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選擇最難(2)
回到闊別幾天的家,梁臨風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放下行李,用家裡的座機給舒桐打了個電話。
只響了一下,電話很快被接起,傳來舒桐帶著笑意的聲音:「臨風?」
梁臨風聽那邊比較安靜,想當然認為他在辦公室,就帶了些撒嬌的意思:「我回家了……我想你。」
舒桐聽到,果然笑起來:「才兩天沒見吧?你現在怎麼這麼喜歡想我?」
梁臨風早就沒皮沒臉慣了,反正心裡也的確想見他,就拿著分機的話筒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將身旁他常用的小毯子拿過來蹭蹭:「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兩天都六秋了,我難道還不能想你一次啊?」
舒桐忍著笑:「能,當然能,我悉聽尊便。」
得意輕哼了一聲,梁臨風也覺得自己最近有些過於黏著他了,過年之後,特別是她過完生日之後,幾乎不自覺依賴他到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
以前她雖然愛舒桐,有一部分時間還是會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每天不聽到他的說話聲,不看到他的身影,就會全身都不舒服,坐立難安。
不過她很樂意放縱自己沉浸在這種情緒之中。她愛的人足夠好,反正都已經結婚,她又不需要去考慮太多的顧慮,所以能恣無忌憚地去依賴他。這樣好像結了婚之後才開始熱戀的感覺,真的是意外美妙。
她想了想,還是問自己此刻最關心的:「你晚上什麼時候回來。」
舒桐略頓了一下,笑:「大概能按時回去。」
梁臨風頓時心情大好:「那我在家裡做好晚飯等你。」說話的時候,她雙手捧著話筒,話聲裡帶了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滿足和甜蜜。
舒桐低沉的笑聲傳來:「好的。」
梁臨風雀躍地:「那好,先再見!」說完等舒桐也說了再見,她才意猶未盡地掛上電話。
一通電話打完,另一邊的舒桐等梁臨風先掛斷,才放下手機,向桌子對面的人笑:「讓你見笑了。」
這是在一個星級酒店私密的包間中,不大的空間裝幀考究華美,同時也隔去了一切外界的聲音。
坐在舒桐對面的是一個面目普通之極的男人,看樣子大概有三十多歲,身上穿的也是毫不起眼的休閑裝,這樣的人走在人群中,絕對不會引起任何關注。
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動,點在被他壓在手下的文件袋上,猶豫了一下,才開口:「當年那個小姑娘?她現在是你愛人?」
舒桐點點頭,笑:「能碰到她我也很意外。」
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些深究的意味,那個男人試探著問:「你不會是用這種方法來……」
笑著不失禮貌地打斷了他的話,舒桐語氣堅定:「我不會拿自己的婚姻開玩笑。」
那男人也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聳聳肩:「還好,我也不喜歡看到這樣的事情。」
不再多說,將那個厚厚的文件袋遞了過去,那男人加了一句:「當年牽涉其中的所有人的資料,基本上都齊了,下來就看你怎麼處理了。」
接過來並不打開看,舒桐笑笑:「謝謝你。」
那男人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你也算我的老主顧了,客氣話就不用說了。」說著順手就摸出了一包煙,對舒桐,「你介意?」
舒桐只好笑:「介意倒是不介意,不過我今天出來沒帶氣霧劑。」
