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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苗疆蠱事 大結局上(22)

  一進裡面,一股濃郁的屍氣襲來,房梁正中,懸挂著一具屍體,是個年輕的婦人,四肢下垂,頭髮凌亂,將面目遮蓋,只露出猩紅的長舌來,分外恐怖。


  小叔過去查看了一下,說死了差不多三天,現在應該是陰氣最濃郁的時辰。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外面依舊大雨如瀑,窗外除了噼里啪啦的雨聲,便只有不遠處靈棚中悲戚肅穆的哀樂。我們三人輪流休息,盡量讓自己身體處於最巔峰的狀態。


  晚上十點鐘,倚在窗邊的小叔輕聲說道:「有人從靈棚里出來了,朝著龍王廟那邊走去,應該是想查探一下我們是否已經死了。」雜毛小道一聲冷哼:

  「這會兒才想起來,是太忙了,還是太不把我們當一回事兒?」


  我們都涌到窗邊朝外邊瞧,卻見一個穿著蓑衣的黑影腳步飛快地朝龍王廟奔去,我們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他,然而他突然一閃身,隱入了黑暗中。


  我心中一驚,難道這人感應到我們的注視了么?


  不過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這個猜測,因為我瞧見一列隊伍出現在村頭。


  這一列隊伍有七八個人,為首的一個穿著厚厚的雨衣斗篷,將頭遮得嚴嚴實實,然而即便這樣,我還是能夠透過昏黃的路燈,瞧見他那英俊帥氣的臉——慈元閣少東家。


  他們,難道就是這詭異漁村所等待的大魚么?


  Chapter 12 慈元閣落難村中


  眼瞧著慈元閣少東家一行人朝這個湖邊的小漁村走來,我和雜毛小道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經歷了那天湖邊的救人事件,對於這個陌生的慈元閣,我心中多少也有一絲好感,這便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想即便是壞人,在情感上也會喜歡好人多一些。我想到兩種可能,其一是他們也如我一般,望氣而來,誤入此處,其二便是與這裡主持者是一夥的,前來匯合。


  兩種可能都有,讓我們不敢妄動,唯有默默觀察。


  跟隨慈元閣少東家的都是身手不錯的高手,他們先是在村頭那家的院子外停留了一會兒,四處張望一番,最後也如同我們一般,朝村子中間那燈火通明的靈棚走去。


  這時我聽到我們頭頂上有瓦礫在響,不用想,應該就是剛才準備去龍王廟的那個人。


  我們不敢發出動靜,將呼吸放緩,盡量收斂氣息。不過那個人並沒有在此久留,而是從房頂上飛快踩過,返回去報信了。


  那人並沒有上前迎接,看來慈元閣一行也是不速之客。


  小叔回頭低喝了一聲走,我們三個加上朵朵,便順著牆角溜出,朝靈棚那邊摸過去。靈棚里依舊和我們離開的時候一般,打牌的打牌、看錄像的看錄像、吹哀樂的吹哀樂,沒有一個人疲倦停歇。至於那台二十五寸彩電,放的依然是星爺的《百變星君》,都不知道這是第幾遍。


  當時的情形是如此的怪異,瞧見慈元閣一行人一邊抖落身上的雨水,一邊跟那個蠻橫的漢子交涉,我有一種電影倒帶的錯覺,把自己給代入了其中。


  與我們一樣,慈元閣少東家得到的回答依舊是不行,不能夠留在這兒借宿,即使拍出了好厚一沓錢來,得到的回應依然是不可以。


  這公子哥兒雖然也能夠將架子拉低,客客氣氣地說話,但是倘若有人想跟他比蠻橫,甚至想要騎到他頭上來拉翔拉尿,人家卻沒有咱這等的好脾氣。只見慈元閣少東家眉頭稍微那麼一皺,旁邊一個身材像大猩猩一般的隨從立刻發了火,衝到麻將桌旁,粗如大腿般的手臂放力一砸,整張桌子立刻轟碎,上面的麻將散落一地。


