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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苗疆蠱事9(38)

  Chapter 26 石廳,右使


  在我的想象當中,或許此處是某個遠古法陣,鑽進去之後,時空一轉,我們便會出現於千里之外的某一處湖泊之中。然而現實終究還是現實,遠遠不及我的想象力豐富。這個往外面緩緩冒著寒水的孔洞,還真的只是一處水眼,劍脊鱷龍背負著我們這一群人,鑽入水眼中,周身都是冰冰涼的湖水。


  這是一段曲折而狹長的通道,如同迷宮,而且還十分湍急,即使以這劍脊鱷龍的一身厚甲,行得也是小心翼翼——當然,這也是因為我們在它背上的緣故。肥蟲子在內里牽扯,小妖則如同當日酆都山中的客老太太一般,五指虛張,駕馭著這頭大鱷魚,但凡感覺有所不對,手指一動,它渾身的肌肉便疼得直抽搐。到了後來,這傢伙便再也沒有什麼壞心思了,小心巴適地伺候著,唯恐背後的那小姑奶奶心情不好,給它再來一扯動。水中行道,不知天日,唯有處處艱險,讓人一刻都不敢放鬆,其中滋味,不可盡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劍脊鱷龍浮上水面,頭頂依然黑暗,四下寬敞,輕快的划水聲在空間里回蕩,有呼呼的風聲吹動,嗡嗡嗡的回聲,讓人能夠估摸出,這是一處地底的河道。


  有流動的風,顯然此處可通外界,我們的心情開始好了一點。火娃從小妖的身子里浮現出來,散發出微微的熱量和光,使得空間里有了那麼一絲微微的明亮。


  光芒映照在了小妖臉上,我發現她之前所有的頹敗,一舉而消,此刻晶瑩剔透,粉嫩俏白,倒比平時還要精神幾分,想來是茅同真的那陣靈,起到了效果。想到茅同真僅剩的三頭陣靈,全數給我方作了營養午餐,我對他的恨意,也就消解了許多。


  在此之前,肥蟲子早已經鑽回雜毛小道的體內。肥蟲子的療傷效能,彷彿也是在吞噬了朱雀陣靈之後,增長了許多,在這曲折水道的旅程中,雜毛小道不止一次地發出舒爽的呻吟聲,到了此刻,竟然好了許多,呼吸均勻而和緩,沒有如一開始的那般狼狽。


  在這半敞開的水道中,又復行了小半個鐘頭,前面突然有昏黃的光亮,灰濛濛的,在單調的黑暗中,格外顯眼。我的呼吸有些緊張,抓著身下這畜生的劍脊,忍不住地有些想唱歌,來表達自己怒放的心情。


  劍脊鱷龍似一條自主馬達的快艇,遊動飛快,周邊的暗河水從它的身邊倏倏劃過,兩邊的景物嗖嗖飛馳。更亮了,我看到了那亮光的來源,竟然是一叢篝火。


  久在黑暗中,我的眼睛有一些不適應,刺痛,流淚。當劍脊鱷龍的速度放緩的時候,我擦乾眼淚,凝神望去,見到一個很寬闊的山洞,頭頂被鑿出孔洞,數道白光曲折地散落在空間里,將這半個籃球場寬敞的大廳,大致的輪廓,都給描繪出來。中間的篝火,是用乾燥的牛糞堆積而成,火很旺,也安靜,在上面有一個支架,串著一隻羊腿,剛剛開始烤炙,但還是散發著熟肉的香味,勾引著我們的味蕾。


  之所以說此處是大廳,是因為這裡處處都有人工開鑿的痕迹。篝火旁邊,有石桌石椅,石制屏風和雕欄,還有一處石床。那風格並不似藏地,而宛若神仙洞府,又或者《神鵰俠侶》裡面的活死人墓。


  我和雜毛小道面面相覷,要曉得,都二十一世紀了,正經人,誰會沒事,住進這山洞子裡面來?而瞧這篝火上剛剛開始烤炙的羊腿,顯然剛剛裡面有人,而且很快就要回來。我們此刻的狀態,實在不宜貿然上去打招呼。快速地商量了一陣,我們決定先上岸,在那轉角的屏風處,觀察一番,倘若是沒有什麼利益衝突之輩,定然上去,討口肉來吃。


  至於劍脊鱷龍,我們並不放心它,小妖朵朵也樂得在它身上,施展她小妖女王的風範,於是便由她馭使著劍脊鱷龍沉入水中,以作策應。


  我們悄然上了岸,然後朝著左邊角落的屏風處摸去。雜毛小道緊張地提醒我,說他有一種不是很好的預感,讓我將遁世環開啟,免得被人發現了蛛絲馬跡。我點頭,說,省得,怎麼此處,越看越詭異呢?

