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苗疆蠱事10(8)
我之前說過,諸種秘術,因為一些眾所周知的原因,隱匿失傳甚多,許多人不知不曉不聞,反而是香港、台灣之地,繁榮昌盛,流派紛起。這些地方的同行,普遍都不怎麼瞧得起大陸的師傅,如此態度,也算是正常。
我特意關注了一下雜毛小道,這廝也是臉色一變,然後一雙眼睛幾乎變成了燈泡,閃現精光,咽著口水,幾乎有衝上去,將這件藍色錦緞旗袍給撕開來的衝動。
我略微有些無語,這個傢伙並沒有聽到我們面前這小妞兒的羞辱之意,反而更加註重別人胸脯前那高聳的起伏曲致。不過他這一招也算是有效,在那貪婪的、幾乎想要將人扒光的目光注視下,這個女郎收斂了一些驕容,下意識地拉了拉裙角。
我們沒有說話,倒是那個吳萃君走了上去,拱手說道:「竟然是姜世伯,侄女吳萃君,這廂有禮了。」
姜鍾錫聽到這見禮,略微有些訝異,沒有想起來面前這個短髮精明女人,是何方人物。不過吳萃君很快提醒了他,說家父吳琊,匪號玄三狼,不知道姜世伯可曾記起來了?她話音剛落,這姜鍾錫恍然大悟,哦,原來是三狼的女兒啊,沒想到啊沒想到,上次見你,還是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這一晃眼幾十年,竟然這麼大了。聽你父親說你在內地開了一家公司?」
吳萃君立刻遞上名片,說道:「萃君顧問,開在東莞,侄女也是憑著父親教的手藝,勉強維持些生計,還請姜世伯多多指教才是……」
姜鍾錫接過名片瞧了一眼,然後遞給旁邊的妙齡女郎張靜茹,頗為謙虛地說道:「你父親與我本事相若,談不上什麼指點,今番能夠在一起共事,也算是有緣,無需多禮。」
這熟人見面,一番攀談,之前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子就給沖淡了很多。那個中年胖子走到中間來,舉著雙手喊道:「諸位,鄙人李皓,是集團行政部的經理,今天請大家過來呢,想必大家多少也清楚是怎麼回事了。在這裡呢,我代表我們董事長懇求大家,希望能夠儘早解決此事,恢復集團的正常生產和穩定,至於外界對我們集團血汗工廠的種種指責,我想說,對於同類企業來說,我們已經做得足夠好了。當然,我們的工作也在繼續,希望能夠更加人性化……」他到底是一個領導幹部,說話跟我們這邊差不多,廢話連篇,官話套話一堆堆。
說完之後,他引著大家到了二樓的會議室,將此次事件的具體細節和過程,用PPT放映的形式,給我們做了詳細的介紹。
因為之前做了一些功課,我對這些細節並不是很在意,而是左右看了一下。發現參與此次事件查探的,主要有六家:我和雜毛小道的茅晉事務所算一家,萃君顧問公司算一家,台灣大師姜鍾錫和他徒兒張靜茹算一家,還有三家,一家來自鵬市,一家來自南方市,還有一家,居然來自朱晨晨和歐陽指間老先生的家鄉江門。
如此人才濟濟,又相互間有著競爭關係,所以會上熱烈發言的人很多。我和雜毛小道都有一個相同的性子,就是不愛張揚。雜毛小道雖然愛耍弄嘴皮子,但是也特別分場合,倘若是自個兒擺攤算命,那小嘴吧嗒吧嗒能說一天,但是在這種場合,卻並不吭氣。同樣的還有台灣來的兩位大師,也都眯著眼,不說話,只是掃量著場中的各位。我感覺那個叫做張靜茹的妙齡女郎,她的目光似乎總是有意無意地朝著我們這邊掃量過來。
哎呀媽啊,這是要看上我的節奏么?