  然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些桌子被拆了的村民們根本不介意這事兒,依舊如剛才一般,興高采烈地在空氣中碼著牌,你碰我胡,不亦樂乎,旁邊圍觀的人也在嘰嘰喳喳說著話,聊著家長里短,讓人憑空生出錯覺,以為那麻將桌還在呢,只是自己眼花而已。


  我們瞧著這番詭異的場景,也有些發懵。正疑惑間,突然我聽到旁邊的屋子裡傳來嘎嘎的響聲,透過窗戶往裡面望,懸挂在房樑上的那一具屍體突然活動起來,一雙手開始攀上了捆住自己脖子的繩索,不斷地搖晃著,試圖從上面跳下來。


  同樣的聲音從好多房子里傳出來,隨著那些屍體的晃蕩,咯吱咯吱的聲音到處響著。我瞧見隔壁房子里吊著的那具屍體轉過身來,一雙翻白泛紅的血眼直勾勾地瞧向我,眼珠子一動也不動。


  我盯著它,它盯著我,我又盯著它,突然間它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血牙,雙目中一亮,竟然爆發出一團黑暗的光芒。


  黑暗的光,是什麼樣子?這個很難解釋,反正我當時就感覺眼睛一陣火辣辣,刺眼得很,勁風撲面而來。


  不管是什麼,我惡魔巫手點燃,朝前抓去。


  當我睜開眼睛,發現抓了一個空,那黑光竟然是從屍體中提煉出來的惡靈,剛一撲出來,便被旁邊給我打傘的朵朵給迎了上去。


  朵朵是誰?百年罕見的鬼妖之軀,修習《鬼道真解》和青木乙罡之法門,癸水體質,還是藏密鬼妖的傳人,對付這剛剛生出的惡靈,即便是在陣法之中,也不會浪費什麼氣力,揮手一抓,便將這惡靈拿下,三揉兩抓,輕輕一拍,便湮滅不見。


  我們這邊輕鬆解決,慈元閣眾人卻遭受到極為恐怖的襲擊——超過二十道鬼影在空中凝練成了一道光芒,將整個漁村映照得一片陰森恐怖:就在慈元閣諸人退到靈棚之外的時候,那些熱火朝天打著麻將的村民猛然扭過頭來,死死地盯著這八個人,緩緩站起身,集聚在一塊兒來。


  這大人小孩約三十人,朝著前方伸出手,面目猙獰地大聲罵道:「狗日的,你這個打短命的死傢伙……」罵聲此起彼伏,不過對象卻不是慈元閣諸人,小麗、二幺、鍾麻子,都是些尋常路人名號,他們卻越罵越興奮。有人開始高聲叫罵了起來:「打死你個狗日的,你他娘個老扒灰!」


  「楊小舟,你去年摸了我媳婦咪咪一下,你以為老子沒看到?」


  「何秋月,老子追你追了八年,你他媽的為哪樣就是看不上我,卻嫁給一個瘸子?」


  「蒿利興,你是不是又跟老師打我小報告了?」


  平心而論,這些突然間發狂的村民一點兒戰鬥力都沒有,別說三十個,就是來三百個,慈元閣眾人也不會畏懼,然而他們並沒有衝上前與這些村民拼成一團,而是緩慢撤離,不與這些村民接觸。


  他們幾人很快就退到了我們前面。那天酒樓上見過的中年人大聲喊道:「少東家,我們還擊吧,把他們敲暈,再查找是誰在後面催眠了他們。」那少東家搖頭說:「不行。你們下手都重,豈不是有危險?」


  慈不掌兵,危機面前如此優柔寡斷,不是什麼好事。禍事很快就出現了。當我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靈棚前奔出來的那一夥中了幻覺的村民之時,一道身影從屋頂落下,一刀斬在一名慈元閣弟子頭上。


  那潛藏在暗處的敵人竟然如此兇殘,讓我們有些心驚。此刻,各處屋頭之上,有血色大旗招展,一列列身穿黑甲的持矛武士從巷道中鑽出來。這些黑甲黑盔的武士並不是人類,而是符兵,瞧著那些頗有些年月的貼符盔甲,不知道是從哪個王侯的墓冢之中挖掘得來。


