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苗疆蠱事11(23)
Chapter 26 黑袍道士
張欣怡這般叫著,便見到被緩慢扶著的龐華森整個身子都在顫抖,篩糠一般,口中吐著白沫,而一雙手,則開始往外面冒出黑黢黢的硬毛。「不好,中屍毒了!」雜毛小道一聲大叫,而朱睿也放開了龐華森,往後面退了幾步,臉上露出了驚恐:「好厲害的屍毒,發作得竟然如此之快?」
所幸作為茅山道士,常年都有可能和這殭屍、屍毒打交道,故而隨身都帶有克制的東西。朱睿手往道袍里一掏,摸出來一塊墨斗,口中念念有詞,飛快地將上面的黑線蘸上些特製墨汁,然後捆在了龐華森的雙手上。
完了之後,他一邊咬破中指,將血滴在龐華森的額頭,一邊大聲喊道:「老龐,老龐,你還有意識么?」
龐華森虛弱地回應,說好冷啊,感覺快要睡著了一樣……
他說冷,然而瞧他那紅彤彤的臉兒,卻燙得嚇人。聽到這話,朱睿急了,說:「可別,你這要是閉上了眼睛,再想睜開來,可就難了。欣怡,有早熟的糯米粒沒有?趕緊給我!」朱睿這邊吩咐著,背著個小袋子的張欣怡已經翻出了一袋糯米來。這是出行常備之物,她口中念著驅疫咒訣,手勢均勻地將糯米撒在龐華森的臉上。白皙的米粒碰到龐華森的臉,掉落在地上的時候,已經是漆黑冒煙的模樣。
大半袋子的糯米灑在了龐華森的臉上,然而卻是一點兒效果都沒有。他照舊熱得很,臉色通紅,那頭髮都烤彎了,發出一股熏臭的氣味,身子顫動的幅度也越來越大,身體彷彿僵硬了一般,砰砰作響。
雜毛小道站了起來,將整個事件在腦海里過了一遍,驚叫道:「不好,龐師兄是被松鼠給傳染了!」話兒說完,將隨身攜帶的包裹解開來。裡面裹著一隻毛髮稀鬆的肥松鼠,雖然無臭無味,然而卻早已經血肉模糊,有了肥蛆生長。雜毛小道眉頭一皺,將這東西小心放到了地上,轉過頭來問我:「小毒物,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竟然能夠瞞得過我?」
我瞧見這玩意,心中一緊,讓他將雙手伸出來給我看,別也中了屍毒。
雜毛小道將手伸出來。這傢伙相貌長得不怎麼樣,但手指卻是白皙修長,活脫脫彈鋼琴的手。上面並沒有龐華森身上傳來的臭味,不知道這傢伙為何會如此幸運而沒有中毒。不過也來不及多想,回憶著《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中巫醫一節的內容,我正準備上前,卻見龐華森的口中一聲嘶吼,彷彿經歷了分娩的痛苦一般,渾身肌肉綳得僵直,將朱睿手上的墨斗黑線,盡數崩斷,那烏漆墨黑的毛手,朝著張欣怡抓去。
張欣怡看著文弱柔順,然而不愧是小姑蕭應顏的同門師妹,身手厲害得緊,一晃,人便退出了一丈之外。朝著我們大聲叫道:「龐師兄屍毒發作了,要是再沒有辦法,他可就沒有救了!」她說得悲切。
朱睿在墨斗被掙扎開了之後,手已經握在了腰間的劍上。不過他猶豫了幾秒鐘,這劍還是刺不出去。因為在他面前的,可是平日里最為熟慣的同門好友。茅山宗內,弟子數百,能夠成為朋友知交者能有幾人?天人交戰數個回合,朱睿的眼睛變得通紅,滾滾男兒淚,湧泉而出。正想咬著牙給面前這好友一個痛快,結果一隻手攔住了他。
「且慢!」我一邊攔住了朱睿和張欣怡,一邊拍手喊道:「小妖,出來吧,別躲著了!」
白光一閃,小妖踏著貓步出現,美目惺忪,伸了一個懶腰,不滿地說道:「這到處都是道士道姑的地方,幹嗎叫我出來?倘若我被哪個不長眼的二愣子給看上了,是你負責還是我負責?」
朱睿和張欣怡傻愣愣地看著這小美女憑空出現,驚訝得瞪圓了眼睛,而我則催促她道:「先幹活,再貧嘴!」
小妖咕噥著:「每次只有幹活時才想到人家,過分,哼!」她嘴上雖然不願,但是四下環顧,冰雪聰明的她便已經了解了大概,手一伸,衣袖裡便伸出那強化版的九尾縛妖索來,將已入魔怔的龐華森給困住,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下,動彈不得。
龐華森這邊倒了,我才有了發揮的空間,將中指放入嘴唇一咬,毫不避諱他身上瀰漫的黑氣,混合著血液,點到了他的額頭之上。
朱睿瞧見我的動作,大叫不可,我回頭看他,他焦急地解釋道:「中指血陽氣雖足,但是並不能夠將他激醒。他中毒了,可能會傳染呢……」我一笑,說:「無妨,同樣是中指血,不過我的血要特殊一些,你且看看效果。」我滴在龐華森額頭上面的血並沒有順著流下來,而是迅速被他的額頭吸附進去,不一會兒,龐華森僵硬青灰的皮膚開始回暖,恢復了一些血色。
朱睿瞧自己的好友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又變回了人形,不由得詫異說,這是怎麼回事?
