月,匪首就被擒獲,朝廷在西南的戰事總算告一段落。
浩浩蕩蕩的天子御駕重回京師之日,聖慧在迎接的儀仗之前下輦,並從裡面扶出了一身白衣的蘇如慕。
當著滿朝臣工的面,她字字清晰:「朕欲立蘇太傅為皇夫,與沈皇夫共封親王,一般無二,眾卿以為如何?」
——摘自《聖慧天下》第二十六章「安得雙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