  這些被煉製過的黑甲武士戰力頗強,踏著靈活的步子衝到近前,不斷地出矛收矛,移形換位,層層疊疊,如同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慈元閣來人皆是高手,然而在一名弟兄驟然死亡的陰影下,心志被奪,一時間慌了神,左衝右突,隊伍便有些分散。


  雖然那些符兵單個拎出來並不算什麼,然而一旦凝結成一股團隊,卻能夠發揮出不俗的力量來。很快又有兩人凄慘厲喝,給黑甲符兵捅翻在地。


  轉眼間慈元閣便只剩下了五個人。對頭在這兒布下的實力實在可怖。


  即便是我們衝上去,倘若這般源源不絕的符兵湧上來,我們也只有一個死字。


  要不要救慈元閣幾人?自然要幫。


  怎麼幫?各個擊破。


  我們商議好了這兩個問題,小叔去尋找那個撒符兵之人,雜毛小道藏在暗處狙擊那個高來高去的刀客或者其他高手,朵朵迎擊頭頂那些惡靈,至於我,只有賣些苦力氣,直接衝破敵人那洶湧的黑甲符兵陣列了。


  我將鬼劍抽出,面對著前面洶湧的黑甲符兵,一頓足便衝進陣中,厲喝道:「鬼劍,破陣!」


  Chapter 13 雨夜破陣現故人


  雖千萬人,吾亦往矣!

  這不是一種文藝腔,而是一種蔑視一切強敵的卓然自信。已經殺戮三人的黑甲符兵,並沒有給我太多的壓力,一入戰圈,便如猛虎闖入羊群,鬼劍上下翻飛,如翻江倒海。


  我此番兇猛,其實也是有講究的。黑甲符兵乃煉製之後的凶靈,鬼劍卻為槐樹精怪塑身,專職吸靈,所以那劍鋒一沾及盔甲裡面的靈物,便瘋狂攝取;至於盔甲,又脆又硬,但有膽敢反抗拼搏者,我由上而下一劍破過,黑甲符兵煙消雲散。


  雨夜中,一道黑影從暗處衝出,左衝右突,卻並非生死掙扎;劍法談不上精妙,但是大開大闔之處,莫有能夠抵擋者。慈元閣剩下幾人趁這機會聚攏在一起,圍成一圈。其中一人朝著我拱手,高聲喊道:「在下慈元閣掌柜田磊,敢問來的是哪位高人?」


  我朝慈元閣諸人一笑道:「不要問我是誰,我的名字叫雷鋒!」


  這個段子平日里作為調侃極為管用,然而在這生死存亡之際,慈元閣五人沒有一個能夠笑得出來,苦著臉、咬著牙承受一波又一波的長矛襲擊。那個慈元閣少東家使的也是劍,一把寒鐵劍頗為凌厲,手段也了得。不過面對潮水一般的黑甲符兵也有些應接不暇。他有些慌神,見我過來,竟然開口問道:「雷鋒同志,你可知道這些東西,是怎麼弄出來的么?」


  「煉出來的唄!」我並沒有加入慈元閣五人抵抗團,而是一直在外圍遊走。聽得我的回答,少東家沒有說什麼,他旁邊那個女子卻是十分不滿意,她見我年紀不大,卻如此牛波伊哄哄,心中固有的驕橫之態立刻浮現,哼道:


  「瞧你這麼厲害,這些鐵頭人都不是你一合之將,莫非就是在此煉就邪術的妖人?快快放了我們,要不然,我叫我爹地……啊!」


  這番問責在一聲尖厲的慘叫中結束,我伸出鬼劍,將向她襲去的那頭黑甲符兵給擊殺。透過瓢潑大雨,我發現這是個唇紅齒白的嬌俏小娘子,年紀不大,身材高挑,一雙眼睛晶瑩透亮,有點兒電影明星的感覺。