  因為走得小心,這七八米的距離,並未留下足跡。我們來到了石屏風之後,這裡離石床只有三米,離那篝火也只有六米多。我們走近,發現在這屏風之後,居然堆放著一艘角質狀的小艇,全封閉式的,可容兩人,上面滲得有藍色的黏液。這古怪的玩意兒把我們嚇了一跳,唯恐裡面有人。雜毛小道拿雷罰去挑艙門,裂出一道縫,我正待上前一觀,卻聽到雜毛小道「嘶」地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我被他這反應嚇著了,鬼劍在手,跨步向前,正待砍人,卻見那小艇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我推了他一把,說,你嘶個毛啊。然而他並沒有理我,而是直愣愣地瞧著他右手上面的雷罰。我瞧過去,只見雷罰桃木色的劍身上,竟然如同龜裂般,滿是細碎的裂紋,像瓷器,有一種快要散架的傾向。這時我才想起來,在天湖湖畔受襲的時候,雜毛小道曾用雷罰,去擋了一下刑堂長老劉學道的傾力一擊,結果人受了傷,劍也跌落。難不成這雷擊桃木劍,就是在那個時候受力過度,報廢了?

  雜毛小道嘗試著驅動雷罰,好幾次之後,頹然坐在地上,哭喪著臉,倘若不是身處險境,只怕他都有嚎啕大哭的心思。我能夠明白他的痛苦,倘若是我的鬼劍變成了如此模樣,我只怕會更加難受。因為一個真正的習劍者,他已經將自己的劍,當作了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夥伴,是自己生命中,重要而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內容。


  正當雜毛小道悲痛欲絕的時候,從我們對面很遠的地方,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有些雜亂。從落腳的輕重來看,約摸有三個人,兩女一男,由遠而近,正緩步朝著篝火處行來。


  我扯了一把雜毛小道,瞪他。他也知道茲事體大,不敢將情緒發泄出來,小心將雷罰收好,然後與我擠到屏風的縫隙察看。我瞧了第一眼,腎上腺素頓時就分泌了出來,心臟撲通撲通地直響,沒由來地一陣心慌。


  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來人裡面,打頭的一個,竟然就是在白居寺吉祥多門塔中,隻身潛入,當著無數強者和高僧的面,將倫珠上師所化虹光給捕獲,再遁出重圍的邪靈教護法右使,那個黑衣女人。


  在她身邊,還有一個穿著華麗藏族服飾的中年胖子。這胖子我看著也很熟,仔細想了一下,這貨那天白居寺觀禮,彷彿也在,而且就在我們附近,不過他倒是顯得很老實,恐懼的時候也歇斯底里,卻沒想到他竟然跟邪靈教右護法走到了一起來,端的是一個奧斯卡級的演技派。


  在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英姿勃勃的年輕女孩,臉被遮擋住,倒是見得不詳細。


  前面兩人一路走,一路談,那個胖子小心翼翼地側著身,恭敬地說道:「……右使,現在白居寺的喇嘛們都快要瘋了,到處尋找您的下落,封鎖了整個日喀則的道路,連拉薩和布達拉宮,都派出了高手。可他們有誰知道,您竟然並沒有離開,而是藏身在此處!我看到那些廢物的樣子,就想笑,哈哈……」這中年胖子阿諛奉承,對圍剿的喇嘛們極盡貶低,然而右使卻並不自得,而是有些后怕地說道:「此處還是有頂端厲害之高手的,別的不說,我上一處藏身之所,就在今天凌晨兩點的時候,被人給圍剿了。要不是我謹慎,跑得快,此刻說不定已經被那些喇嘛,給活生生撕了。我們內部不會有問題,那麼對頭一定有十分熟悉導神術的高手。」她神色嚴肅地說道:「掌教元帥賜予我的神遁空靈符,已經在上次圍剿的時候用完,而尋常手段,並不能逃脫這幫釋迦牟尼信徒的手段,所以,你出去之後,得小心行事,不可大意。」


  三人在篝火邊落座,那個英氣女子開始將那隻肥美的羊腿,轉圈烤炙起來,中年胖子則將隨身攜帶的物品放下,然後有些不安地說,抱歉,這裡原本是以前教眾開鑿的避難之處,條件簡陋,委屈了右使大人。


  右使搖搖頭,說,扎西,此處布置有斂藏氣息的法陣,就此刻而言,還算是一處絕佳的藏身之處,不用自責,都是為掌教元帥辦事的,無須太過看重那些繁文縟節。


  中年胖子扎西這才擦了擦汗,又聊了幾句,然後小心翼翼問道:「洛右使,屬下一直有一事不明,您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孤身前來,取那老喇嘛的虹光,到底是所為何來?」