我在心中惡意地揣測著,對這個長得像模特多過像風水師的妹子,有著不是很好的觀感。或許是因為我這個人向來都是在底層摸爬滾打,接受過太多的白眼和不屑,所以下意識地對那些自我意識十分強烈的人,抱有一種疏離的態度。無論是誰,我們生而平等,在人格上都是一樣的,何必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驕傲模樣呢?
會議開了差不多有兩個小時,一群人討論得臉紅脖子粗,將此事的種種疑點都列舉出來,藉以彰顯自己的眼光和專業,我和雜毛小道默然不言,時而觀察周圍諸人,時而埋頭看了看桌子上給的資料。期間雜毛小道接到一個電話,他出去說了兩句,回來的時候,說是董仲明打過來的,說有人舉報我們兩個在偉相力工業園露面,問是不是在逃通緝犯,小董已經把這件事情給抹平了,不過讓我們盡量小心一點兒,倘若事情真的鬧大,陳老大這邊可能也罩不住的。
我瞥了一下正在慷慨陳詞的吳萃君,想來就是這個娘們暗中做了手腳。自錦繡閣講數比斗以來,我便能夠感覺到這個女人的心機和好勝心,不是一般的強烈,乃至有些瘋魔的狀態。
我問雜毛小道怎麼辦,要不然我們先撤吧,免得沾染了這些污垢。
他搖頭,嘴角浮現出了古怪的笑容,說,既然是大師兄托辦的事情,搞好便是,至於這女人,我找她好好地、深入地談一談。
這會議對於某些人來說是舌辯群雄的表現機會,然而對於我們來說卻有些無聊,到結束的時候,我得到三條信息:一,入夜之後,在場各位在安保人員的陪同下,至工業園各處觀風識水;二,如有必要,可以前往停屍房察看最近兩個死者的屍首;三,集團公司還從五台山請了一位高僧,會在這兩天到達。
聽到第三個消息,我不由得有些好笑。這兩位台灣同行自視甚高,然而他們的僱主卻並不是完全信任,不但請來了我們這些周邊名家,還不遠萬里,跑去晉西請人,真不知道他們打的是什麼主意。
會議結束之後,集團行政部給我們安排地方暫住,之後的時間可以自由行動,至晚上會合。如果需要巡廠以查風水,他們會派人員陪同。這個工業園實在太大了,一個人在裡面轉,說不得就會迷路了。
剛才進來的時候,我也大概瞧了一下,能夠看出這裡的格局,是請人專門看過的,倒也中規中矩,瞧不出什麼花樣來,於是沒有再浪費時間,準備靜待晚上。散會之後,雜毛小道去找吳萃君談事,我剛要走,便聽到身後有人用台腔國語叫道:「喂,你,站住!」
Chapter 14 屍檢中的詭異發現
我回過頭來,但見張靜茹從轉角跑到我面前來,盯著我瞧了好半會兒,突然說道:「你就是關知宜口中所說的妙手回春陸左吧?」
我愣了一下,這美人當前,腦子就有點兒轉不過彎來。就客戶來說,關知宜並不算是我們所遇到過最棘手的,僅僅幾個小時的時間便完成了,這個女明星雖然並不為我們所喜歡,卻實在為茅晉事務所的名聲推廣,做了很多工作。人便是這麼奇妙。
見我沒有說話,張靜茹惡狠狠地瞧著我,說聽說你本事很大啊,不過像你們這些邪門歪道,再厲害,也不能夠明了正途,有何用?
我摸了摸下巴,說張小姐,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如果沒有事情,那麼就讓開,我想回去休息了。
張靜茹退後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我,說也對,徒有虛名而已,我何必跟你計較?只是以後低調一點,免得碰到有真本事的,被人笑話。
這小妞兒腦袋一扭,回過頭,馬尾辮一甩一甩,朝著走廊盡頭走去,雜毛小道鬼魅一樣出現在我的旁邊,看著張靜茹一扭一扭的豐臀,用胳膊捅了捅我,說怎麼,這個妞看上你了?我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頭,說不是,她跑過來告訴我不要太張揚了,低調一點。咱高調過么?