那男人聞言微皺了眉抬頭:「你現在身體搞成這樣了?」他看舒桐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又哼了一聲,「別太給你那個媽拚命了,你再出力,她眼裡你還是外人。」
舒桐只是「嗯」了一聲,就沒再說話。
那男人碰了個軟釘子,神色就不耐煩起來,乾脆起身抓住身旁的大背包冷笑:「我是操你的心幹什麼?我不如去吃碗炸醬麵!」
說完他就真的拽著包,頭也不回地開門走了出去。
舒桐看了看桌上他剩下的那半杯龍井,知道他恐怕是真的嫌這裡無趣,跑去吃炸醬麵了。
房間里就剩下了他一個人,他也並不急著走,就將剛才拿到的那個厚厚的文件袋打開。
那個男人,是他早些年在國外留學時認識的老朋友了,名叫岳禮。舒桐還是個學生的時候,岳禮就已經是個口碑頗好的私家偵探,也算是當地華人圈裡響噹噹的一號人物。
後來受到金融危機影響,岳禮生意太差,就回到國內,接著乾的還依然是私家偵探。好在現在國內的富人多了,思想觀念也早就轉變,私家偵探又是剛剛起步的行業,他賺得比在國外多上幾倍,就更加樂不思蜀。
回國之後,舒桐因為要調查一些事情,先後找過岳禮兩次,一次是幫舒憶茹追查失散已久的親生女兒,一次就是這一回。
岳禮查事情很有效率,給的資料也非常乾淨,絕對沒有拉拉雜雜的東西夾在裡面,於是一個文件袋,就裝下了當年那個曾經轟動一時的血案的所有內容。
那也是舒桐生命中最黑暗的一頁,以至於到了現在,他還能清晰地記得,十幾年前的D城,還叫做張翔英的他放學回家,在熟悉的巷口看到了停著的幾輛警車,以及旁邊聚集的數量驚人的街坊鄰居。
周圍人群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他憑著本能撲到即將開動的警車前喊著「爸爸」,警車裡他的父親探出頭來,對他說了句:「找你爺爺。」
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過了不久,D城法院就宣布了判決。
他的父親因為發現他的母親和其他男人偷情,暴怒之下將他母親打死。沒有人能證明這是錯手,所以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他的父親迅速以故意殺人罪被判處了死刑。
那段時間,他好像是一夜之間被全世界拋棄,他暫住在年邁的爺爺家裡,不再有同學找他玩耍,不再有老師關心他的功課,以往和善的鄰居看到他就會用異樣的目光指指點點。
沉悶到讓人窒息的生活持續了一個月,一個月後他父親執行死刑后不久,他後來的養父,也就是那個婚外戀事件中被牽涉到的第三者蘇洪文,在爺爺家找到了他。
這個後來執掌了國內一流財團,以強悍手腕和過人能力震驚商界的人,那一天跪在他一個8歲孩子的面前,泣不成聲地說,希望他給他一次機會贖罪。
他轉頭去看坐在一旁的爺爺,在一個月之內彷彿又老了很多的爺爺木然說:「你走吧,不然一輩子都是殺人犯的兒子。」
於是從那天之後,他不再是張翔英,而是變成了蘇翔英,乃至成為了現在的舒桐。
他的養父把事情掩蓋得很好,所有人只知道蘇洪文帶著養子入贅舒家,但卻沒有人知道這個養子是從哪裡認領而來。
舒桐相信今時今日,哪怕最善於挖掘八卦的狗仔隊,也不可能追查到如此久遠的事情。
一頁頁翻過資料和文檔的複印件,深埋在記憶中的那些名字又重新映入他的眼帘,張隨軍,徐愛珍……最後一份是一頁小女孩的學籍檔案。
梳著兩個牛角辮子的小姑娘就算看著鏡頭,也是一副鼻孔朝天的得意模樣,在照片的另一側,清晰地寫著她的名字:梁臨風。
在那個事件中,被別有用心的鄰居指派去他父親工作的單位,將他父親叫回家來目睹妻子和好友偷情現場的小姑娘,就是梁臨風。
她或許早已忘記那次逃學途中遇到的事情,她不過趁著實驗課提前逃跑,然後在路上拿了一根棒棒糖作為報酬,去附近的單位叫了一個人回家而已。
之後她心滿意足地啃著賺來的糖跑去瘋玩,等放學后才回到家裡,被母親逮著罵了一頓,就繼續著她平淡而普通的小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