  Chapter 27 終極使命

  洛右使秀眉一挑,俏臉微寒,似乎有些不喜。她這般作態,倒是將扎西嚇得連忙站起身來,不停鞠躬,說道,屬下錯了,屬下錯了,屬下不該問這等機密之事……


  洛右使眼帘垂下來,待扎西誠惶誠恐地一番自責之後,她才慢條斯理地說道:「扎西,你無須多慮,撇開教內職務不談,論年紀,你還是我的叔伯輩。飛雨能夠成為厄德勒的護法右使,憑的是掌教元帥的栽培,但跟你們這些元老的支持,也是分不開的。」她輕笑,指著扎西說道:「特別是你,能夠在這茫茫高原中紮根下來,切入藏傳佛教的腹地,掌教元帥都說過,你是有功勞的。此事所知者不多,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高僧虹化而生成的能量,是能夠撕裂空間的。而它,則是三年後,我們完成終極使命、召喚大黑天陛下,所不可或缺的一個步驟,你可知曉厲害?」


  扎西肥碩的身軀劇震了一番,雙手撫於額頭,激動而認真地發誓道,感謝右使大人的信任,屬下一定會為教中的事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說得慷慨激昂,然而洛右使卻只是笑了笑,說:「無妨,入我教者,雖然向來不懼死亡,然而能夠活著,沐浴教義的榮光,那方才是最令人陶醉的。孫大炮臨終時,曾經說過一句話,叫做『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獲取這高僧虹化能量,才只是第一步。我們後面,還有很多路要走。在通往美好新世界的路上,我們有無數的障礙需要清除,我們也有無數困難需要面對。所以,你,要堅強地活著,等待那最美好的時代來臨,成為這世界的王,同享榮光!」


  這一番激勵人心的話語,讓扎西有些心潮澎湃,不過對於像我這種經歷過傳銷組織洗禮的人來說,還算是比較沒有什麼煽動力的。想來這個右使的專長,在於身手,而不在於嘴皮子的煽動力。


  扎西又表了一番衷心,然後兩人聊了一些日喀則最近的局勢,以及有可能的走向。那個烤炙羊腿的年輕女人並不插話,她的臉始終被扎西給遮擋住。她專註烹飪,不斷地往烤羊腿上塗抹燒烤油和蜂蜜,不時也灑點鹽、胡椒以及孜然粉。那凝結的羊油,滴到下面燃燒的干牛糞上,騰起一團明火,香氣開始充滿整個空間,將人的饞蟲,都給勾引出來。我和雜毛小道差不多有一天沒吃過飯了,半蹲在石屏風後面,聞到這香味,不由得飢腸轆轆,難受得緊。


  不知道怎麼著,我透過洛右使和扎西兩人的間隙,看到那個安靜烤肉的年輕女人部分側臉,總感覺有一些似曾相識。不過我這些年見過的人太多了,走馬觀花,未必有幾個能夠入得心頭。


  洛右使跟中年胖子又聊了半個小時,說了與這些喇嘛的應對之策,以及之後的一些聯絡方法。待到那羊腿快熟的時候,這個中年胖子很自覺地站起身來,與她們告辭。洛右使很熱絡地邀請他一同用餐,扎西搖頭拒絕,說雖然很想嘗一嘗丹楓的手藝,但是食物寶貴,我在外面,自有吃的,一肚子油水,就不與你們分食了,先走,先走……三人推託一番,好不客氣。


  這個洛右使身手頂端厲害,做人卻也是長袖善舞,十分精明圓滑,並沒有身居高位者的那種倨傲。當然,這也和她此刻的處境有關,倘若是貿然將手下這位重要角色給得罪了,只怕她在藏區,會難受得緊,周轉不利。


  我見扎西起身往迴路走去,心中不由得一陣期冀,希望兩人隨之而去,送一送,我們也好趕緊重回水路逃遁。要知道,我和雜毛小道斗一斗茅同真這種級別的茅山長老,已然是竭盡全力,一身的傷痛,而這跟整個中原佛道兩門以及特勤局對峙幾十年的頂級邪教高層,卻完全不是我們所能夠想象的對手。她這身份,惹都不敢惹。更何況,我們還見過了這女人的出手,那種千軍萬馬之中,取上將軍首級的氣勢,哪裡是我們這兩個小雜魚,所能夠理解的世界?

  然而就在三人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洛右使突然轉過頭來,朝著我們這邊瞧來,厲聲喊道:「誰?何方鼠輩!」


  她這一聲喊,將我的魂兒都叫飛了。我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我反扣在手心上面的遁世環,此物已然開啟,將我們全數籠罩,並沒有什麼氣息外露啊,難不成是我們剛才過於用目光關注,使得她有所察覺了?就在洛右使準備大步衝上前來的時候,遠處的暗河水面「嘩啦」一聲響,露出了一截黑影來。


  洛右使左手一震,一道飛梭抵達暗河之上。她朱唇輕啟,喊了一聲:「生!」那飛梭頓時就化作了一道炫彩燦爛的煙火,將河道里照得透亮。


  光明升起,只見暗河之上,留下了劍脊鱷龍的嶙嶙脊背,以及一條粗壯的角質化尾鞭,然後受驚一般地沉入河底,飛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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