雜毛小道眯著眼睛說,瞧這個女人,倒是有那麼一點意思。
我問,吳萃君那邊怎麼樣,是不是這個死女人在陰我們?需不需要我的肥蟲子出馬,給她疏通一下腸子?讓她也知道「敬畏」這兩個字,有的東西不是想說就能說的。雜毛小道搖頭說不用麻煩,他已經解決了。
我奇怪,說這麼快,怎麼搞定的?
雜毛小道嘴角含笑,說跟你混了這麼久,這巫蠱之道也算是了解個粗略,再加上以前在耶朗祭殿中瞧見的東西符文,將其融入符籙中,倒也有些收穫,正好想找個實驗對象,所以……
這個巫蠱結合符籙的想法,是雜毛小道在我家裡閑著無聊的時候想起來的,我不知道他竟然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出了成品。我笑了,問,效果如何?雜毛小道說還不錯,至少現在,吳萃君給嚇得半死,算是老實了。
我們兩個說著話,謝一凡的助理羅喆跑了過來,問我們要不要去醫院的停屍房,看一下上周的死者。因為公司目前已經做好了死者家屬的思想工作,所以最遲明天就會火化了。
雜毛小道瞧了瞧我,點頭說,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送死者一程吧。
在羅喆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了存放死者屍體的醫院,同去的還有來自江門的兩個風水師,為首的那個叫做沈瑜,倒是個不錯的人,我們喊他老沈,他助手劉雷,我們叫他小雷。一路行至停屍房,這是醫院偏樓的地下室,燈光昏暗,即使是大白天,都有一種陰森寒冷的感覺。
羅喆告訴我們,人早就應該火化了的,不過因為家屬一直不肯答應他們的賠償價錢,所以在拖著。這兩天媒體盯得特別緊,總部生怕跳樓工人的家屬鬧事,所以就特批了,正準備著送殯儀館火化呢。他說著話,停屍房的管理人員將鐵門打開,一股寒氣襲來,我旁邊的老沈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冷顫。
停屍房裡面燈光昏暗,空氣也不是很好,有一股陳腐的冷凍劑的味道。醫院的停屍房存放屍體,是採用抽拉式屍盒的方式,管理員對著記錄查找,然後帶我們到南牆邊的一個門櫃前,將兩個盒子上的鎖分別打開來。羅喆忍不住提醒我們,說這摔死的人,模樣可不好看啊。
我聳了聳肩說,你放心,我們見過的東西比你能夠想象的噁心,還要重口味,這點兒小事,並不算什麼。
旁邊的沈瑜和他的助手小雷已經掏出了羅盤,往上面灑了些凈水,準備檢測。
說話間,管理員將上面的一個抽屜一下子拉出來,齊腰高,朦朧的燈光下,我們俯身一看,這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渾身掛霜,嘴唇上面的絨毛都還沒有褪乾淨,臉上有一些青色的屍斑,眼窩黑青,腦殼少了一小半,身子蜷縮著。瞧這臉,上面寫滿了痛苦和不甘。在死亡的那一剎那,他應該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想來也是,腦殼摔壞了半邊兒,這疼痛可不是誰都能夠忍的。
再看另外一具,都是很尋常的屍體,除了因為從高空墜落,摔丟了某些零件外,並無什麼不同。
旁邊的羅喆瞧了一眼,肚中就翻騰想吐,往後面挪動了幾步,見我們一副漠然無視的表情,這才覺得不好意思,強忍著吐意上前來,問旁邊肅容觀察羅盤天池的沈瑜說道:「沈先生,請問一下,您可是有什麼發現啊?」
沈瑜皺著眉頭沉吟了一番,然後回答道:「沒有!」
他的話讓滿心期待的羅喆一陣無語。沈瑜並不理會他,而是拱手向我們問候,說,兩位大名,沈瑜也有聽說過,請教一下,你們可有瞧出什麼蹊蹺來?
我們搖頭,說沒有。這屍體已過時間,三魂消散,便是問魂索引,也找尋不得,既然他已經魂歸幽府,得享安詳,何必再召來呢?