我將中指間溢出來的血在龐華森的臉上抹了四道,然後回答道:「說起來,這並不是屍毒,而是一種蠱,叫做殭屍蠱,所以才會如此迅速。糯米墨斗,都起不得作用……」雜毛小道聽我提及,問是不是我們在青山界一線天裡面遇到的那種活死人蠱蟲?
我點頭說是,不過是變種,都是由那古墓存留的屍錜練就,極端厲害。我也是湊巧,家學淵源而得知,誤打誤撞而已。倘若是遲誤了一時半刻,只怕老龐就要化作一堆蟲子,四散開了。
這兩個茅山道士都沒有聽說過巫蠱之事,只以為是小術,聽得我的描述,不由得咋舌不已。說話間龐華森已經醒轉過來,幽幽地問他在哪裡?朱睿看著好友醒來,激動地拉著他的手,說:「你糊裡糊塗不知曉,要是沒有陸左,你已經進了我們白天去的墳山裡面,做了一堆枯骨。」
聽到朱睿和張欣怡的轉述,龐華森拉著我的手,沒口子地說著感謝的話。我的眉頭深鎖,想著那個潛入茅山的傢伙居然還懂用蠱,狀況真的是讓人擔憂啊。
正當我們說著話的時候,從前方跑來一個黑袍弟子。小妖不喜生人,特別是道士,於是搖身回返槐木牌中。此人走到近前,朝著我和雜毛小道拱手說道:「蕭師叔、陸居士,馮師伯差我過來問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停滯不前了?」
我和雜毛小道都不認識這個人。朱睿叫他潘嘉威,向他解釋了剛才的事情。
潘嘉威查看了一下龐華森的情況,點了點頭,跟朱睿和我們商量,說既然龐師叔身體不適,而現在情況叵測,不如由朱睿師叔和張師姑護送去震靈殿中歇息,而蕭師叔和陸居士則隨我來,前去接應劉長老和諸位追擊兇手的師叔伯?
潘嘉威的提議讓我們都有些發愣,朱睿卻聽到了個中意思——他和張欣怡雖然都是二代弟子中的翹楚,但是並不能起到一定層級的高手作用。潘嘉威此番前來,所為的也只是我和雜毛小道,對他們其實並不是很熱切,只盼不要拖後腿即是。
當然,那個兇手既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茅長老給殺死在山門大陣前,又悄無聲息地潛入震靈殿中擊傷符鈞,自然是極為厲害之輩,能夠不與那樣的傢伙發生交集,其實也是一件好事。於是朱睿點了點頭,說好,他便先護送龐華森上震靈殿去,讓我們一路小心。
既然有安排,我們也沒有再理會什麼,跟朱睿、張欣怡交代了如何給龐華森解乾淨毒,以及將這地上的小松鼠給妥善掩埋后,便隨著黑袍道士離開。
潘嘉威不怎麼愛說話,只是在前面領路,腳步匆匆,走得飛快。雜毛小道心憂前方情況,連問許多問題,然而那傢伙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問多了,便直說自己就是跟在身後跑腿傳話小角色,哪裡知道這些?只知道很亂,到處奔跑,說劉長老還跟那人交上了手,勝負不知,反正還是給跑了。
我們走得快,不多時就到了之前去見小姑蕭應顏的那條山道。當時已屬午夜,山中風大,蟲子也多,雜毛小道問得多了,那個道人有些不樂意回答,悶著頭往前走,讓人覺得好生奇怪。
雜毛小道見這人一問三不知,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停住了腳步,喊道:「等等,我怎麼沒有發現有人來過的痕迹?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雜毛小道的喊話,黑袍道士轉過頭來,臉上有著詭異的笑容:「呵呵,終於明白過神來了,不過,你是不是醒得太晚了?」
Chapter 27 血虎破陣
黑袍道人轉過頭來,眯著眼睛瞧我和雜毛小道,笑容古怪,讓人心中發毛。雜毛小道一抖肩,雷罰穩穩落在了右手上,指著這個叫做潘嘉威的刑堂弟子,沉聲喝問道:「你到底是何人,是受了誰的指派將我們給引到這裡來的?」潘嘉威的眼睛凝聚如豆,上下轉了一圈,竟然從嘴巴裡面蹦出兩個字來:「你猜!」
這話兒倘若是美女在你儂我儂的情況下提及,倒也無礙,但是從這五大三粗的老爺們口中說出來,讓我心中一陣惡寒。怒向膽邊生,身子一低,那成精老槐木所制的鬼劍便執在手中,朝前衝去:「猜你妹啊!」
一聲厲喝,白天剛剛服用了一顆大補的丹丸,渾身都是勁兒,將我的心裏面弄得毛毛躁躁的,戰意昂然,也不想跟這故作神秘的傻波伊講什麼道理,一劍西來,凌厲十分。
然而那黑袍道人膽敢引我們前來,自然是早有了準備。他身手並不算好,不過卻也不慌不忙,腳下移動兩步,人竟然騰挪到了五丈之外。我的眼前一花,那本應該是山間小道的場景,前面竟然松濤陣陣,密林叢生,彷彿換了畫面。瞧著這場景,我心中的寒意陡升,而雜毛小道大叫不好,兩步並作一步,衝到我的面前。