  不得不說,我這個人還是蠻有紳士風度的,瞧見對方是個美女,也就不再計較她這倉皇之下的口無遮攔,冷聲哼道:「嘿嘿,要不是前幾日,瞧見你慈元閣有人為了救那湖中老翁而失去了性命,你以為我會管你們這等屁事么?」


  那少東家一邊拼力抵抗,一邊朝著我恭聲喊道:「這位雷鋒同志,小妹年幼無知,衝撞了您,我代她向您道歉,說聲對不起。只是,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


  我長劍一指,冷聲喝道:「殺!」此言一出,我身子立刻化作一條蛟龍,撲入了黑甲符兵之海中,奮力撲殺。


  這些黑甲符兵雖然進退有度,秩序鮮明,戰陣得法,然而當我以一種無可抵禦的姿態強行沖入時,卻並不能夠阻擋我前進的腳步。一時間鬼劍翻飛,不知道取了多少符兵的性命。


  如此看來,不用多久我倒也可以破陣了,然而坐鎮此間的幕後操縱者當然不會任我在這兒逞威風。一聲凌厲哨響划天而過,朝我心窩子射來,是那個藏身於暗處的刀客出手了。不過這又如何,我豈能怕了那藏頭露尾之輩?

  當下鬼劍一甩,斬出一片空隙,然後鬼劍迴轉,與那哨聲交擊在一塊兒。


  叮!從劍上傳來的觸感是一把刀,然而這刀在瞬間又失去了蹤影。我抬頭看去,哪裡還有人?我心中頓時有些凝重,倘若這刀客是坦克型的衝鋒戰士,與我對拼氣力,我最是不怕,然而他這般靈巧多變,露面只為一擊,一擊不成即遁走,那我就有些防不勝防了。我聽那慈元閣少東家驚叫道:「五行遁術?」


  所謂五行遁術,是道家一種空間騰挪法門。古之「五行」學說,就如同今天的數學、物理、化學一樣,是中國古代先賢從事各種研究的工具與方法,無論道家、醫家、兵家、儒家、史家、雜家還是歷算家,都必須精通「五行」,而道家在運用方面則走得比較遠。


  我聽聞在元朝末年,還專門有一個道家分支,名號曰「五行門」,竟能和天師道、茅山等高門大派分庭抗禮,只可惜後來給朱元璋剿除,余者皆入了民間組織白蓮教。白蓮教後來經過清末民初年間的沈老總整合,併入了邪靈教——莫非在這裡布陣的,是邪靈教中人?


  一想到這兒,我的惱恨頓起,鬼劍之上氣勢不斷凝聚,呼地斬出一劍,將我前方數頭黑甲符兵給盡數斬倒。


  然而就在那些魁梧的符兵倒地的一剎那,一道身影從符兵之後衝出,手中雪亮的刀花朝著我的下盤襲來。我有些猝不及防,鬼劍橫掃,擋住這鋒芒畢露的一劍。然而就在這一刻那人左手一揮,竟然又有一把黑色的長劍,朝著我的腹部捅來。


  這算是刀劍雙絕么?


  真是一個極有意思的對手。我微微一笑,運足氣力,與這個傢伙連拼了三招,在第四招的時候他竟然又倏地不見,下一秒,我感覺身後傳來一道凌厲的刀風,下意識地回劍一擋,卻發覺還有一劍悄然無聲地朝著我的心窩子捅來。


  這一劍簡直就是神來之筆,我根本無法避開,不得已,只有移動身形,用胸口震鏡擋住了這毒蛇一擊。當!那劍尖蘊含著巨大的力道,氣息一吐,我便朝著後面跌去。


  此人劍技精湛,一招得手,立刻化作一道龍捲風,朝著我席捲而來。所幸我後面正是慈元閣數人,這時拼力上前,替我擋住了那名詭異刀客的攻擊。我被剛才罵我的那個女孩兒接住,感覺香風一陣,似麝似蘭。翻身下來,鬼劍立刻發了狠,朝著前方的傢伙一劍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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