沈瑜點頭,說得也是,難怪其他人不想過來瞧這屍體,原來早就料到如此。他嘆了一口氣,又說,其實倘若此番真的只是社會心理學方面的範疇,那麼我們也就只有布一個疏通人心的風水局,再立一個大鼎鎮壓人心即可,你們說是與不是?我點頭說,確實如此,葯醫不死人,倘若不對病症,我們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解決不了其他的問題,還是得請他們公司對自己的這套制度,好好研究整改一番才行。
我們兩人說著話,旁邊的雜毛小道居然挽起袖子,然後用右手食指,在死者的脖子內側擠壓了三下,手法古怪。他按完,臉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又俯下身,開始對另外一具屍體做了同樣的動作。
完了之後,他站起身來,緩慢說道:「也許他們的猜測,可能是有道理的。」
我問發現了什麼,他回答說,這兩人死之前,天魂便已經消失。
他說完,從懷裡掏出一張靜心符,無火自燃,在這微微的火光中,他用沾有屍液的手在死者的額頭畫了一個古怪的符文。只見那屍體緊緊閉著的眼睛,開始緩緩睜開來,猛然與我們對視。啊——在昏暗陰森的地下室停屍房裡,這詭異的情景讓人毛骨悚然。羅喆和旁邊的那個管理員一聲慘叫,跑到了門口,瑟瑟發抖,而我們四個人則圍在櫃柩前察看,死者眼睛睜得滾圓,似乎死有不甘。
我不清楚雜毛小道是怎麼斷定死者生前就已經天魂喪失,但倘若果真如是,那麼說明他們的跳樓輕生,確實是有蹊蹺和古怪。
我們沒有再繼續,雜毛小道找到一個池子洗了手,然後過去拍了拍羅喆的肩膀,說,不用害怕,人都已經死了,怕什麼?記住了,活人總比死人恐怖。
我們離開醫院,沒有去別的地方,回安排的賓館睡了一個回籠午覺,養精蓄銳。晚上九點鐘,我們又在白天那綜合樓大堂落座,等行政部的人領我們一同巡廠。
代工企業的競爭比較激烈,為了爭取客戶的訂單,儘快完成任務,偉相力集團各個分廠普遍都有夜班,所以走在園區里,倒也不會顯得冷清。夜幕下,巨大的廠房裡面燈火輝煌,身周人流擁擠,都是上下班的工人,穿著各色工衣,與我們擦肩而過。
我發現這些工人普遍比較年輕,而且女工比較多。下班的人流都是興高采烈,而上班的,則是睡意惺忪,腳步匆匆。從整體上面來看,工人們並沒有像資料或者媒體刻意報導的那麼沉悶,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很普通的年輕人,有喜有樂,並不會因為一些極端的事件,就否定全局。集團行政部和安保部的陪同人員,用園區代步車載著我們,繞著偌大的園區巡視,速度不急不緩,正好夠我們望氣。
如我之前所說,偉相力建園時應該有請高人來看過,整體布局並沒有太大的紕漏,這樣走馬觀花一番瞧,也沒有看出個異常來,我看前後都有行內專家,便沒有多麼費心,只是四處觀察,並沒說話。
差不多行了半個小時,最後車子停在了一處成排的宿舍樓前。我們下了車,才知道前面不遠處正是上次的事發現場。謝一凡帶著我們來到了一處平地前,給我們指點狀況。現場在經過警察確定之後已經清洗過,不過當我蹲下身來仔細瞧的時候,仍然可以看到角落有噴濺的血跡。
我仰頭看,高高的宿舍樓,無數窗孔里,有著許多我們所接觸不到的人生,裡面的喜怒哀樂,我雖然也經歷過,但是現在也只是局外人。
同行們開始工作起來,羅盤、法螺、定星針……樓上有人看到我們這一行人,皆有些好奇,伸頭來瞧。我和雜毛小道走到旁邊,盡量讓自己不是那麼凸顯,剛剛要說話,雜毛小道突然眉頭一皺,沉聲道:「好厲害的煞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