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苗疆蠱事11(40)
Chapter 55 視野之外的戰鬥,好大一盤棋
我在隊伍的末尾。大戰過後的我耗力過甚,又被楊知修拍打得渾身是傷,倘若不是扶著李雲起,只怕我也早就癱倒在地,睡上了幾天幾夜了。此刻聽到這番動靜,歪過身子,透過隊伍間隙朝著前方看去,只見有差不多三十個道士正跪在前方,為首者,正是大師兄陳志程。
此刻的大師兄可沒有之前的齊整,胸襟和袖子上面皆有鮮血浸染,臉上還有好些血痕,似乎也經歷過數場大戰。在他旁邊我還看到了朱睿,我看向了他,他也瞧向了我,不動聲色地沉穩點頭,晶晶亮的眼睛里,彷彿寫著「幸不辱命」幾個字。
瞧見這場景,我心中稍安,而後便感覺一陣又一陣的疲倦。這一晚上經歷的戰鬥,也以破碎的畫面出現在我的眼前,腦袋亂亂的,聽到陶晉鴻似乎跟這些弟子說了幾句話,然後有弟子朝著我們這邊過來。我感覺右手一松,李雲起被人接了過去,也有人過來攙扶我,並且將我左手上面的鬼劍給解了下來。我往那人身上靠了一下,頭暈目眩,眯著眼睛朝那人說了一聲小心,我的劍可鋒利了……那人笑著說:「陸居士,放心,我扶你去養心殿包紮,劍讓墨米給你放到震靈殿住處去,不要擔心。」我聽著聲音耳熟,好像是跟李澤豐一塊兒的震靈殿弟子,便放下了心,嘮叨一句,說:「得,拿好了,丟了找你索命啊……」
迷迷糊糊,花開花落,夢裡不知道多少歲月。當我醒過來的時候,睜開眼睛,看著那發黃的樓板,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是在茅山宗後院震靈殿的客舍里。屋子裡面沒有人,雜毛小道沒在,小妖也沒在,朵朵倒是在,不過卻窩在槐木牌中休息。
太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照射到我的床前。一束一束的光映在半空中,有許多微小的塵埃在飄動,我眯著眼睛瞧了好一會兒那些無規律的運動,感覺世界是如此美好。我是被餓醒的,沒有人來搭理我,我也不打算起來,想了好一會兒的事,突然一拍胸口,大聲叫喚道:「有請金蠶蠱大人現身!」
在我的期待中,終於蘇醒過來的肥蟲子在我的腹部動了一動,卻並沒有浮出我的體內。我一開始還以為它是害羞,再次呼喚了一聲,結果它就是不聽使喚,窩在我的身體里,不肯出來。隨著肥蟲子的沉默,我的心沉了下去,突然有一種最開始遇見它,被二十四日子午斷腸蠱給弄得死去活來時的那種陌生感。
難道,隨著肥蟲子的轉數漸高,我已經不能操縱它了么?
想到這裡,我閉上了眼睛,仔細思索起《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中的記載,卻終究得不出一個答案來。沒有師父,一個人摸索的壞處便是這樣,出了問題,完全都沒有可以商量的人。我躺在床上回想著「十二法門」,不知不覺間又迷糊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身邊有小孩子的聲音。睜開眼睛,發現是小妖和包子,這姐妹兩個正坐在我的床沿邊說著話。我聽了好一會兒,敢情是小妖在套包子的話,想誆騙些茅山真傳的《上清大洞真經》以及一些秘法。
包子也不知道為何這麼相信小妖,竹筒倒豆子,傾囊授予,讓人汗顏。
這些東西,事關茅山根基,便是我與雜毛小道的關係,也不敢隨意打聽。好一會兒我也聽不下去了,裝作剛剛醒過來,伸了一下懶腰,打斷了兩人的聊天。
見到我醒過來,兩人都很驚喜,快樂地大叫。問及時間,小妖說我已經睡了兩天了,再睡下去,只怕她們就要採取強制措施了。
我問雜毛叔叔到哪裡去了?小妖說還沒有休息半天,就跟著大師兄等人去清理隱藏在茅山境內的餘孽了,忙得很,就晚上能夠見著他的人。我問有沒有人找我?小妖說有,包子便是。
我想起來了,包子的師父,傳功長老身中蝕功蠱毒,雖然被我解除大半,但是餘毒未消,還需得我前去。治病救人,這可耽擱不得。我起身洗漱一番,檢查自己身體已經恢復小半,又察看了一下我的行李,鬼劍等物都在,於是便在飯舍里草草用過飯,由包子領路去塵清真人去處。
時值中午,太陽正高。經過兩天時間,茅山境內已經恢復了平靜,只是偶爾從某些地方,能夠看到沖洗未盡的血漬以及那股消散不去的血腥味兒,顯示茅山這幾日所經歷的大變故。
一路上不斷有人跟包子和小妖打招呼,也有人恭敬地叫我「陸左居士」。我詢問包子後續的發展,她就說她師父回廬靜養,而小姑則被陳志程接到了養心殿悉心照料,可惜還是沒有醒過來。
走了小半個小時,來到了一處山谷彎沖處。桂花環繞,簡陋的竹林茅屋前好幾畝葯園子,那便是傳功長老的居所。我進了屋子,與塵清真人好是一陣寒暄。塵清真人支使包子與我看茶,而我給他把了一會兒脈象之後,發現幾天不見,那蝕功蠱又有蔓延之勢。不愧是能夠悄無聲息地給傳功長老種上的蠱,果真是一等一的厲害,所幸這玩意煉製不易,只有傳功長老得以享受這等待遇。
本來倘若是肥蟲子蘇醒過來,並且聽我指揮,解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只可惜這小東西長大了,跟我鬧起情緒來,沒辦法,我只有按照茱萸麻醉的方法,給塵清真人徐徐醫治。好在我之前提過的那些草藥,要麼茅山便有,沒有的也託人出山去採購回來了,並無大礙。
我在傳功長老處待了一個多小時,將熬藥的方法仔細寫在紙上,並且叮囑好包子之後,回去震靈殿。剛剛走過牌坊,便見到大師兄出來。幾天不見,大師兄雖然眼珠子通紅,眉宇間難掩疲憊,不過精神奕奕,春風得意,狀態比前幾日要好得多。
見到我,大師兄上前招呼,說聽說你早上醒來,還跟包子出去了,身體沒問題吧?