他一把抓住我的衣襟,往後一抬,疾退三兩步,結果在我剛才停留著的位置,出現了一個黑黝黝的深坑,看不清深淺,倘若不是雜毛小道剛才的那一抓,只怕我就真的掉進坑裡去了。
雜毛小道將驚魂未定的我拉了回來,落腳也不敢踩實,試探了兩下,方才站定。凝望前面人影恍惚的潘嘉威,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殺害茅同真的是個用劍高手,現在又出現了一個蠱毒高手,我猜你是奉了刑堂長老的命令,將我們給抓捕住,對不對?」
潘嘉威聽到雜毛小道的話,愣了一下,哈哈笑說:「別逗了,你以為還真的有人想要栽贓陷害你們啊?實話告訴你,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用不著使用這等小計,至於我為何要將你們引到這裡來,本來想讓你們直接去問閻王的,不過有人想要看著你們死,讓你們死個明明白白,所以且容你們多活一會兒……」
我和雜毛小道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到底是誰,將我們引入此處,並且有能力開啟法陣,深陷我們?是楊知修么?
這茅山上下,有能力做這件事情的人並不多,他便是最有可能的一個。奇怪的是,他既然要謀害我們,為何白天卻還要贈我們那兩顆洗髓伐骨金丹?這不僅僅是暴殄天物,而且純粹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但倘若不是楊知修,有能力做這事的又是誰?是一直抱恙不出的傳功長老,是神秘低調的刑堂長老,還是看似老實的掌燈弟子呢?到底是誰,究竟與我們有多大的仇,竟然還要讓我們死個明明白白?
真相只有一個,而猜度則讓人疑神疑鬼,這般想來,整個茅山上下便都沒有好人了,不如索性不管。
潘嘉威口中的那個幕後主使似乎還有別的事情,並沒有在此守候,不過他有陣法憑恃,卻也不慌不忙。雜毛小道瞧這左右都有陣法流轉,不由得出聲誘導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潘嘉威,不管你是被人指使,還是參與其中,我都想告訴你,此事之後,你必然會被當作替罪的羔羊,無論是被抓還是被殺,都不是什麼好結果。既然如此,你不如將我們給放了,多少也不過是辦事不力的問題而已,而你卻獲得了我們兩人的友誼,有什麼條件,我們都可以談的……」
潘嘉威對雜毛小道的話無動於衷,說無妨,你們既然都要死了,身後事就不要再操心了,這些都不需你們管的。
我瞧著潘嘉威的臉,眼睛一跳,嘆了一口氣,說:「不用多說了,這個小子臉上蒙著一層麵皮,具體身份是什麼,怕是只有鬼才知道。」被我揭破,那傢伙倒也不驚慌,只是略微奇怪,說:「你倒也是好眼力,竟然能夠瞧出我戴著面具來,不錯,不錯,只可惜,天縱之才,就此夭折了……」
他這般嘆息,一副悲天憫人的聖母模樣。雜毛小道動了,早已經凝成劍指的左手抬起,雷罰便如同一道閃電,朝著前方電射而去。
雷罰運足功力,勁頭也足,轉瞬即至,然而我們並沒有瞧見假扮潘嘉威的黑袍道人被一劍刺中,反而是我們面前的整個世界都化作了碎片,玻璃一般碎裂開來,松濤不見,化作了無數的黑暗,光線在若即若離間變得光怪陸離。
雜毛小道暗罵一聲晦氣,手腕一抖,將飛劍收回來,跟著飛劍回來的是一潑臭烘烘的東西。
我的心中一動,知道這些傢伙對雜毛小道的飛劍肯定是早有防備了,在我們面前的,皆是幻象而已。
那個黑袍道人是個話癆,此刻還有閑心譏諷我們:「果真是兩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臭石頭,性格我喜歡,不過你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又偏偏還要跑到這是非之地,那麼下場便也不需要別人來操心了……」
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層層疊疊,不斷地回蕩著。聽到這奸計得逞的聲音,雜毛小道也來了真火,一聲冷笑,說:「我在此山中生活了十多年,你能開啟這護山法陣,我未必不能破掉。小毒物,且跟我來。」
雜毛小道一聲吩咐后從袖子里飛出一張折成紙鶴的黃色符籙,晃晃悠悠朝著前方飛去,每過一處陷阱,立刻就有一點火光出現,將其標註清楚。在它的指引下,雜毛小道帶著我,一路往前奔行。這路其實上次包子也帶著我們走過,多少有些印象,再加上這紙鶴符籙的指引,我們竟然一鼓作氣,跑出了幾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