我答還好,又將傳功長老的病情跟他說了一遍。大師兄握著我的手,連聲感謝,讓我務必使塵清真人儘快恢復,茅山現在可再不能折損人了。
我猶豫一下,問大師兄這幾日的情況如何?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況?
大師兄看了一下手錶,將我拉到了一處石桌前坐下,跟我講起當日情形。
原來大師兄和雒洋長老等人早就已經知曉這裡面有蹊蹺,在事發前一日,大師兄便將茅山外駐的眾弟子,乃至將林齊鳴、董仲明、尹悅等諸多心腹都借調回來,偷偷地安排在茅山內部。當朱睿這邊一傳遞消息過來,大師兄便聯絡了剩餘的諸位長老,把這裡面的事情講清楚說明白,並且偕同受傷的符鈞一起,假傳掌門口諭,捉拿梅浪及其座下核心弟子,以及潛入茅山的邪靈教眾,並且將矛頭隱隱對向了楊知修的清池宮。
是夜好一番龍爭虎鬥,其中一名煉丹長老是楊知修的心腹,趁機發難,被大師兄率七劍當場擊殺,梅浪在地道中被生擒,門下諸位弟子或死或降,邪靈教眾也全部斃命,再之後大師兄率領大隊人馬前往後山,將在九霄慈航陣外的邪靈教殘餘全部擊殺。
只可惜沒有辦法進入林海迷蹤,只有等待,後來感應到山體動搖,有青光衝天而起,映照整個夜空,如此異象讓眾人又驚又疑,直至見到了陶晉鴻出關,這才放下心來。
大師兄說話敘事,習慣了平淡的語調,然而我卻能夠聽到那一夜的激烈戰鬥,驚心動魄。聽到他居然悄無聲息地將茅山外駐子弟和手下親信調回茅山,運籌帷幄,將邪靈教眾一網打盡之時,便知道這個慮謀深遠的傢伙,在下好大一盤棋,而且最終還成了贏家。
我想起一事,問他有沒有見到一個戴眼鏡的男人,長得挺帥,就是有些面癱。大師兄搖頭說沒有,我心中咯噔一下,又問邪靈教左使抓到沒有?大師兄依然搖頭,說刑堂長老在追,不過跟丟了。這幾天領著人梳頭一般地巡視著茅山各處,除了發現幾個小雜魚之外,其他人都沒有見著,只怕是跑了。
我心中暗嘆可惜,這一文一武兩個最重要的人都沒有抓到,勝利的果實就沒有那麼甜美了。瞧見我一臉遺憾,大師兄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行了,茅山的蛀蟲此次已經差不多都拔除了,楊知修也垮台了,這便是最大的收穫。你既然醒過來,就隨我一起去見掌門吧。
Chapter 56 陶土豪,我們做朋友吧
世事總難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努力過了,至於結果如何,也只有聽天由命吧。
在前往清池宮的路上,大師兄告訴我,說邪靈教的那個左使十分狡猾,也異常機敏,那廝帶著以劉師叔為首的茅山一干人等,在山裡面繞了好幾圈之後,就藏匿起來了,再無蹤影;掌門出關之後,曾經用神念掃了一遍陣法布置的地方,估計那人見機不對,早就已經逃之夭夭,離開茅山了。
畢竟在茅山有內應,陣法必有漏洞,山中又亂作一團,他的出入其實並不是很困難。
至於楊知修,掌門師尊處理完緊急事宜后,當天下午又返回了林海迷蹤,結果也沒有發現他的屍體,不知道是出了意外,還是通過極不穩定的空間,被扔到了別的地方。總之此人消失不見,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那日在接管三茅峰清池宮的時候出了一點小茬子。楊知修的心腹死黨鬧事,結果當場被果斷鎮壓,在諸如陳兆宏這樣少數的鐵杆心腹反擊失敗之後,再沒有人有勇氣敢來挑戰掌門的權威。時間雖然已經過了十餘年,茅山似乎也被楊知修經營成了鐵桶一塊,但是陶晉鴻的出現,卻將這所有的一切都打成了碎片。除了被拴在一條賊船上的少數幾人,其餘的弟子,沒有誰敢和一位傳說中的地仙去作對,故而所有的一切,很快就得到撥亂反正。
走在路上,碰到的人都喜氣洋洋的,瞧見大師兄也熱情打招呼,十分敬重。準備上山的時候,碰到朱睿,大師兄拉住他,問他蕭克明在哪裡?
朱睿說在湖邊,大師兄讓他去叫過來,我們在上山的路上等他。
我們繼續登山,沒多久雜毛小道從身後趕過來了,他抓著大師兄的袖子,問叫他過來幹嗎?大師兄聳聳肩膀,說他也不知道,只是得了師父的吩咐,陸左醒來之後,叫他和你一起過來見他老人家。
雜毛小道眼珠子一轉,嘿嘿笑道:「是論功行賞?」
他笑得開心,跟之前猶猶豫豫、畏首畏尾的模樣,有很大的區別,顯然是心結已解,少了許多憂愁。
大師兄也笑了,講這說不準,說不定還就是。小明和陸左,你們兩人這次真是立了奇功。當晚的事情我也聽雲起跟我談及,說起來我都后怕,可以說我們茅山現在的這大好局面,差不多都是你們兩人用命拼出來的,而我們這些在外面的傢伙,做得還真是少,慚愧啊慚愧……
大師兄誇起人來,讓人感覺渾身自在,舒爽得很。如此心情舒爽地說說笑笑,不知不覺便來到了三茅峰頂。
比起當日祈福法會的大場面,今日的清池宮顯得有些冷清,一些親近楊知修的道士被隔離了,有的則直接被廢去了修為,逐出山門。廣場上面似乎還有一些沖洗未盡的血跡,昭示著這次變故。
我們跟在大師兄身後,進殿直走,朝著後殿行去。路過幾個偏廳,我看到有身穿黑袍的刑堂弟子出入。大師兄告訴我們,梅浪和幾個作內應的傢伙被生擒了,具體的審查事宜由劉學道長老負責,這些應該是過來彙報的。
一路走,最後來到清池宮的一處小殿,門口有人把守,通報之後,符鈞走了出來,引著我們進了房中。裡面的布置很簡單,擦得發亮的地板上隨意擺放著一些泛黃的草編蒲團,陶晉鴻正在與執禮長老雒洋講話,我們不敢上前打擾,坐在門口等待。過了幾分鐘,雒洋長老起身與陶晉鴻告辭,路過我們的時候,微笑著點頭示意,還拍了拍雜毛小道的肩膀鼓勵幾句,很是親密。
雒洋長老走了之後,我們上前拜見陶掌門。大師兄此番過來只是領路,與他師父稟報了下大範圍搜集邪靈教餘孽的進度后,便起身離開。此刻的陶真人一襲新做的灰白道袍,素雅而高潔,斑白的頭髮和鬍鬚梳理整齊,面嫩如嬰,總算是有了一些仙風道骨。
見我認真瞧他,陶真人不由笑了,說怎麼,不認得了?
我盤坐在他身前一米遠的蒲團上,瞧見他笑,緊張的心情不由得舒緩下來,回答道:「倒不是,只是覺得您既然已經是地仙了,自然是跟咱們常人不同的,卻沒想到你竟然會有這般平易近人。」
陶晉鴻哈哈大笑,說地仙其實也是人,只不過超脫了一些凡物而已,何況我這個地仙可是剛剛成形便實力大損的,說不上厲害。
雜毛小道在旁邊誠惶誠恐,說弟子知錯了。陶晉鴻又笑了,指著雜毛小道問我,說這小子平日里跟你說話,也這樣?我搖頭,說他好久沒見你了,緊張。
這般說了幾句,氣氛就好了許多,他又問我這兩天傷勢恢復得如何,我答:「還好,前不久楊知修給了顆洗髓伐骨金丹,藥力未散,正好可以當做調養,不多日便可好轉。」陶晉鴻說好,那幫老巫婆煉的丹藥還不錯,只不過不能多吃,會有副作用的。
通過這一段交談,我感覺陶晉鴻修為雖然極端高深,但並不是一個不好相處的人,恰恰相反,這位身為茅山掌門、成就地仙的老人,言談舉止十分接地氣,跟普通的師友長輩一般,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倘若不是那日見過他的出手,還真的瞧不出來。
講完傷情,陶晉鴻問我,那日跟在我身邊的兩個小姑娘呢,怎麼沒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